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功法反噬

“好,說得好。”

楚江嵐舉杯輕笑,卻似笑非笑、似看非看,瞇眼盯著鄒夢婉,眼神裡透著滄桑、透著寂寥、透著無所謂,還夾雜著些許的慾望。

下一刻,似受了鄒夢婉的情緒感染,又變得豪放起來。

“今晚春宵何處,明早別離陌路,江湖兒女江湖情,緣起相逢緣盡分,心有千千節,花落是誰家?”

“我又何必太在意這世俗間的繁文縟節、世俗偏見,而辜負了良辰、耽擱了佳人。”

“既然小姐相邀,那我就以豪情下酒,解小姐寂寞,敬小姐一杯。”

“幹!”

舉杯對嘴,喝了一小口,仰頭下嚥,其實只是將酒含在口中,藏於舌頭之下。

“嘻嘻,好,好一個以豪情下酒,解我寂寞。”

“先生豪邁,真乃性情中人也,小女子佩服佩服。”

鄒夢婉見楚江嵐上套,心中歡喜,不斷誇讚,兩根纖細手指捏住高腳杯杯柱,皓腕轉圈,輕輕搖晃著杯中紅酒。

眼波流轉,眉目傳情,斜眼睇視楚江嵐,竟在不經意間心中波動,連自已都沒發現。

“人生在世,知音難覓。”

“得先生此知音,夫復何求,我們再喝一個。”

說罷,舉杯又飲,輕飲輕酌,姿態優雅。

“幹!”

楚江嵐也豪爽大喝,隨之舉杯,卻用大手握住杯口,於鄒夢婉舉杯之際,大手擋住了自已的嘴角,含在嘴中紅酒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下一刻,醉眼斜視,嘴角流涎,裝作一副迷醉之態,伸手一抹,遮掩了嘴角流下的紅酒。

鄒夢婉見狀,不由得心中起疑,正欲開口質詢,卻哪知楚江嵐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她,搶先開了口。

“美,實在是太美了。”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痴情,小姐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天下絕有。”

一句話似一枚蜜糖,擊中了鄒夢婉內心的期盼,沒由來地心中一蕩,竟在不經意間生起一絲歡喜之情,蕩起一圈快樂漣漪,連她自已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作為女人,都喜歡受到別人的讚美,特別是她最為看重的容顏,況且,對方還是她的敵人,這種反差更讓她升起了一絲難得的滿足感,這可能就是人們常說的糖衣炮彈吧。

楚江嵐的眼神逐漸變得迷離,緊接著出言吟誦。

“紅酒配佳人,唯美亂芳心。”

“今與美人對尊酒,朱顏如花腰似柳。”

“美色當前,紅酒相伴,輕解羅衫半遮處,只恨春宵苦短,難怪君王不臨朝啊。”

句句不提鄒夢婉,卻句句不離鄒夢婉,直誇得鄒夢婉心頭盪漾,特別是楚江嵐那雙直勾勾的眼神,只有驚豔,沒有齷齪下流的汙穢,飽含了滄桑、迷茫、寂寥等種種情緒,鄒夢婉似從中讀到了一個悽美的故事,感受到楚江嵐的內心世界,感覺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再感想自已,她的人生經歷不也是如此嗎,心頭沒由來的一陣輕顫,內心一聲嚶嚀。

“他,他怎麼這麼會夸人呀,滿眼都是驚豔,卻沒見到絲毫的汙穢不堪,那是對美的驚豔、對我的欣賞。”

“原來,被人欣賞竟是如此的幸福呀。”

“難怪古語說:士為知已者死,女為悅已者容。”

“而且,此人丰神俊朗,文武雙全,要長相有長相、要氣質有氣質、要才情有才情,相比較我身邊的那些人,只會討好我、懼怕我,迷戀我的身體,在我身上縱情,追求那片刻間肉體上的滿足,卻沒有思想上的碰撞與交流,只有最原始的性而沒有情,他們只是豬玀、只是豆腐渣。”

“天下也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我這樣的美女,只有征服這樣的男人才有成就感。”

“唉,只可惜他是我的敵人,否則……”

不知不覺中,鄒夢婉的內心深處竟生起了一絲情愫,竟不想殺死楚江嵐,而是想長期佔有,只不過她自已卻沒發現內心深處的這絲變化,更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其實,這就叫反噬,當鄒夢婉施展媚功,卻遇到內力比自已強,意志比她還堅韌的人,很可能在不自覺之中遭遇反噬,反被自已的媚功所傷。

鄒夢婉情愫一生,更顯嫵媚妖嬈,面色酡紅,比手裡的紅酒還要紅,身體不自覺地輕輕扭動,羅衫半解,香肌玉膚微露,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都彰顯著妖嬈,渾身上下散發出陣陣迷人的芬芳,那是女性荷爾蒙的氣味。

鄒夢婉竟在不經意間將媚功發揮到了極致,她怎麼也沒料到,修煉媚功的女人在動情時功力最強,她雖然縱情,但也厭惡男人,只是將那幫人當作練功的工具,從未對任何男人動過情,情感積壓已久,這次釋放出來,功力之強,猶如排山倒海一般。

