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雖然還未定下,李雲奕想了想,以防之後又生什麼事端,還是先同她說了。

孟曉棠默不作聲了好一會兒,遊雲遙是遊氏的掌上明珠,而遊氏也曾與孟氏交好。

這兩年多來,想必常常為孟氏所拖累,將遊雲遙送入後宮以牽制遊湛,也是在情理之中。

道理她都懂,可一想到遊雲遙曾與哥哥的婚約,心頭上就陡然生出了一根刺,哥哥還活著,卻已經和她有緣無分了。

遊孟聯姻彼時尚未定下,還沒有放到檯面上,只說有那個打算,也不知李雲奕是否曉得。

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口,既然未有書面的婚約,遊雲遙自然能再尋良配,如今若問了,倒讓遊氏裡外不是人了。

“我與遊雲遙曾有過數面之緣……”孟曉棠突然開口,“皇上,讓她進宮是你的意思還是前朝的意思?”

“大膽,”李雲奕輕輕訓斥,“後宮不得干政。”

孟曉棠臉色黯然下來:“那便是前朝的意思了。”

李雲奕哼了一聲:“要不然呢?朕與她素昧平生,哪會平白無故要她入宮?”

“萬一……她有意中人了呢?這麼做豈不是硬生生拆散人家?”

孟曉棠接著問道,隨即又輕嘆一聲,“婚姻大事,女子若是能自己做主,那該多好。”

李雲奕隨她說去,他從未見過遊雲遙,自然也生不出什麼感慨來。

“莫說女子,就算是朕,在這種事上也由不得自己,”李雲奕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揉,輕聲笑道,“你倒是也心疼心疼朕……”

正笑著鬧在一起,李雲奕忽然正色問她:“你若是能自己做主,想要嫁給誰?”

孟曉棠認真想了想,孟氏未出事前倒是常常有來提親的。

但哥哥看來看去,總是能挑出人家的刺來,明月州靠近北境,民風開放,女子早嫁晚嫁再嫁都是常事,她從未認真想過。

如今李雲奕真問起來,她反而答不出了,自入宮到如今,一步一步,回頭看看。

都是隨波逐流順勢而為,“自己做主”這種話,就連想想都覺得遙不可及。

“皇上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心話。”

孟曉棠抿了抿唇,小聲道:“我若是能自己做主,就不會進宮。”

也不會遇見你。

明明曉得聽真心話是找不自在,李雲奕還是問了,聽了又自己難受,沉著臉自顧自地生了好一會兒氣,

孟曉棠見他臉色唰的就變了,抿嘴笑了笑,碰碰他的手,李雲奕冷哼一聲,抽回去,雙手揣著,閉目養神,自個兒“運氣功”了。

孟曉棠也不急,自己哼著小曲兒吃著几上的零嘴。

吧唧吧唧吧唧……真是煩死了!

李雲奕不滿地微微張開眼,見她身子都要歪到几上去了,一刻就沒停下過嘴,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几上的桂花糕奪過來,兩三塊一鼓作氣地塞進自己嘴巴里,

吞嚥得太急,嗆到了,孟曉棠見他臉色憋得發紅,忙倒了一盞茶讓他灌進去。

手忙腳亂好一會兒,李雲奕才算是緩過來,

孟曉棠一手順著他的背,不停地笑,她想起自己養過的烈馬也是這樣的性子,說不得氣不得,氣壞了半個月都不能上它的背,上去了也能給你掀下來。

吃軟不吃硬,得順毛捋。

約莫一刻的功夫,聽著孟曉棠還一個勁兒地笑,李雲奕終於繃不住,撲哧笑了兩聲,也笑了起來。

伸手奪過她手裡的零嘴:“不許再吃了,牙會壞。”

這邊笑開,似乎剛剛的所有一切不快也跟著煙消雲散,以往他不怎麼留意後宮,再如何紛紛擾擾,也有太后坐鎮,皇后再如何囂張跋扈,也還有孫貴妃及寧妃約束。

可如今不同了……

他懷中抱著孟曉棠,嗅著她身上清清淡淡的香氣,還有日光中氤氳的暖光,輕輕地、滿足地嘆了一口氣,他頭一遭體味到了“家”的感覺,可以聽到、嗅到,可以牢牢地握住。

晚些時候一道用了膳,再去園子裡逛了幾圈,夜更深些,孟曉棠便嘀咕著該回別院去了。

李雲奕不說話,卻拉著她徑自回了長明宮的寢殿,琴柔在養傷,這回來伺候的嬤嬤都是些面生的,但手腳利索,又不亂說亂看。

換了寢服,孟曉棠略有些不安地坐在床畔,見他走來,忙道:“我還是先回別院去吧,距上元節也沒幾日了……”

等冊封后,回了後宮去,才算是名正言順……不知怎麼,日子越近,心裡卻有些發慌,明明封一個“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哪怕就是封了妃、貴妃、皇貴妃,終究只是妾室。

她並非覬覦“皇后”之位,只是覺得一個女子的一生,能尋得一人相守終老,才算是圓滿。

而不是做一個妾室,與無數女人共同分享一個男人。

之前與李雲奕床笫之歡是一回事,到真的要冊封,心頭別有一番滋味,酸不溜秋,又苦不堪言。

就如此刻,留宿長明宮寢殿她都有些憂慮,此殿是專為帝后而設,妃嬪若是要過夜,得去偏殿。

李雲奕上了床,將她輕輕按倒在旁側,笑道:“你怎麼越來越囉嗦了,睡吧……”

怎麼可能睡得著?

她悶了一會兒,看著他:“你這麼對我,等回了宮,眾人都會把我當成靶子。”

李雲奕微微睜開眼,懶聲道:“還不至於,朕和你講……你知道寧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