軍士領命,來到後邊牢房通報:“花元帥請牛爺相見。”牛皋大聲呵斥:“該打的東西!他不進來,難不成叫我去迎接他?”軍士沒辦法,只好出來跪下,如實回覆。花普方只好親自走進來,說道:“牛將軍,有禮了。”牛皋說:“行了。”花普方讓左右侍從,給牛爺去掉刑具。軍士答應著,取下了刑具。花普方說:“小弟我仰慕兄長大名已久,如今見兄長堅守正義、不屈服,果然是條好漢。我想和兄長結拜為兄弟,不知可不可以?”牛皋說:“本來不該收你。但我以前也是做強盜出身,當過‘公道大王’,那就收你做個兄弟吧。”花普方當即拜牛皋為兄長,起身坐在旁邊,說道:“既然兄長不嫌棄,以後還請多多指教武藝。”牛皋說:“那是自然。”花普方於是命令隨從:“把酒菜抬進來,我要和牛爺好好聊聊。”

不一會兒,隨從把酒菜搬進來擺好。花普方給牛皋斟酒,兩人相對而坐,喝到第三杯時,牛皋開口說道:“花兄弟,你既然和我結拜為兄弟,我就把真心話告訴你:如今康王在金陵登基,是個賢明的好皇帝。我家岳飛大哥是天下無雙的英雄豪傑,而且他身邊有一群同樣英勇的兄弟。不久之後,我們就要殺到黃龍府,把兩位先帝迎接回朝。活著的時候能夠封妻廕子,死後也能萬古留名。你看那楊虎,不過是個無名草寇,能成什麼大事?你為什麼不放棄現在的處境,歸順宋朝,到時候自然會封你官職,咱們一起建功立業,這可比在這裡跟著強盜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強多了。一旦出了事,落得個千古罵名,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你這一身的英雄本事!”花普方本來是想勸牛皋歸順自已,沒想到反而被牛皋搶先說了一通,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勉強說道:“今天咱們先喝酒,其他事情以後再商量。”

兩人又喝了一會兒。花普方心想:“我先探探他們的兵力情況。”於是問道:“大哥說的岳飛,不知道到底有多厲害,他手下像大哥這樣的戰將有幾位?”牛皋心裡琢磨:“他不敢說勸我投降,就想來探聽我們營中的虛實。我且嚇唬嚇唬他。”便說道:“兄弟,你沒見過我那嶽大哥,他長得像天神一樣,身材魁梧高大,現在還留了些鬍鬚。之前在汴京,他槍挑小梁王,天下聞名,無人不知。如今新天子封他為都元帥,很快就要來蕩平你們的山寨,賢弟你可得小心點!要說他手下的那些副將:湯懷喜歡穿白色衣服,也擅長用槍,和大哥我的本事差不多,就是少了幾根鬍鬚;還有張顯,身材高大、力氣驚人,擅長使用鉤連槍,那槍法使得神出鬼沒;王貴騎著紅馬,手持金刀,曾經在汴京奮力誅殺太行山的王善,誰不知道他的厲害?其餘的施全、周青、趙雲、梁興、吉青,還有梁山泊好漢的子孫張國祥、董芳、阮良等人,哪一個不是本事高強?我嶽大哥帶領的這十萬大軍,那可是有名的長勝軍,從來沒打過敗仗。像我這樣的本事,還比不上我大哥馬前的張保、馬後的王橫呢!”花普方聽了這番話,半信半疑。看牛皋是個直性子的莽漢,這話恐怕不假,只能隨口誇讚了幾句,便起身告辭道:“今天承蒙兄長教誨,以後有空再來陪您。”牛皋說:“賢弟自便。”花普方告辭離開。

這時,軍士們趕忙跪上來說:“小的們職責所在。”牛皋說:“我知道,把刑具拿來戴上。”眾軍士磕了頭,又給牛皋戴上了刑具。牛皋被囚禁在洞庭山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脫離困境,暫且按下不表。

再說岳元帥率領大軍,一路行軍,不止一天,來到了太湖。湯懷等人早早出營迎接。元帥看到只有三個人,唯獨不見牛皋,心裡十分疑惑。因為剛到營地,不方便立刻詢問,便先傳令安營紮寨。只聽“撲通通”三聲炮響,營寨安置妥當。嶽元帥在營中坐定,地方官員都來參拜,眾將士站在兩旁。嶽爺便問牛皋在哪裡。湯懷就把牛皋醉酒乘船,被賊寇抓走的事情說了一遍。元帥心裡十分煩惱,過了一會兒,退到後營,坐了一陣,又思索了一陣,叫來張保,說:“去把湯老爺請來。”張保答應一聲,立刻去把湯懷請到了後營。湯懷見到元帥,元帥說:“我明天打算假扮成賢弟你,親自前往賊營探聽虛實,順便打聽牛兄弟的訊息。賢弟你代替我掌管帥印,就說我身體不適,不能升帳。”湯懷說:“哥哥是國家的棟樑,怎麼能深入危險之地?”嶽元帥說:“賢弟放心!我去自有打算,肯定不會有危險。”湯懷領命回營,心裡十分擔憂。

