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多吃點，這樣身子才好的快！”
昏暗的廳堂裡，季歸平頗為討好的給季安一會兒碗裡夾個菜，一會兒又倒杯水，忙上忙下，比伺候他那一直寶貝的長槍還上心，那一臉的急切期待卻早被母女倆看在眼裡。
“歸平，你給我老實點，你妹妹哪裡吃的了這許多！”
柳雲娥拍開兒子作亂的手，一臉瞭然的看著他。
“又想什麼好事呢？”
“沒，沒有！娘我就是關心妹妹，哪裡有旁的心思。”
季歸平老實坐下端起自己的飯碗，可那眼裡的小動作卻早被季安看到了。
那是兄妹倆的暗號。
“娘，我吃好了。”
季安壓下嘴裡的苦味，勉強吃下半碗，這才放下碗筷。
“好，今天安安真棒，竟比昨日還多吃了兩口！”
柳雲娥真心誇讚起來。
“娘我今日能比昨日多吃三大碗！”
季歸平立馬驕傲抬頭，嘴巴里還塞著滿滿的飯菜。
“噗呲！”
柳雲娥差點把剛喝的水噴了出來，一下把一張溫婉的臉都憋紅了。
季安也被哥哥傻傻的樣子逗的勾起嘴角，一時間小廳堂裡充滿了歡快的笑聲，映著窗臺上靈動的燈影都活潑了幾分。
剛用過晚飯，季安就被柳雲娥催著回屋休息。
“安安不要再偷偷看書了，都翻了不知多少回了，白日再看，也不差晚上這點時辰！聽話啊！”
柳雲娥一邊囑咐著女兒還不忘橫一眼旁邊的兒子。
自從女兒三歲跟著兒子開蒙，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基本把字認全了，看書的速度更是常人難及，現在家裡早就找不出她沒看過的書了。
季歸平見又被孃親嫌棄了只能訕訕一笑，自己的愛好還是在習武上，讀書的事只能是第二位。
“好的娘！”
季安乖乖點頭。
“這才對嘛！”
女兒難得這麼順從一次，可把柳雲娥高興壞了。
季安這才意識到最近自己趁著孃親不在，偷偷坐在門口的做法讓孃親不放心了。
雖然已經學了一個月的秘法，身子有了一點改變，可在沒有確定的好轉之前還是不要讓爹孃知道的好。
每一位大夫都和爹孃說一樣的話
“先天體弱異於常人，只能好好保養著！”
只開了些養身的方子就搖著頭去了。
接著就是各種昂貴藥材流水般買了回來，可她的身子仍沒有多大的起色。
開始的時候她還不懂，時日久了也就明白了，她這是富貴病，拖著爹孃哥哥的血在活命！
這些年爹孃的身上明顯帶著風霜，最開懷的時候也不過是她暫時不用吃藥的日子。
孃親曾經水靈有光的眼睛也開始失去了光彩，爹爹離家出海的日子也越來越多了。
和孃親哥哥打過招呼，季安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手關好房門，把油燈放在床頭的桌案上，這間小小的閨房就一目瞭然了。
牆角放了一張木床，剛入夏的天氣還鋪著一層暗青色的褥子，上面壓了一床疊得整齊的素色棉被。床邊也只擺了張小桌子加一張小凳子，桌子上整齊的放著哥哥到處蒐羅來的舊書，床尾還放著一個半舊的褐色衣櫃。
季安最愛不釋手的就是窗臺下那擺的滿滿當當的各種貝殼，海物。
每次看到就彷彿聽見從那五顏六色的海螺裡傳來海浪的聲音，她這被禁錮七年的身體竟短暫的能感受到在大海里暢快遊的自在，就連每個只能臥床休息的日子也沒那麼難熬了。
這些寶貝都是季長生每次出海帶回來的禮物，裡面滿滿的都是對女兒的憐惜疼愛。
昏暗的燈光下，難得出現一個胖胖的影子，隨著她的體術動作不停變化。
