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只能清唱了,你們不要介意。”

所有修復師都是贊同的表情。

可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他們都在等待著紀常伯。

紀常伯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他站起身來,回顧四周,將所有人的表情都刻畫在自己心中。

這就是歌曲中描繪的無名之輩啊!

紀常伯深吸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我就獻醜了。”

他清了清嗓子,這才閉上眼睛,輕輕的哼了起來。

紀常伯此時聲音並不透亮,甚至有一種沙啞的感覺。

可正是這樣的聲音,唱起來,更有味道。

房間裡除了紀常伯的歌聲,就只有眾人急促的呼吸聲。

紀常伯唱出來的每一句歌詞,都在給眾人勾畫出他們自己的面容。

好像這首歌,放在誰的身上都很合適。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聲細微的哭泣聲,從角落處傳出。

直接引起了眾人心中的共鳴。

一個人的悲哀,或許只是一場戲,一則故事。

可是一片人的悲哀集合在一起的時候,徹底將所有人心底隱藏的那一抹不甘,還有無奈全部出發了出來。

哭聲由小到大。

漸漸的融合在一起。

聽上去並不和諧,甚至有些嘈雜。

讓紀常伯的眉頭微微一皺。

但是哭聲中蘊含的力量,正在抹去所有人心中的負能量。

紀常伯的眉頭又再次舒展開。

“無名之輩,我是誰……”

但一個人開始跟著紀常伯的歌聲,形形色色的音色都加入進來。

或是五音不全,又或是瘋狂搶拍。

但是這並不能對紀常伯的心境造成多大的影響。

他甚至樂在其中。

這才是生活。

吳海玉這邊其樂融融。

外面的遊客卻等不下去了。

他們隱隱約約聽到裡面眾人齊唱的聲音。

很好聽,卻聽不實際。

遊客們想要進去。

保安何嘗不想進去,只是職責所在。

“安靜,大家安靜一下。”

“這裡面是文物修復區域,禁止入內!”

“請大家體諒。如果依舊想要了解內幕的遊客,請耐心等待。”

“曹主任馬上就出來了!”

遊客們怎麼可能離開。

特別是那幾個吃到流量的短影片博主,更不能放開這個香餑餑。

這才多久時間,最多的博主粉絲已經增長了兩三千。

這可都是活躍粉絲。

要是粉絲增長速度保持不變,他們甚至可以跨賽道,放棄現實的工作,全身心的投入到短影片行業中。

畢竟直播帶貨,已經成為更多人的發財夢。

在利益的驅使下,遊客們爆發出比好奇更加強大的力量。

為了能夠得到更多的訊息,更多勁爆的內容,有些人開始動起歪腦筋。

他們甚至開始做點小動作。

“你說我們就能相信嗎!”

人群中不知道哪個角落發出了一道質疑。

“剛剛那個禿頭不是說馬上就出來,現在整整半個小時了,他怎麼一點音信都沒有!”

“如果開頭直接拒絕我們,現在我們也沒有那麼多事!”

“你也不把門讓開,那我們全部進去,這樣法不責眾,也怪不到你一個保安身上。”

這話瞬間引起眾人的共鳴。

特別是在法不責眾,這四個字上,喚醒了某些人深壓在心底的惡魔。

“哎呀。”

楊麗娜的小兒知不知道被誰暗落落的推了一把,直接從保安的胯下鑽過,直接摔倒在地上。

帝都九月份的天氣,秋高氣爽,還不至於穿上長袖長褲。

這麼一摔,讓楊麗娜的小兒子膝蓋手掌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損擦傷。

劇烈的疼痛,外加身上的汗水讓小兒子痛苦不已。

保安想要回頭扶起楊麗娜的小兒子,卻不敢放任面前的遊客不管。

低頭只會讓事情越鬧越大。

不低頭,自己所代表的的故宮博物館的臉面,就徹底消耗殆盡。

兩個岔路口孰對孰錯,誰也分不清楚。

“你個保安怎麼這麼狠心!”

“一個小朋友你都不放過!就被你這麼狠心的推倒在地上!”

“我沒有!”

