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禾柏

華麗的大床上，一個人影動了動。

“來人。”慵懶的身體動了動。幾秒後，門開了，一個女僕舉著一杯水進來。

“太慢了！”一腳就踹在了女僕的胸口上。女僕倒在地上翻滾了兩圈，微微喘了喘氣，爬起來時，她聽到了自已的關節又發出了滯澀的咯吱聲。

“對不起，夫人……”女僕往前跪爬了幾步，膝蓋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了沉重的悶響。

“滾出去，你吵到我了。”床上的人看著女僕，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你何必這樣呢？”床的另一邊，一個男人站著，他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眼底滑過一絲厭惡。

“怎麼，你心疼了？”床上的女人直起身子。這時，恰巧窗外飛過一臺飛行器，閃著淡藍色光點，透過窗戶照在了女人的臉上。

男人則是背對著窗戶，光亮在他的背部一閃而過。他沒說話，女人有些生氣，她對著男人說：“你也滾。”

正好飛行器也落了地，男人也是時候該走了。他在沉默中穿好了衣服和褲子，心中充滿了對女人的厭惡，可這種厭惡不能讓女人發現，他只能更加強烈地忍受著，於是恨意也在翻倍。

男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女人又說話了，帶著點嫵媚的聲音，這次她話語裡的怒氣全部消散，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我明天晚上八點需要在這裡看見你。”話語裡的毋庸置疑讓男人的背影微微頓了頓。

男人一句話都沒說離開了。

他穿過鋪滿了厚重地毯的走廊，走廊外的飛行器還在一閃一閃地亮著，是在提醒他。但他的步伐仍舊淡定，一絲不差地落在該落的地方。

十來步，男人追上了剛才那個女僕。

“你拿這些錢去換一副好點的機械骨骼吧。”男人手上拿的是剛才女人給他的“服務費”。他厭惡女人的態度，但他誠實地拿了這些錢。

不要白不要。

女僕低垂的臉上看不見表情，她接過男人手上的錢，連連道謝：“多謝大人，謝謝，謝謝……”

禾柏微笑著看著女人將錢全部塞在自已的衣兜裡，那副貪婪的樣子讓他蹙了蹙眉，不過為了避免被看見，蹙起的眉頭很快消失了。女僕千恩萬謝，還試圖拉他的手，但被他躲開了。

禾柏並不吝嗇這些微小的善意，說不定，這些小動作以後還能有大用處。他一直保持著微笑，卻沒發現女僕在他轉身之後，將所有的錢全部又拿了出來交給了另一位路過的女僕。

“冤大頭。”女僕輕輕地“啐”了一聲。雖然身體上有著煩惱和痛楚，但女僕覺得自已的精神是自由的，身體也是自由的，不過偶爾受些委屈，也總比賣身子的男人好得多。

女僕也知道，今天盛了禾柏的恩惠，指不定哪天要還回去，還不如讓他看不見自已的臉，就這麼賴掉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飛行器已經在天台上停了好久，禾柏坐進去，關掉了嗡嗡作響的機器助手，將一張印有精美花紋的紙張覆蓋在機器助手的身體上，對它說：“你別叫了，現在和主人報道吧。”

機器助手立馬將紙上的內容化作訊號進行了資料傳送。

下半夜還很長，禾柏還需要去完成另一個任務，他檢視了備忘錄，發現也是個老熟客。按照要求，他改變了自已的形態，又從小艙裡拿了幾瓶綠色的試劑灌了進去。喝完後，整個人神清氣爽，精力倍增。

飛行器在城市間悄無聲息地穿梭著。由於近來戒嚴，並不允許低空飛行器在城市間飛行，然而禾柏卻有著“尚方寶劍”之稱的通行令，可以說是暢通無阻，當然，這也是有限制的，比如說，禾柏必須要設定飛行的目的地以及飛行航線，這樣才能開綠燈，不然被監管者發現了，照樣會被抓住，然後經受慘無人道的折磨。

想到監管者面無表情的樣子，禾柏就打了個顫。

接下來的這個客人比剛才的女人還要難纏。這是禾柏服務多次總結出的經驗。

“唔，客人姓林啊。”禾柏看了看訂單上的資訊，這次終於被他抓住了關鍵。前幾次的訂單都是匿名的，不過這次卻突然有名有姓，還出現了客人的照片。

長得不錯，就是脾氣太陰晴不定了些，待會一定要小心。

禾柏將飛行器停在掛著“臨時經停”的停飛位上，對他的機器助手小忙囑咐：“兩個小時後飛一圈，提醒我。”

