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

故意不小心。

周應巡很有心計地用了春秋筆法。

“你就是笨蛋吧,這麼深的口子,說是剁豬蹄我都信!”紗布已經被血浸透了,陳願換了新的紗布覆上去。

交替的那一秒他快速瞥了一眼傷口,“嘶”了一聲,似乎自已也感覺到了疼。

垃圾桶在茶几另一邊,陳願也沒心思過去,直接把髒紗布扔到了茶几上,他語帶幽怨地說:“這兩天怎麼回事,先是我受傷,又是你受傷,咱們家是水逆了嗎?”

說不定真是,他看還得找個時間去拜一拜。

陳願抬頭,發現周應巡直勾勾地望著他,臉上帶著笑,蹙眉:“你笑什麼?”

水逆還能笑得出來,智商也給切掉了嗎。

周應巡說:“你終於肯理我了。”

陳願一哽,現在是關注這個的時候嗎。

他撇開眼神,嘴硬道:“因為我善!”絕不是心疼!

“嗯,願願最善良了。”周應巡順從應和,傾身額頭碰到他的腦袋,距離近得能數清睫毛的數量,他軟聲說道,“所以,不要不理我,好嗎?”

頓了頓,他又說:“我不能沒有你。”

求求你,垂憐我吧。

像是一把羽毛束成的小錘子,在心口敲了一下,不疼,但有點酸,陳願驟然跌入他旋渦般的深邃眼眸。

他咕噥道:“說的好像是我的錯一樣,本來我就沒想和你吵,是你,油鹽不進!怎麼說都不聽!”

說話間,陳願又換了毛巾上去,血慢慢有止住的趨勢。

他氣呼呼的,很想用力一按叫他再吃些苦頭,但實際上,覆上去的動作輕之又輕。

好吧,他確實是心疼。

那麼漂亮的手指,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我......”

好不容易哄得老婆願意搭理自已,周應巡只斟酌了一秒,便選擇了對自已更有利的路,滑跪道歉,“我錯了。我只是擔心你受傷。”

這對他來說,是絕不能忍受的。

“我錯了”三個字一出,陳願俊朗的小臉上情不自禁揚起一抹笑意,心中的鬱結之氣也慢慢散了。

“好吧,既然你都知道錯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原諒你。”

他一笑,周應巡也笑。

不再控制地伸出右手抱住他的腰,稍一用勁兒,在地上蹲著的陳願就被他提到了腿上。

“幹嘛?你還有傷呢。”

“腿沒傷。”

陳願也就不掙扎了,抱著他的手防止他亂動。

但也沒坐多久,血止住之後,還得用生理鹽水沖洗傷口,然後用碘伏消毒,最後用無菌紗布包紮。

陳願還是不放心:“明天你記得去醫院打一針破傷風。”

小心駛得萬年船,雖說刀很新,沒生鏽,但真有事就晚了。

周應巡又把陳願圈到了懷裡,就跟受傷的人不是他似的,一點不關注,也一點看不出疼,只知道在陳願臉上耳朵脖子親來親去,好像要把昨晚和今天沒親上的份都補回來。

“你不陪我去?”周應巡又親了下他的耳朵。

陳願瞥他:“你幾歲了?”

言下之意,又不是三歲小孩,打針還要人陪。

“那算了,我不去。”

反正他打不打區別不大。

陳願威脅意味十足:“嗯?”

“......知道了,會去的。”周應巡瞬間改口。

可不敢在剛和好的時候觸老婆黴頭,獨守空房的日子有一晚就夠了。

陳願滿意了,摸狗似的摸了把他的頭髮,誇獎道:“乖。”

一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

明明是昨天吵的架,卻好像過了很久很久。

或許是因為,沒有彼此的每一秒,都很難熬。

“什麼味兒?”陳願忽然嗅了嗅鼻子,他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糊味兒。

“湯!”

兩人趕緊去廚房,湯鍋揭開一看,水已經熬幹了,難怪有糊味兒呢。

周應巡要倒掉,陳願攔住他:“別全倒掉呀,多浪費。上面這些又沒糊,還能要呢。”

只是沾了糊味兒而已,陳願連長醭的饅頭都吃過,饃皮一揭,再熱一熱,依舊擋飽。

周應巡卻覺得太委屈他了。

但他一向拗不過陳願,只能留下。

陳願忽的想起什麼:“早上那一桌子,在哪呢?”

“......”周應巡淡定地說,“拿去公司分給韋丞吃了。”

陳願“哦”了一聲,也沒細究,他就是發現沒在冰箱看到隨口一問。

好不容易吃上飯,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

這還是在周應巡都備好菜的前提下。

“周應巡,從你受傷這件事,你悟出什麼道理沒有?”

陳願張大嘴咬了一口饅頭,腮幫子鼓起來,咀嚼起來有一絲甜味兒,明亮的眼睛看著對面。

“沒有。”

其實悟出來了,就是苦肉計很好用。

原本理都不理他的願願一下子就跟他和好了,真是個好辦法,難怪能是“三十六計”之一。

他已經刻在骨子裡了。

不過這話不能說,說了他分分鐘重回孤寡。

和好歸和好,但其實問題還沒有徹底解決。

“你的傷是不小心的,對吧?”陳願問。

周應巡自然地點了下頭,是的。

不過這話他剛才不是說過了嗎,願願怎麼又問一遍?

難道......等等。

“所以,也算是意外了。”

陳願撐著下巴,笑盈盈地望著他,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壞笑,有種“哼哼,被我抓到你把柄了吧”的感覺。

周應巡閉了閉眼。

他真是被陳願不理他刺激大了,以至於完全失去了以往的理智,失誤一個接著一個,先是沒選好食材,又是親自造就了一個“意外”來打自已的臉。

他自已都無法避免意外,又怎麼能要求陳願因為意外而辭職。

桌子下方,陳願踢踢周應巡的鞋尖,聲調軟軟的,催促道:“說話呀,是不是。”

周應巡不想回答,又不得不回答:“......是。”

鮮少見他這麼無話可說的時候,陳願樂不可支。

“那你還要勸我辭職嗎?”

周應巡無奈:“我勸得動嗎?”

語氣中滿滿都是心酸。

那當然是勸不動的,陳願再次說了一遍自已的保證:“好啦好啦,我一定會小心小心再小心,絕不會給‘意外’靠近我的機會。”

周應巡除了答應,還有別的路嗎?

沒有。

家庭地位就是如此不可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