保安面對鋪天蓋地的指責百口莫辯。

楊麗娜是明眼人,知道這不是保安的問題。

可是這個時候的她的心全部都在小兒子身上。

看著小孩兒日子痛苦的哀嚎聲,楊麗娜的心有些崩潰。

“保安大哥這個件事我不怪你,是別人動的手腳。”

“不過你看在我兒子哭的那麼慘的樣子,你能不能讓我進去帶出來。”

保安很想同意,但是這個時候進去的時候,會觸動牆上的監控器,會直接發出警報。

當然了,這個時候,因為沒有帶工作證的小孩出現,直接觸發了監控器的警報。

監控室突然想起來的警報聲,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那些安保隊員,一個個早就整裝待發。

“正是活久見,我來了這裡兩年了,就沒有出動過。”

“你算什麼,隊長都已經十多年的專業安保,都沒有見過。”

“上一次還是小崽兒跟鰲拜打起來的時候,觸碰到門鎖的智慧感應。”

“走吧,走吧,別聊了,事態緊急。”

……

上百個黑衣安保不知道從那個地方闖了出來,一個個朝著東區進發。

等他們來到東區皇極殿前的九龍壁的時候,就看見數百名遊客堵在東區工作區的小門前。

甚至還有人開始對門口的保安進行言語上面的辱罵。

很難聽。

其中還夾雜著一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有一個女人的哀嚎聲音。

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觸動警報已然不是什麼小事。

“肅靜!”

安保隊員全部不佩戴口罩,只有那個帶著喇叭,才能認出說話那人是安保的隊長。

巨大的聲音掩蓋了一切嘈雜的聲音。

讓某些人的蠢蠢欲動的心徹底安靜下來。

但他們有時候看向後方,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被一群黑衣人包圍起來,原本浮躁的心徹底安靜下來。

就連那些蠢蠢欲動不懷好意的傢伙,也熄了心中那份惡念。

這個時候,東區的值守安保也出現在角門裡面。

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

就連楊麗娜的小兒子都被這大場面給震驚住,原本啼哭不止,也變得乖巧許多。

眼見安保團隊步步緊逼,小兒子嚇得心發慌,也顧不上手腳疼痛,靈活的從地上爬起,趁著保安不注意,從他胯下裝過,回到了楊麗娜的懷抱。

這樣的舉動看呆了楊麗娜與其家人。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兒子能有這麼快的反應速度。

“前面是禁區,你們不知道還是什麼!”

“牆上的標誌,你們看不懂,保安同志說的話,你們也聽不懂嗎!”

安保隊長一陣呵斥後,一雙鷹眼陰蟄的環顧四周,將所有人的眼神盡收眼底。

“現在你們立刻馬上離開角門五米遠!”

“然後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接受調查!”

就是這個時候有個大聰明跳了出來。

“我什麼都沒幹,你憑什麼強制要求我做這做那!”

安保隊長不怒反笑,原本緊湊的眉頭反而舒展開來。

“我就喜歡你這種膽大包天的小子。”

“你現在給我站出來,我現在第一個就要檢查你的身份。”

“等等你先別叫,我們特殊部門特殊對待,就算你報警了也沒有用。”

安保隊長掏出一個證件,那所有人都徹底閉上嘴巴。

他們本來就是治安員的一份子。

報警抓他們?

自己抓自己?

這是一個悖論,一個無法完成的設想。

剛剛叫囂的刺頭,趕緊低下頭,閉上嘴巴,期待沒有安保隊員並沒有將它認出。

結果,一個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看著純黑色的軍靴,刺頭就知道自己栽了。

“早知道自己心裡就不應該有那些想法。”

刺頭認栽,心中的不甘都化成這一句話。

可是這樣的話,卻跟這手沒有任何區別。

周邊所有人不管有心或是無心,都紛紛退開,不想跟那個沒腦子的刺頭牽扯上任何關係。

故宮首次大規模的檢查行動,浩浩蕩蕩的開始。

……

曹陽身上的警報器突然狂響。

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身後眾人紛紛給他讓出一條路,留下紀常伯看著曹陽的背影不知所措。

曹陽一邊跑,一邊拿出自己的連著警報器的手機,檢視警報位置。

“東區,2幢3院。”

“東區……”

“等等,我在什麼地方來著?”

曹陽看著這個地址,腦袋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恰好他跑到吳海玉的工作室門口,那裡有具體的位置資訊。

“???”

“2幢3院?”