小忙發出了“嗡嗡”聲，示意它已經接收到這個指令。

禾柏下了車，小忙就操控飛行器飛走了。此時夜空中突然開始下起了小雨，不遠處的霓虹燈和電子顯示屏還在播放著眼花繚亂的內容，在雨幕中顯得扭曲和斷斷續續。

禾柏的心情有些不美妙，他唯獨討厭下雨天，隱藏在黑暗中的一切在雨水的推動下，又會將那些髒的臭的全部都呈現在世人面前。

無奈下雨天不能窩在家裡，禾柏整理好心情，走向專門為他留下的通道。上了電梯，電梯的鏡面裡是他的倒影，但不是他的臉，他恍惚了一下。

電梯下降了5層，禾柏跨出電梯，開始起勢。他要裝成另外一個人了。

還是女僕，顯然要比早前那位客人的女僕更會做事，還沒等他走到那裡，兩個看門的女僕就已經為他撐開了門。禾柏維持人設，面無表情地路過了她們。

“神宇！”一個曼妙的身影撲進了他的懷裡。禾柏維持著高冷的表情，冷冷道：“鬆開。”這反而讓懷中的女人更加興奮了。

女人抬起頭，嬌豔的嘴唇在他的臉上胡亂地尋找著。“神宇哥哥，我等了你好久，你知道嗎？”禾柏在心中腹誹，什麼神宇，你看清楚好嗎？這女人入戲太深。

禾柏謹記客單上的任務。他用手掰開了女人緊緊環抱住他的手臂，這個動作刺激了不斷往他懷裡鑽的女人。

“啪”的一聲，一個耳光打在了禾柏的臉上。女人換了一副表情，剛才還愛得死去活來的女人變了臉，怨恨的樣子讓禾柏真的以為自已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你很得意？”女人又扇了他一巴掌，“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不接受我？”禾柏內心無奈，要不是客單上說不能夠還手，也不能中途罷演，他早跑了。

為了錢，也只能在這裡忍耐了。

頃刻間，女人又變了，她變換了一副嫵媚的神情，禾柏知道自已的任務快要完成了。他傾身覆了上去，嘴裡還念著早就寫好的臺詞，身下也隨之動著。

“我愛你……”

“我只是裝作不愛你……”

女人露出滿意的、享受的笑容。但說完臺詞，女人又像有點悲傷似的，她摸著禾柏的臉，上下摩挲，禾柏的心也跟著覺得癢癢的。

“我要是那個時候能明白自已的心就好了……”話沒說完，一滴淚水就順著眼角滑落到枕頭去了。禾柏親了上去，女人像是覺得他違背了人設，但也沒有拒絕，而是手裡揪著他的頭髮完成了這場痛苦的親吻。

嗯，禾柏單方面的頭皮疼。

禾柏完美完成任務，女人變成了冷漠的樣子，像是自我厭棄，她喃喃地念叨著什麼，苦澀的話語沒有讓禾柏觸動，反而覺得她像腦子有病。

有錢人有病也不去治，很奇怪。禾柏甩幹腦中的想法，他走出去的時候，女人沒有向上一任客人一樣再次下單，而是沉默地背過身子，望著落著雨的窗外出神。

禾柏出了門，腦子裡也在瘋狂地計算著資料資訊。其實他真正的任務並不簡單，他需要獲得一定的資訊量，但他完成任務的方式很簡單，只需要親上去就好了。

又完成了一場任務。他有點高興自已的效率和能力。

上了天台，討厭的雨下得更大了，小忙還沒來，說好的兩個小時還差半小時，他又覺得有點挫敗。

只能提前呼叫了小忙，小忙似乎發出了嘲笑的聲音，但還是接受了他的指令，幾分鐘後就會趕到。

等待的間隙，禾柏翻開了今天的訂單，發現上一任客人給了他三星，靠，三星還叫他明天再去？這個死女人！這個月的獎金又沒了。惱怒間，剛才那個姓林的客人很及時地給出了評價：五顆星。

一個瘋狂又神經質的女人，身上充滿了絕望與毀滅氣息的女人，禾柏不禁對她產生了一絲興趣。詳細的客單頁面展開後，禾柏看見了女人的名字：林生香。

嗯，有點土，但又很有韻味。思索間，小忙“嗡嗡”叫了兩聲，飛行器來了。他甩開雜念，在黑雲變得更加厚重之前衝進了雨幕。

在一切變得糟糕之前，還是趕緊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