楚江嵐頓時感覺心頭一蕩,心底的慾望似被一把火點燃了一般,朦朦而動,洶湧而起,堅守的意志差點失守,不由得大驚,趕緊轉過臉去,不敢再看鄒夢婉,同時運轉丹田培元功,意識豎守,心中默唸:“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夢幻了了,來去匆匆;水中之月,樹上之風。”

不行,還是不行,那洶湧而起的慾望根本壓不下去,即使默唸“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也不行,念頭一轉,將鄒夢婉想象成畫皮裡的骷髏,但依舊不行,此時此刻,即使是畫皮裡的骷髏那也是美麗的骷髏,根本壓制不了那原始的衝動。

心底有火,眼裡也有火,血液開始上湧,眼神開始變得迷離,眼看就要迷失了。

若是迷失,將萬劫不復,徹底被鄒夢婉所掌控。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極美的身影闖入了他的心頭,正是秦凌雪,那幽怨的眼神、悽美的微笑、絕望的淚水,猶如一把冰刀,直刺他的心頭。

楚江嵐瞬間驚醒,渾身冷汗涔涔,趁此機會,趕緊運轉丹田培元功,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觀自在,舌抵上顎,心、神、意三者融匯,緊守住丹田,靜心凝氣,摒棄一切雜念。

好不容易才將心底湧起的慾望壓制下去,感覺陣陣後怕,“此女是誰?好強大的媚功呀,若不是我內力深厚,意志堅韌,換作一般人,只那一下,定會迷失自我,變成她的玩偶,被她所俘獲,任由其擺佈了。”

鄒夢婉見楚江嵐渾身冷汗涔涔,還以為楚江嵐正全力抗拒掙扎,拒絕被她俘獲,於是媚功再施,一屁股坐在楚江嵐身邊,身體微傾,向他身邊靠了靠,媚眼如絲盯著他,一手捏著高腳酒杯,一手伸出纖纖食指,挑向他的下巴。

烈焰紅唇貼近楚江嵐臉側,吐氣如蘭。

“先生,我們已在這裡坐了良久,不如滿飲此酒,再覓地探討人生吧。”

媚眼如絲,卻又似有火在眼中燃燒,是慾望之火,是期待之火,這一刻,她心裡極為矛盾,一方面將楚江嵐當作強大的敵人,憎恨楚江嵐,想將其俘獲,折磨玩弄至死,另一方面,竟有些許的期待,期待能得到楚江嵐的真愛,讓她體會從未體會過的真愛和幸福。

說罷,舉杯近嘴,一飲而盡。

但楚江嵐卻未舉杯,反而輕巧地避開了鄒夢婉的纖纖玉指。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杯中紅酒還有不少,他一口喝下去,嘴裡肯定藏不住,只得虛與委蛇,與鄒夢婉周旋。

不過,他這一拒絕,卻起到了奇效。

鄒夢婉被拒,不由一愣,“他,他竟然躲開了我,難道他還未受我媚功影響,還是討厭我。”

手僵在半空,媚功有成以來第一次被人拒絕,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既驚訝又失落,還有些許的失敗感。

驚訝的是楚江嵐在她的媚功下,竟然還能保持清醒,還沒有完全受她的控制。

失落的是,楚江嵐竟然躲開了她的挑逗,這讓她第一次對自已的美貌產生了懷疑。

“先生,你,你這是為何?難道你討厭我?”

吐氣如蘭,語氣中帶著絲絲幽怨和怨恨,竟然急切地問出了這麼一句話,連她自已也沒想到。

一句問罷,並沒感覺什麼不妥,反而怦怦心跳,定定地看著楚江嵐,臉色羞紅,似小姑娘害羞般的,這一刻,竟生出一絲自慚形穢的心態,畢竟自已面首眾多,夜夜笙歌,生怕楚江嵐嫌棄她。

既擔心又期待,期待楚江嵐給予她滿意的答覆。

楚江嵐舉目遠眺,抿了一口紅酒,“萍水相逢,都是逢場作戲,各取所需,又何談討厭與喜歡。”

一句“逢場作戲”勾起了鄒夢婉的思緒,“人生如夢亦如戲,而且是獨角戲,每個人都是戲子,生活苟且,就是逢場作戲,唱著自已的經歷,卻無人傾聽。”

心中感懷,對楚江嵐越發看重,竟起了渴望之心,發誓務必要拿下楚江嵐,纖指收回,羅衫輕解,劃過自已的大腿,一條修長玉腿抬起,向楚江嵐的腿上架去。

“人生本就是一場戲,既然是逢場作戲,那你為牛郎我為織女,卸去偽裝,坦誠相待,縱情享受這美妙的夜晚吧。”

腿未落下,楚江嵐卻又閃開了。

“人生沒有不散之宴席,得此良辰美酒,又有佳人作伴,已然足夠,不敢想得壠望蜀,奢望小姐的青睞。”

“這……”

拒絕就拒絕,還拒絕得如此有文藝範,這是裝叉界的頂流。

鄒夢婉再次被楚江嵐拒絕,受媚功反噬,心火急燃,竟變得有些情難自禁起來。

眼含幽怨,眼裡有霧氣蒸騰,如絲如泣。

“先生,小女子的心意難道先生還不懂嗎?為何屢次三番地拒絕小女子,難道是我不夠美嗎?”