“那就是在這裡!”

曹陽突然聽到右邊熟悉的聲音,他隨著聲音看去,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目的。

他狠狠的拍了自己的額頭。

現在觸發警報,召喚安保隊,遊客聚集事件的危險程度已經上升了好幾個檔次。

而這裡面,自己的過錯佔據了很大一部分。

他快走兩步,直接趕緊來到角門處。

紀常伯等人跟著曹陽的腳步走了出來,就看見眼前驚人的一幕。

“吳教授,故宮都是這樣子的嗎?”

紀常伯呆呆的問道,但是很明顯,這是不可能的。

吳海玉搖搖頭,“還真不曾見過。”

“不僅你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

“你這一次也不知道運氣好還是壞,來一次就遇到這樣的事情。”

吳海玉說完這句話意識到什麼,整個人身體僵硬起來。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們不管面朝何方,最終的目光全部落在紀常伯身上。

好像他們的眼神都在說:“要不是因為你,曹陽也不會過來。要不是因為你,門口也不會聚集這麼多人。”

紀常伯心中苦澀,有苦說不出。

自己什麼都沒幹,就吹了一首曲子,唱了一首歌,怎麼會引起這麼大規模的遊客聚集。

紀常伯突然意識到什麼事兒,趕緊開啟話題圈。

這才發現自己來故宮吹響【百鳥朝凰】的事,已經傳得到處都是。

還有不少人實時更新自己的影片內容。

紀常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件事還真跟他有點關係。

“待著這幹什麼呀,趕緊上去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地方。”

紀常伯率先走出,第一個接觸的就是駐守安保的背影。

他們看見紀常伯帶著工作證,也沒有放過。

直接拿出手持電腦,將紀常伯的工作證在上面一劃,反覆對照相片跟紀常伯真實樣貌,甚至盤問了紀常伯的個人資訊,是否跟檔案上面一致後,這才放他出來。

紀常伯穿過人山人海,終於來到角門口。

這個時候,眼前的場景又是另外一幅模樣。

所有人被分成兩到三組,按照性別年齡的不同,有不同的檢查人員進行檢測其身上有沒有故宮博物館遺失的文物。

檢查一個,放一個。

事關文物,沒有一個人敢放鬆。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見紀常伯出現,趕緊喊了一句。

“看,是大年!”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給喊話那人檢查的安保,都回過頭來。

紀常伯眉頭一皺。

有一種被人當槍使的感覺。

這種時候,不應該安安靜靜的等待檢查,再看到自己嗎?

這是有恃無恐,還是心懷鬼胎?

紀常伯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那個人。

卻發現那人眼神亂瞄,見周圍人的注意力都不再那人的身上。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

“小心,那人要逃!”

紀常伯伸出手,指著那人怒吼道。

那些文物可是吳海玉教授他們辛辛苦苦,修復出來的。

眾人只能看見成品的美麗,卻沒有看見過吳海玉教授他們付出的辛勞。

絕對不行!

絕對不能讓這種人逃離!

被紀常伯這麼一喊,那人本就緊張到不行,想跑卻沒有跑成,左腳絆右腳,直接在地上摔了個大馬哈。

“抓住他!”

聲音喊的響亮,卻只有兩三個安保同時出手將他擒拿,其餘人等都格守本分,站在原地。

檢查中除了這一個小小的插曲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意外出現。

到最後安保隊長帶著一個隱秘的電子元器件來到曹陽的身邊。

他看了一眼紀常伯後,衝著曹陽說道:“這人在秘密破解我們的安保程式。”

“這個小東西就是他做出來的模擬器。”

安保隊長將電子元器件放在手掌心中,展現給曹陽觀看。

曹陽眉頭一皺。同時也看見一旁的紀常伯緊緊坐在一起的眉頭。

“這麼說的話,查出這個賣國賊,還得感謝你了大年老師。”

紀常伯知道這是曹陽給自己一個臺階下,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他的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

“不敢當,不敢當。”

“我也不知道我吹的一首曲子,竟然會引起這麼大的混亂。”

“對你們造成的,麻煩表示抱歉。”

安保隊長點了點頭,接受了紀常伯的道歉。

但是他還是帶著紀常伯到辦公室去錄口供。

剛開始,就結束了紀常伯這荒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