到了第二天,嶽元帥寫好戰書,帶著張保、王橫,悄悄來到水口,上了小船,徑直朝著賊人的水寨駛去。快到水寨時,守寨的嘍囉大聲喝問:“什麼船?”張保站在船頭回答:“是嶽元帥帳前統制湯懷老爺,奉元帥之命來下戰書。”嘍囉說:“先停著!等稟報了大王,再讓你們靠岸。”嘍囉趕忙跑去稟報。把關的頭目聽了,徑直來到殿前跪下稟報:“啟稟大王,現在有嶽元帥派副將湯懷來下戰書,不敢擅自搜查來人,請大王定奪。”楊虎立刻命令傳宣官:“宣他進來。”

這時,小嘍囉開啟水寨的柵門,讓嶽元帥的小船進來停泊好。嶽爺讓王橫看船,自已和張保上岸。他仔細觀察山勢,果然雄偉險峻,上面還用大石堆砌成三關,關裡旗幟飄揚。傳宣官很快來到關口傳令:“大王宣來將進見。”隨即帶著嶽爺來到殿前,張保就在殿門外等候。嶽爺進殿跪下說:“小將湯懷,奉主帥之命呈上戰書。”楊虎說:“既然是一員副將,請起,賜座。”嶽爺道謝後,坐在了下邊。楊虎看完戰書,就在原書後面批道:“準於五日後交兵。”

正要把戰書交還,楊虎又看了嶽爺一眼,心裡想:“這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時間想不起來,想了一會兒,又想:“這個人好像那年在武場內槍挑梁王的岳飛。難道就是他,只是長了些鬍鬚?可不能當面錯過了。”於是悄悄派人到監牢裡,把牛皋帶出來。這邊楊虎又和嶽爺交談了一番,嶽爺隨機應變,閒聊了一陣。

沒過多久,牛皋就來到了殿門口。張保大吃一驚,慌忙過來跪下說:“小人叩頭。”牛皋說:“你怎麼在這兒?”張保說:“小人跟隨湯懷老爺來下戰書。”牛皋也不再多問,走進殿裡,看到嶽爺坐著,暗暗叫苦。他一直走到殿上,看著楊虎說:“你叫老爺出來幹什麼?”楊虎說:“叫你出來,沒別的事。你營中有熟人在這兒,你可以帶個信回去,讓他們早早投降,免得被殺。”牛皋說:“來人在哪兒?”嶽爺嚇得魂飛魄散,心想:“這下完了!”哪知道牛皋看了嶽爺一眼,叫道:“原來是湯懷哥!你回營後多替我向嶽大哥問好,就說我牛皋不小心被這草寇抓住,就算死了也能名垂青史、揚名後世。他要是抓住了這個逆賊,記得替我報仇。”說完,就指著楊虎罵道:“毛賊!我信已經帶了,快把我殺了吧!”楊虎吩咐:“把牛皋仍舊帶回去收監。湯將軍,你回去告訴你們元帥,牛皋雖然被抓了,但還沒被殺。你們元帥要是肯歸順我,少不了封侯富貴;要是非要交戰,恐怕一時失手,就斷送了一世的英名,豈不可惜!讓他早點考慮,別後悔!”嶽爺拜別楊虎出殿,帶著張保一路往外走。

王橫迎上來,嶽爺上了小船,小嘍囉開啟水柵,他們出湖一路回營。小船剛轉過身,嶽爺又叫王橫,取來火箭,又叫道:“花普方,再看看本帥的神箭!”“嗖”的幾聲,連射三枝火箭,那船篷上頓時燃起大火。嶽爺又叫:“花普方,看本帥這一彈,要打你左眼珠!”花普方嚇得魂飛魄散,往後亂跑,急忙叫軍士砍倒桅杆,但火勢太大,根本救不了,哪裡還敢追來。

嶽元帥平平安安地回到水口,上岸回營。眾弟兄把他接進營中,參拜問安。元帥把上面這些事說了一遍。眾人說:“請元帥早點出兵,救救牛兄弟。”元帥說:“我看賊人的勢力很猖獗,而且他們在湖水中央,要是堅守不出,一時半會兒怎麼能攻破呢?”