一盞茶的時間還沒到秀氣的額頭上就浸滿了細密的汗水，延著挺直的鼻樑滴落下來，一對淡淡的煙眉不滿的輕皺一下，竟在這張過分柔弱的瓜子臉上顯出一股堅毅。
又堅持了一炷香，季安就不得不停了下來，一慣蒼白的小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緋色。
坐下來小口喝著溫水，季安又翻看起那薄薄的小冊子，這是從哥哥淘換來的舊書裡發現的。
季安本就是個愛書之人，當時拿回來的那本舊書只剩下一半的封皮，裡面還被蟲子吃的凹凸不平，她仔細把書清理乾淨，竟意外發現這書裡還藏著一本小冊子。
這小冊子只有兩指寬，比貝殼的厚度還要薄上一些，若不是正好被蟲子破壞漏出一點，恐怕很難被人發現。
冊子上用簪花小楷寫著柔雲兩字，光看名字絕對想象不到裡面竟是修煉武術的秘法。
開篇只有十六個字
“柔如流水，動如飛雲，身輕如柳，力如破竹”
季安看著這些字，把每個字都在舌尖滾上幾遍，從剛開始的似懂非懂，到如今的漸漸意會，不得不讓人想要誇讚一番，確實靈秀。
剩下的冊子裡就是每個動作的分解圖，一共有十六式，上面標著各種穴位經脈，季安雖然沒有習武，可關於武術的關鍵筋脈穴位還是知道的，也曾見爹爹給哥哥講解過，下意識就記了個大半。這倒方便她練習這秘法，只是如今過了一個月做到的也不過第二式罷了。
第一式就讓她整晚不得安睡的咳聲減掉一半，竟比那些補藥還要強上許多，季安也更加期待之後的效果了。
叩叩
輕輕的叩門聲傳來，季安知道是誰來了。
剛開啟房門，一個身影就擠了進來。
“妹妹，今天需要三首詩，一篇文。”
季歸平拿出懷裡的紙張又看了看，隨後又在暗袋裡掏出十幾文錢，數出一半來，連同那張紙一起交給季安。
這是兄妹倆早就定好的規矩。
眼看著家裡因為自己入不敷出，季安早就萌發了賺錢的想法。
直到有一次夫子佈置了作詩的課業，季歸平卻撓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想到妹妹平日裡也會隨手寫上一些，就胡亂抄上一首交差了事，哪知那天竟破天荒被夫子表揚了，同窗們也紛紛對他另眼相看起來。
季歸平到底還是心虛的，忙打發了大家打算開溜，只是作為他的好友，孫千寶卻不放過他。
“老實說找的哪個代寫的？我可不信你有這水平！我們什麼關係，還瞞我！”
孫千寶直勾勾的盯著季歸平，大有不說就不放人的架勢。
“沒……”
剛要出口的話就在孫千寶挑高的眉毛下憋了回去。
“也不是兄弟為難你，咱們倆這難兄難弟的你一個飛了留我一個可怎麼好？”
季歸平看著好友哀怨的臉，正打算和盤吐出。
孫千寶卻一看季歸平轉了面色，知道穩了，趕忙急聲道
“把人介紹給我唄！銀錢好商量！這樣吧！今日夫子叫寫一篇文，我就出這個價！”
一把抓出十幾個銅板塞進季歸平的手裡，轉頭就跑。
季歸平無奈，只好把錢帶了回來。原本打算第二日再還他，可想到自己要幫他多寫一份課業就恨不得連夜殺到他家！
沒辦法只能求助自己的妹妹，有這樣一個聰慧卻體弱的妹妹季歸平既想保護她又忍不住依賴她。
“哥，接下來。”
季安輕聲問道。
“什麼？妹妹你……”
季歸平既驚訝又心疼，妹妹是不是覺得家裡沒錢了？
“哥，我只是覺得我有賺這個錢的能力，不過最好不要告訴別人是我做的。”
季安淡定道。
一雙大眼平視著季歸平，沒有一絲虛弱飄忽，異常堅定。
於是這件事就定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