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聿低低地“嗯”了一聲,聲音輕緩溫柔,

“我在。”

許意在他懷裡緩了緩神,隨後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語氣帶著一絲無奈,

“放我下來。”

陳聿順從地彎下腰,動作輕柔地將她穩穩放在地上。

許意站穩後,目光瞬間被滿院的玫瑰吸引。

寒冬時節,玫瑰本不該盛開,可眼前的花卻開得熱烈而張揚,赤紅的花瓣在冷風中微微顫動,彷彿在向她訴說著某種隱秘的心事。

“這是哪兒?”她輕聲問道,目光仍停留在那些玫瑰上。

陳聿的聲音溫和而平靜,眼底漾著淺淺的笑意,“我們的家。”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側臉上,溫柔繾綣,

“玫瑰是基地送來的新品種,耐寒,冬天也能開。”

她喜歡的玫瑰,和她一樣,哪怕是在最惡劣的幻境下,也能開的明媚鮮豔。

許意彎下腰,指尖輕輕拂過一朵玫瑰的花瓣,冰涼的觸感讓她微微一怔。

她轉頭看向陳聿,眼中帶著探究,“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紅玫瑰?”

這件事,連沈京宴和她母親都不曾知曉。

陳聿低下頭,唇角微微勾起,語氣篤定,

“我就是知道。”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說過,我是最瞭解你的人。”

許意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還未開口,陳聿已經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帶著她朝屋內走去,

“走吧,去看看我們的家。”

他的聲音裡透著掩飾不住的愉悅,尤其在說到“家”這個字時,語氣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

自少年起,陳聿便渴望有自己的空間,逃離陳家,有一個自己的房子。

後來他搬出來了,但是一個人空落落的,那只是一個可以居住的地方,並不算是家。

特殊的兒時經歷,讓陳聿覺得人生了無生趣。

因為養育之恩,他做不到和陳家敵對。

而這尷尬的身份和血緣,又讓他對陳家人毫無親情可言。

在陳家,沒人喜歡他,也沒人在意他,之所以他能留在那個地方接受教育,不過是因為他們看重顏面。

陳聿討厭那個虛偽的家,想要逃離。

曾經的他,見慣了陳家夫婦的面和心不和,家裡一團亂,會羨慕街邊的一家三口,卻未曾想過有個自己的家。

他總覺得,歡愉總是一時的,這種感情終究會過去,而後便是無休止的爭吵,若無利益掛鉤,關係岌岌可危。

可如果像是陳氏夫婦那般只憑利益連線,做一對錶面的恩愛夫妻,感覺也沒什麼意思。

可直到許意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灰暗的世界出現了一抹亮色,哪怕這抹亮色的背後是無盡深淵,他也義無反顧。

陳聿見許意的第一眼就喜歡她了,小姑娘長得漂亮,明豔的像是一朵玫瑰花似的,可眉眼之間卻盡是對這個世界的厭煩。

她覺得自己裝的很好,分明會蹲在路邊看著花壇裡開得熱烈的紅玫瑰失神的看上半天,可在別人問她什麼花的時候,又會淡淡的說是紅茶玫瑰。

平時上課、社交,她都像是一個正常的大學生,甚至和人交往起來讓人覺得她脾氣溫吞,很好說話。

但他見過她把騷擾她的紈絝摁在巷子裡一頓揍,揍完又假裝無事發生的威脅。

她好像很討厭學校裡的那些所謂的世家子弟,會在旁人追捧的時候冷笑,而後轉身離開。

很巧,他也討厭。

那時候的陳聿,覺得他與許意,相配極了。

現在,也是。

走進客廳,奶油風的裝修風格撲面而來。向日葵圖案的地毯、隨處可見的玫瑰裝飾、編織椅……溫馨的佈置與他們兩人的氣質格格不入。許意卻有一瞬間的恍惚,直到陳聿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喜歡嗎?”

她轉過頭,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種風格?”

其實,這算不上她真正的喜好。

自從十五歲那年許澄去世後,她的喜好就變得無關緊要。

她只想活下去,爬到高處,擁有與任何人抗衡的實力。

至於生活,她早已不在意。

只是,在很久以前的記憶裡,她曾經的家就是這樣的風格。

那時,她以為是母親喜歡這種風格,所以父親也跟著喜歡。直到後來她才明白,是母親知道父親喜歡,才裝作喜歡。

從小到大,她所感受到的溫暖,竟然都是假的。

這讓許意生出一種荒謬感,

這種荒謬感讓她一度厭惡舒然,甚至開始討厭那個曾經的家。

可長大後,她又莫名貪戀那種溫暖。

哪怕是假的,她總是真正的擁有過的。

陳聿低頭看著她,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大二那年,我們一起去做調研,你在樣板間裡多看了幾眼。那時候我就知道,你喜歡。”

“你好像很瞭解我。”許意注視著他,心底剛剛升起的感動瞬間被習慣性的警惕取代。她不習慣有人如此瞭解她,這讓她感到不安。

陳聿看穿了她的脆弱。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

“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都說了和我試試,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走近你的世界,好不好?”

“就算是你害怕有朝一日我變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可那都是沒發生的事情,你為什麼要因為一件還未曾發生的事情,就把我拒於心門之外呢?”

“許意,你這麼做,對我不公平。”

許意抬眼看向陳聿,她笑著捏了捏他的臉,

“我這不是給你機會了嗎?”

陳聿看著她臉上的笑,卻是覺得挫敗,她這根本就是在敷衍。

許意偏了偏頭,挑眉道,

“不把我的行李拿進來嗎?”

陳聿有些不滿,他哼了一聲,

“那你現在該叫我什麼?”

許意有點無奈,

“陳聿。”

陳聿一臉嚴肅的糾正,

“是老公。”

許意更無奈了,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陳聿!”

可陳聿卻是異常堅持,許意徹底無奈了,心想也就是一個稱呼,於是叫了一聲,

“老公。”

陳聿聽著這句老公,眼睛都亮了,嘴角在一瞬間就壓不住了,當即轉身去提箱子。

他怕晚一步,就會開心的跳起來,那會讓許意小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