眾人正在討論的時候,傳宣官前來稟報:“有兩個漁戶求見元帥。”嶽爺心想:“漁戶求見,不知道是為什麼?”當即下令讓他們進來。傳宣官領命,帶著兩個漁翁來到帳中,二人跪下磕頭。元帥一看到這兩人眉粗眼大,膀闊身長,便問道:“你們二位姓甚名誰?到這裡來有什麼事?”漁翁說:“小人叫耿明初,這是我的兄弟耿明達。我們兄弟倆原本就住在太湖邊,靠打魚為生。有一年,楊虎來到這裡,聚集了很多人,霸佔了洞庭山,從此就不許別人在湖裡打魚。因此,我和他打了好幾仗。楊虎本事高強,我們兄弟倆打不過他,但他也制服不了我們,後來就和我們結拜為兄弟,只允許我們兩人在湖裡捕魚。他好幾次派人來邀請我們入夥,只因家中老母年邁,怕她受到驚嚇,所以我們堅決推辭了。如今聽說大老爺您來征剿太湖,我們兄弟倆心想,打魚能有什麼出息,所以特地來投奔您,做個小兵,希望大老爺能夠收留我們!”嶽元帥說:“既然如此,你們二人可真是識時務的俊傑啊。快請起來!”隨即命令親隨:“帶二位到後營換衣服,然後再來相見。”耿家兄弟道謝後起身,跟著家丁到後營換好衣服,出來後重新向嶽元帥行禮,然後跪了下去。元帥雙手扶起他們,說道:“你們二位既然來為國家效力,我和你們就是同朝之臣,何必行此大禮?你看兩邊的副將都和本帥結為兄弟,現在你們二位也與我結拜吧。”耿家兄弟再三推辭。眾將說:“我們都是這樣的。”耿家兄弟推辭不過,只得相互對拜了幾拜,又和眾將一一見過禮。元帥吩咐安排慶賀筵席,全營眾將都開懷暢飲起來。

酒喝到一半的時候,嶽爺向耿明初問道:“二位賢弟既然和楊虎有交往,一定知道他用兵的虛實,他有什麼本領,竟然能佔據太湖,讓官兵都拿他沒辦法?”耿明初說:“元帥有所不知,楊虎在水裡的本事很好,但在岸上陸戰的能力有限。他手下的眾將,只有元帥花普方、先行許賓這兩人厲害些,其餘的都很平常。不過,他有四隊兵船十分厲害,所以官兵才打不過他。元帥交戰的時候,一定要小心提防。”

元帥問:“什麼樣的兵船,竟如此厲害?”耿明初說:“他的第一隊有五十艘,名叫炮火船。船上四面都架著炮火,交戰的時候把火點著,一起發射,很難抵擋。第二隊名叫弩樓船,也有五十艘。船的頭尾都有水車,四周用竹笆遮擋防護,軍士踩踏水車,船行如飛。船面上豎立著弩樓,弩樓上都用生牛皮做成擋牌,軍士在上面放箭。弩樓下的軍士也用擋牌護身,各自拿著長刀砍人。所以官兵根本無法阻攔。”元帥又問:“第三隊怎麼樣?”耿明達接著說:“第三隊也是五十艘,叫做水鬼船。船裡的水鬼,都是從漳、泉州近海地方聘請來的。他們在水底下可以潛伏七天七夜,捉的魚也都是生吃。要是遇到交戰的時候,這些水鬼跳到水裡,把敵船的船底鑿通,水灌進去,船豈不是就沉了?就是這三隊兵船最為厲害。要是能破了它們,第四隊由楊虎親自率領的戰船,就不足為懼了。”嶽爺說:“如果不是二位賢弟前來,本帥怎麼能知道這些內情呢?這真是天子的洪福啊!”當時眾人說說笑笑,直到每個人都盡興才散去。另外在後營紮寨,安排耿氏兄弟休息。

嶽爺回到自已的營帳中休息,心裡琢磨出一條計策。第二天一大早,他悄悄來到後營。耿氏兄弟連忙迎接他進來,坐下後問道:“元帥為什麼這麼早過來?”嶽爺說:“我有一件機密的事情,不知道二位賢弟願不願意去做?”耿氏兄弟說:“承蒙元帥厚愛,要是有什麼差遣,我們兄弟倆就算赴湯蹈火,也不敢推辭,求元帥下令吧。”於是,嶽元帥在耿氏兄弟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這一番安排,註定會讓佔據洞庭山的賊寇遭遇大敗。

這真是:將軍三箭天山定,貔虎一戰便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