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孫君最後看了眼醫館,轉身說道。

錢少爺急步跟上:“去哪?”

“按咱們昨晚上商量好的,你去約你朋友來南環路上的青雅樓吃飯,我先去那幫楊掌櫃準備。

這是你第一次帶朋友來青雅樓吃飯,我必須得讓他們印象深刻。

以後他們才能自發在圈子裡一傳十,十傳百。

這青雅樓高階食客才算真正開啟銷路。”

“對對對,你看我,一早上光顧著跟你玩這事,我這就去約他們。”

“哎。”孫君叫住他,“我要的東西還沒給我呢,你朋友的口味禁忌。”

錢少爺用摺扇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給。”

他從袖口掏出一張摺好的墨紙,遞給孫君。

孫君小心開啟,仔細看完,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多謝,寫的很詳細。”

“小事。”錢少爺爽快笑道。

二人商議好後,在巷口分開,孫君腳步匆匆趕往南環路。

......

另一頭。

江雲兒拿著孫君給的借據、金手鐲和三錢銀子,掀開門簾走進內室。

室內傳來婦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張娘子,我是真沒銀子買這藥錢。

你就讓我回去吧,我這身子,我自己心裡有數。”

“你有數什麼?”張娘子聲音雖一如既往的溫柔,可語氣中卻帶了幾分怒意,“你積鬱成疾,就是久病不治所致,若再拖下去,身體的頑疾只會愈發嚴重。

你若是一時拿不出銀子,先拿一期的藥回去服用,寫個借據,等你有錢了再給也不遲。”

“過多久我都付不起這藥錢,若是被我相公知道我又白費了這些銀子,非休了我不可。”婦人作勢就想起身離開。

“你走吧走吧,你自己的身體都不在乎,我們外人在乎什麼。”江雲兒進來,搶先道,“以後若是再咳血暈倒,別來我們這就行。”

“雲兒!”張娘子呵斥,“不許對病患無禮。”

“我有說錯嗎?好賴話不分,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愛護,旁人再勸也是無用的,師父,你醫得了她的身,醫得了她的心嗎?”

江雲兒說完,就氣鼓鼓的把金鐲往她手中一塞,冷聲道:

“這是你的嫁妝吧,你那好相公輸給別人,那人見你可憐,送還回來,你藏好些,下回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又展開一張借債,一字一句道:“這是你相公欠那人的銀子,他看你可憐,不收了。

還有這三錢銀子,是送你來的小哥,怕你沒錢看病,特意留下的。

旁人都比你更關心你自己的身子,你卻毫不在意,這樣糟踐自己。

這三錢銀子,是別人的一片好心,要不要用來買藥,全看你自己。”

婦人一開始拿到金鐲子,整個人都是懵的。

再收到江雲兒遞迴的借據和銀子時,才反應過來。

她遇到好人了。

她從不可置信,到迷茫,再到漸漸反應過來。

早已疲憊到麻木的心,湧入一股股暖流。

她猛的抬頭,對著江雲兒急切問道:

“送我來的恩人還在嗎?我想當面去感謝他。”

“早走了。”江雲兒擺擺手,“他只留下一句話,望你好自珍重。盼你早日康復。”

聽到此話,婦人再也繃不住,嚎啕大哭。

這不僅僅是一個金鐲子和三錢銀子。

這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連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尚且能施予她關心。

她自己又有什麼理由放棄。

她要好好活下去,為她自己。

江雲兒抿著嘴,靜靜看著。

她知道她剛才說的話有點重,相比於張娘子,她其實並沒有悲天憫人的心懷,她只是氣,氣這個可憐的女人,

渣男明明這樣虐待她,她還要自己作賤自己。

片刻後,婦人漸漸平靜。

她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咬牙切齒道:“我治!如果這次醫藥不夠,我就賺錢給自己治病,這位姑娘說的對,如果我自己都不愛惜自己,那就不值得可憐。

與其把辛苦賺來的錢丟給他去賭,我不如花在自己身上!”

“對嘛,這才是好樣的。”江雲兒安慰道,“放心吧,藥錢不貴,就三錢銀子,你也是運氣好,遇到我師父,她賣的藥材差不多就是平進平出,就賺些診療費。

你若是拿著這方子,去旁的藥房拿藥,起碼貴上好幾錢。”

婦人聽完,就想起身給張娘子跪下,嘴上連聲道:

“多謝張娘子,多謝張娘子,張娘子真是菩薩心腸。”

張娘子連忙按住婦人。

“雲兒,說這些幹嘛。”張娘子小聲嗔怪一句。

轉頭對著婦人柔聲道:“只要你安心吃藥,把身子調理好,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頓了頓,她沉吟:“我方才把你的脈相,你與你相公應該成婚三年,卻並未孕育過孩兒......”

“對對對。張娘子醫術真是了得,連我與相公成婚幾年都能看出。”

張娘子話未說完,婦人便急著回答,“我與我相公成婚三年,至今未有孩兒,相公覺得我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對我也是愈發冷淡。

張娘子,我還有希望有自己的孩兒嗎?”

婦人眼中滿是希冀。

張娘子抿了抿唇,思忖道:“你雖身體虛弱,抑鬱成疾,主要是心病所致,吃藥調理後便能痊癒,可我剛替你把過脈,你並無帶下之症,按理說,並不會導致你無法有孕。”

“張娘子的意思是?”婦人一臉迷茫。

江雲兒沒好氣道:“意思就是可能是你相公有病,不孕不育,才導致你懷不上小孩的,你要想懷上孩子,得帶你相公去看看病。”

江雲兒真是氣,師父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了,這婦人還擱這裝傻呢,非得讓她把話挑明瞭,直接說她老公有病才行。

婦人雙眼瞪大:“是我相公的問題?我相公有病才致使我三年無法有孕?

可這生孩子不是女人的事嗎?跟男人有何關係?”

江雲兒氣的差點厥過去,見師父又想文縐縐的解釋,她搶白道:

“女人生孩子是沒錯,可這種子是男人種的吧,你這肚子好比那田地。

這地若是不肥,種子結不出果不假。

可若是你這地沒問題,是那種子壞了,那你這地就算耕的再肥,也開不了花,結不了果。

根上就出問題了,你明白嗎?”

這回婦人算是聽明白了,她自小出生在農家,江雲兒拿種地這個道理作比喻,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是啊,就算地漚的再肥,可若是種子就是壞的,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結果。

靜默片刻後,她抬頭囁嚅道:“可若是我相公的原因,我如何說服他去診治呢?”

若是她直接回去說她沒病,是相公你有病,她相公恐怕會打死她吧。

江雲兒冷笑一聲:“若是他真心想要孩兒,你跟他說這番道理,他自然會忍不住去醫館檢查。”

雖然很有可能是瞞著別人,暗落落去。

話鋒一轉,江雲兒接著道:“若是他強硬不願去醫館檢查,硬要怪罪到你一個人頭上。

那你就換個相公。”

這回婦人不只是眼睛瞪的滾圓,連嘴巴也張成了O型。

這張娘子的徒弟,可真敢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