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曉棠點點頭,眼中盡是驚慌,一把抓住李雲奕的手:“孟曉棠害怕!”

說著竟一頭栽進他懷裡,緊緊地貼著他,腹中陣陣絞痛,她抽噎著說道:“能遇見皇上,曉棠死也無憾了。”

孟曉棠不懂,可他懂,他將手掌覆在她的腹上,猶豫著,慢慢地抬起手將她抱住,這還是床笫之歡以外,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去抱她。

他抿了抿唇,從來不知道自己被一個小女子如此真切熱烈地需要著,這份需要讓他有些迷茫,因為以前從未有人這般需要過他。

需要他的,是太后的權利,是朝廷的制衡,是天下的穩固。

不是任何一個人。

李雲奕垂下的睫毛微微顫動,脆弱又迫切,像是破繭的蝴蝶,他張了張口,醞釀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孟曉棠別怕……”

他叫一個賤籍宮奴的名字,叫她孟曉棠。

真是給她天大的面子,莫大的殊榮!

可李雲奕怎麼覺得高興的人卻是他自己?

“這不是中毒,你也不會死,這是天葵來了。”

要不是她未及笄就入了宮,李雲奕真不信她連這也不懂,但又聽說過女子飲食不及調養失當,天葵推遲也是常事。

如此來,藏書閣中只叫全才伺候也不方便,倘若再派個隆寧宮的嬤嬤來……恐怕她會成為後宮的眾矢之的。

還不是抬舉她的時候,孟許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靖朝各州郡縣針對孟氏黨羽的清算還未平息,此時若由他出面提出異議,只會叫前朝

李雲奕一邊想著,一邊有意無意地揉著她的腦袋,過了許久,察覺出身下的人沒動靜了,許是這一天太累,竟在他懷裡睡得沉沉的。

“狗膽包天。”

李雲奕輕輕責備,卻還是小心地將人扶正躺好,又給她蓋上被,這才離開。

全才縮在走廊的炭火盆旁烤著,見皇上出來馬上跪下,腦袋貼著冷冰冰的地磚,不敢與皇上對上眼。

李雲奕盯著他的腦袋,沉聲道:“下次再犯,朕摘了你的腦袋當球踢。”

全才忙捂住腦袋:“奴才定不再犯!”

回了隆寧宮,李雲奕換下被風雪打溼的太監服,一抬頭,就見文墨捧著更換的寢衣站在門口,不知站了多久,見他看她,面色微紅地垂下臉去。

李雲奕毫不在意地轉身去了屏風後,進了澡池中,將一身的寒氣發散出來。

文墨緩緩地走進去,將手中的寢衣擱在一旁,李雲奕泡在熱水中,霧氣蒸騰,不由閉了閉眼,又緩緩睜開,文墨卻還未離開,垂首立在一旁。

現下,他眼前都是孟曉棠來了葵水卻以為中毒的哭顏,可笑狼狽,又讓他心裡酸的不是滋味。

他瞥了一眼規矩恭謹的文墨,她比他長兩歲,又是乳母安寧夫人的女兒,如姐姐一般,自然是信得過的。

“文墨!”李雲奕微微抬起身子,上半身懶懶地搭在澡池邊沿,水霧瀰漫,連那乾燥的嗓音也帶著溼意。

文墨驀然聽見李雲奕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順勢跪倒在地。

“奴才在。”

李雲奕被她嚇了一嚇,莫名其妙為何行這般大禮。

“你起來,朕有話要和你說。”

她擦擦額上滲出的香汗,一起身抬頭瞧見李雲奕。

她微微夾著腿走到李雲奕跟前,規矩地垂首聽著。

李雲奕抬手劃了划水,狀似無意地說道:“你還記得之前藏書閣的小宮奴麼?”

文墨一聽,心就涼了半截,前半夜她還聽著李雲奕對那個宮奴惡言惡語,還沒一刻鐘的功夫,就自己換了太監服與梅用一道出去了!為了一個區區的賤籍,連九五之尊的威嚴也棄之不顧!

文墨心頭髮酸,卻還是強顏歡笑:“文墨記得。”

李雲奕閉上眼:“那就好,文墨你做事朕從來都是放心的,這幾日你常去藏書閣走動走動……”

淡淡的龍涎香在水霧中纏繞瀰漫,文墨幾乎要喘不上氣,恨不得當下就撲進這池水裡,親他舔他,讓他狠狠地貫穿她。

一道長大的情分,怎麼的就比不上一個卑賤的宮奴了?

“皇上難不成是看上這個小宮奴了?”

文墨低頭輕聲說道。

李雲奕被文墨這麼一問,倒也不藏著掖著,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朕就是看上了,她今日才來葵水,也許是以前調養失當,這些朕也不懂,你去,朕最放心不過。”

原來是要她隆寧宮的大宮女去伺候一個宮奴,文墨握了握拳,輕輕應了一聲,李雲奕就像突然想起來似的,又對她說道:“往後那避子湯你不必備了,她身體太弱,避子湯傷身。”

文墨一愣,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問道:“可宮奴若是有了皇嗣……”那是要砍頭的啊。

李雲奕討厭口口聲聲的祖宗規矩,規矩立了就是讓人打破的,活人還能叫皇陵裡的老祖宗憋死了?

他一邊想著,抬手鬆開盤起的髮髻,烏髮垂落水中,懶聲道:“懷了便懷了。”

如此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卻如同平地驚雷,文墨暗暗咬牙,強忍著起身退下,出了寢殿回到自己廂房內,再也無法忍受地將玉勢取出,躺倒在床上,想象著是李雲奕。

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