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鵬起和嚴雲搞出的動靜導致收徒大典被迫暫停,石臺上數百人全都好奇的打量那名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神秘大師兄。
常空轉身看向靠近的二人,恰巧聽到水雲最後所說的幾個字。
“心存偏見好啊,確實得心存偏見。”
快速規劃自己接下來的行為,爭取先做到與同宗修士見面先不被人主動打招呼,然後逐漸淡出眾人視野。
鵬起耐著性子聽完水雲一席話,開口道,沙啞的聲音帶著譏諷。
“聽你的意思這位小師弟還不錯,是得到了什麼好處,還是被馴服了?”
水雲面色變得陰沉,壓抑著情緒說道:
“師兄莫要亂說。”
其本體是江中一水蟒,在如今天地主角是人族的前提下,稱妖物之屬為馴服是種莫大的侮辱。
鵬起冷哼一聲,不去理會身旁臉色難看的水雲,已然來到常空身前的他靠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的打量這位小師弟。
“見過大師兄。”
常空恭敬彎腰作揖行禮,此刻他也才真正看清這位九即仙門大師兄的模樣。
兩隻碩大的粗糙灰黑翅膀毫無死角的包裹住鵬起,與斗笠相連線的面具套在頭上,只露出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雙眸。
鵬起這次連頭都沒點,話語更是直截了當。
“你覺得主持收徒大典一事,是你配,還是水雲配。”
“自然是水雲師兄,不論境界,輩分亦或聲望,我都不配與眾位師兄師姐相提並論,更何況……”
常空回覆自然,態度誠懇。
鵬起根本沒打算聽常空說完,擺手打斷道:
“那你為何要應下此事,不拒絕?歸根結底還不是享受被眾人追捧的目光,為了滿足心底的虛偽罷了。”
他與常空對視,眼中寫滿“我知道你是什麼想法,別再裝了。”
石臺上數百弟子全在觀望這邊的情況。
由於鵬起以往大多數時間都在閉關修煉,大多數弟子都對這位大師兄不甚瞭解,但見他這般咄咄逼人,對人人敬仰的羅塵子如此蠻橫,盡皆露出不滿之色,更有不少埋怨掌門等人為何不出面制止。
水雲站在一旁,聽到鵬起這番言論,面色極其複雜,他嘴角強擠出一抹笑容,緩和氣氛道:
“師兄這只是玩笑話,羅塵子師弟莫要往心底去,他衝關失敗心情極差,其實鵬起師兄人挺好的。”
常空一擺手打斷水雲的話語,如先前鵬起動作一般。
他朝後退去半步,微微仰面向天,聲音複雜又釋然。
“師兄所言極是,我的確虛偽,入宗修仙五年,日日疲憊不堪,如今看來竟只有師兄知我”
水雲聽到這話,一下急了,剛想張口就又被鵬起用眼神制止。
鵬起面具下的眉頭皺起,不知這位羅塵子到底想做什麼。
“我或許有點天賦,修仙速度也尚可,但年齡心性卻跟不上修為增長,依舊帶著凡人的思想。”
常空說著,攏住雙袖,低頭嘆氣。
“師兄,我覺得只有受到萬人矚目才能彰顯出頭上的天才標籤,待人做事總會思慮良久,總想讓所有人都對我高看一眼,如此想來不就是虛偽嗎。”
說完,他又沒落的環顧四周,努力擺出一副被人徹底看透無奈的模樣。
鵬起聽完常空的長篇大論,面具下的嘴巴不自覺張合,一時竟不知怎麼開口。
“羅塵子師弟,你竟……”
水雲看向常空,心絃被那真摯的話語觸動,難以自持的回憶起自己曾經也被稱為天才的歲月。
“水雲師兄,見笑了。”
常空苦澀而笑,失落搖頭,身形都似乎佝僂了幾分。
接著,他又轉頭看向鵬起,眼中寫著三分釋然,七分惆悵。
石臺上觀禮的近百同門全都聽清了二人的對話,他們此刻這才明白以往外表看上去光鮮亮麗的羅塵子竟是為了他們心底的那份期待,要承受多少壓力,暗中又有多少苦楚。
一想到這,不少人都面露悔恨,痛恨憤怒自身曾經對羅塵子造成的困擾。
鵬起看清常空眸中神采,一時有些恍惚
往昔百載,他為了衝擊天劫,已經閉關四次有餘,前後時間加起來已然百餘年,曾經師門長輩全都對他滿懷期待,然而接二連三的失敗那份期待也就不了了之。
收斂心神,看向常空那張容貌過分的麵皮,心底的嫉妒不忿再一次升起。
“能直面自身很好,這些事情在日後都可能成為你長生路上的心魔阻力。”
“多謝師兄指點。”
常空點頭應答,姿態始終擺的極低。
鵬起輕撥出口濁氣,感嘆道:
“曾有多少人被冠以天才之名,但長生大道何等艱辛,又有多少人沉淪入那些虛名無法自拔。”
鵬起的語氣沒有先前那般強硬,鷹隼般的眸子內銳利也削去了幾分。
水雲等眾真傳以及在場不少修道有百年的弟子臉上皆露出唏噓之色,憶起初次接觸修道那些年滿懷的少年意氣。
別樣氛圍籠罩在眾人心頭,就連常空都莫名生出種悲涼感。
“不成長生仙終是碌碌凡人,莫說天賦才情,容貌風雅,到頭來終究是黃土一捧。”
青絲飄搖纏繞雙頰,墨簪垂而失色,呈眾人唏噓之意,常空失語輕嘆,有感而道。
常空身周淡淡靈氣氣旋繚繞,思緒變得空明,浩渺感以常空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點點靈光憑空自現,虛虛實實。
石臺上數百弟子也受到常空影響,口中各自喃喃。
始終關注天機碑處情況的甘雲芝素手輕抬,托起一點靈光,語氣帶著驚訝:
“這是在悟道?”
常空此刻完全忘記了先前制定的計劃,思緒飄忽,想的全是對長生大道的追求。
“羅塵子師弟?”
水雲疑惑輕喚,就連鵬起在見到這一幕後也不禁愣在原地。
常空抬眸,面如冠玉,望向水雲,鵬起兩人。
鵬起略顯呆滯的眼眸恢復神采,面具下有聲音傳出。
“他人看法與自我內心一事,該做何解。”
這個問題不是先前那樣對常空的刁難,而是完全出於本心,一種迷茫之人對答案的渴求。
此刻他已完全忽略了常空只是一名區區返虛,心態的轉變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常空微微頷首,眼中蘊含神明般的無私,解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