“還是嫌我配不上先生的寵幸……”

一句話未說完,卻被楚江嵐豎指打斷,只因他聽到了外面有輕微的腳步聲,感受到了淡淡的殺氣,想是海紅會的殺手到了。

“噓……”

“小姐言重了,小姐天生麗質,豔絕天下,我乃一介武夫,浪跡天涯,四海為家,無情又無義,不值得任何人託付。”

“就此告辭,有緣再會。”

說罷起身,就欲向門外走去。

“先生留步,我不介意,我願與先生共赴巫山雲雨……”

沒想到鄒夢婉竟將心裡話脫口而出,說了這麼一句直白露骨的話,連她自已都不相信。

話一出口,瞬間驚醒過來,“我這是怎麼了?心裡竟然捨不得楚江嵐就此離去似的。”

“嗖嗖嗖……”破空聲響起,十幾枚飛鏢、飛刀、袖箭射進了茶室。

正是宮谷虛和影一等人趕了過來,一見鄒夢婉與楚江嵐坐在一起,也不知道什麼情況,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由分說,暗器出手,紛紛射向楚江嵐。

楚江嵐心中冷笑,也不拔簫,只順手掀起身前茶桌,擋在了他與鄒夢婉的身前,只聽“砰砰砰”響聲不斷,飛鏢、飛刀等暗器全部紮在了茶桌之上。

“小姐小心。”

另一手抓住沙發靠背,用力一拉,將沙發掀翻過來,將鄒夢婉蓋在沙發下面,防止被暗器所傷。

直到此刻,他仍不知道鄒夢婉是誰,只懷疑她是海紅會的人,既然鄒夢婉一直沒對楚江嵐出手,楚江嵐又不知她確切的身份,當然不能率先對她出手,以免誤傷好人。

裝叉之心不死,都這個時候了,還顧及到鄒夢婉的感受。

“先生,你……”

鄒夢婉再次被楚江嵐感動到了,雖然她仍然改變不了她的宿命,依舊要和楚江嵐死磕到底,卻不影響她受到感動。

當然,這種感動僅限這一刻的楚江嵐,主要還是受媚功反噬所致,並不是說她性格變了,人變好了,她對其他人依舊狠毒如初。

“不要說話,相見於江湖、相忘於江湖,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一語畢,楚江嵐破窗而去,瞬間便消失在暗夜之中。

“鄒師,鄒師……”

宮谷虛和影一等人紛紛搶進茶室,將沙發翻過來,察看鄒夢婉是否受傷。

“混蛋……”

鄒夢婉怒吼出聲,不過,這聲“混蛋”也不知是怒吼楚江嵐不解風情,離她而去,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裡的怨恨,還是怒吼宮谷虛和影一等人這個時候趕到,破壞了她的好事。

徹底清醒過來,瞬間變成了先前的模樣,一股無名邪火自心底轟隆隆燃起,無可壓制,是憤恨、是憶癮、是失落。

這是媚功反噬的後果,被引誘物件拒絕,願望得不到滿足,頓生邪火。

邪火叢生,越燒越旺,變成怒火,發洩到宮谷虛和影一等人身上,但還遠遠不夠,還需要發洩,否則定會將她活活燒燬,於是急匆匆而去,奔回天權樓,召集所有的面首,包括顧榮暉,徹夜狂歡,企圖用肉體上獲得的短暫快樂來麻痺自已,壓制心靈上的失落和精神上的空虛,但越是如此,越感覺失落和空虛,而且,時間久了,肉體似麻痺了,越來越難以獲得滿足。

楚江嵐的影子不時地闖進她的心裡,對比在身上馳騁的面首和顧榮暉,竟生出了厭惡之情。

她知道自已完蛋了,這次與楚江嵐的無聲交鋒,她以完敗收場,而且後遺症極其嚴重,她恨透了楚江嵐,但內心深處卻又對他產生了某種期待。

這種矛盾心理侵擾著她,會逐漸發展成了心魔,她心裡很清楚,要想解此心魔,要麼楚江嵐臣服於她,要麼將楚江嵐折磨至死。

“滾,全部給老孃滾,一群沒用的廢物,這麼多人竟然滿足不了老孃一個。”

“給老孃找一批新的面首來,換掉這批沒用的。”

同時心裡怒吼,“混蛋,楚江嵐,你個混蛋,老孃非逮著你,讓你臣服,跪著求我,然後再慢慢折磨死你。”

手下人飛奔出去,開始物色新的人選,原先的面首紛紛羞愧而不捨地離開。

顧榮暉也訕訕離開,卻被鄒夢婉叫住。

“顧榮暉,老孃限你在三天之內,將你的師妹帶到我的面前,否則,你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