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末刻。
薩爾滸。
清妖全線潰敗!
踏噠……踏噠……
已然是丟盔卸甲的多爾袞,整個人騎伏在馬匹之上,不管駿馬如何嘶鳴,其手中馬鞭,如雨點般接連不斷,迅速落下!
唏律律!!!
轟隆隆……
嗖……
頭頂上方,悶雷滾滾,令人聽之,無不膽戰心驚。
盧峪駕馭著飛掠虹光,如貓戲老鼠般悠悠追趕。
不過,厚重鉛雲之上,那逾矩之後,醞釀的天誅,在此時真正落下!!!
轟隆!!!
一道亮度極為驚人的雷電,徑直劈下,準度極高,瞬間便劈中了高空中的盧峪!
此道雷電力量極為內斂,劈中盧峪之後,擴散而出的狂暴能量並沒有多少,盧峪事先準備好的卸力手段,並未起到多少效果。
哇!
伴隨著一口鮮血噴薄而出,其的身形從高空跌落!
這一幕,看得底下的多爾袞精神一振,連忙趁機騎乘著坐騎,迅速拉開距離。
但,還不待他奔行出多遠,一道身影搖搖墜墜地駕馭著飛遁虹光,再次尾隨而來!
也在這時,周遭空間,似有無形的能夠吹散神魂、魂靈的天外罡風席捲。
嗚~
嗚……
那聲音宛若鬼哭狼嚎,淒厲無比。
這自然是三宅之一的風災!
等閒魂魄在之面前,稍稍一吹刮,便是魂飛魄散。
只一個吹拂的功夫,盧峪只覺自己的神魂就已經出現了些許損傷,陰神虛影從他體內步出,面容、脖頸、雙手,乃至身上的衣袍,彷彿被小刀不斷切割、劃破了一樣,遍體鱗傷。
咕隆隆……
時間不知不覺間,流逝過去很多。
薩爾滸這片戰場的大片土地之上,滿目瘡痍,目光挪動,不時便能瞧見幾塊焦黑的區域。
轟隆隆!!!
又是一道響徹天地的怒音!
雷災再次來臨。
天雷劈下!
這一次,盧峪身形主動下落,迅速拉近與底下那些潰敗清妖的距離。
尤其是其中那著一白色披風,身穿鎖子甲的多爾袞,更是被他重點關注!
“不!!!”
雷聲大作,猶如杜鵑啼血猿哀鳴般的淒厲不甘聲在之間夾雜響起。
轟!!!
“哼……”
盧峪一聲悶哼,一枚恢復狀態的丹藥,被他塞入嘴中。
低頭看去,那此番入寇的清妖統帥,建州清廷多爾袞,已然被這道災劫波及而死!
連人帶馬,被劈得稀巴爛,平鋪在焦黑的地面上,宛若一攤血淋淋的爛泥。
而在這周遭,亦有無數清妖下場與之一般無二。
“十四哥!!!”
遠處,隱隱約約有一道呼喊之聲傳來,正是此次率軍衝殺在前的正黃旗旗主——多鐸。
此刻遠遠瞧見大軍統帥,自己最敬重的十四哥被那死道士渡劫的餘波給活生生劈死,悲痛欲裂,不禁失聲!
“哦?這邊還有條大魚?!”
半空中,盧峪穿在外面的一身道袍早已破破爛爛,裡面,一件由北海冰蠶絲煉製而成的甲等上品防禦法器,逐漸顯露出來。
看樣子,還大致完好無損。
嘀嗒……
嘴角鮮血滴落,盧峪卻渾不在意,將多爾袞波及死之後,頭頂上方高空,天誅黑雲,好似愈發厚重了幾分。
時間推移,竟是下沉得與那雷災劫雲重合在了一起!
合二為一!
盧峪眯起雙眼,沒有任何遲疑,身形迅疾地往多鐸所在飛掠而去!
“這!!!”
遠處,多鐸見之,心中大駭。
哪裡不知因為方才的一聲失聲喊叫,引起了那瘋狂道士注意,眼下自己只怕即將步上十四哥多爾袞的後塵。
“駕!駕……”
唏律律……
踏噠……踏噠……
……
此時此刻,戰場更遠一點的位置。
一些已經看出那渡劫道士如此行徑目的的漢庭邊軍將領,逐漸沉默下來,埋頭帶領著麾下士卒,追殺上前。
更有甚者,從隨軍的幾位仙師口中,得知了那位渡劫道人的身份,那面上因為戰況得利,大獲全勝的狂喜神情,默默收斂起來。
“青陽真人,壯哉!”
訊息一傳十,十傳百,慢慢在軍陣之中蔓延開來。
所知之人,無不肅然起敬。
若東土之上,這樣的仙師多上一些,哪容……
可惜,立國數百載,為了中原百姓,為了漢人,為了人族,如此作為的仙師,僅此一個。
……
轟隆隆!!
天誅黑雲與雷災劫雲合二為一之後,威能恐怖了不止一倍的雷電,首次對準半空中的那道身影劈落!
哇……
盧峪身形向下栽倒,血撒長空。
氣息萎靡。
其的正下方,多鐸及其在潰敗中重新聚攏起來的一些殘部,在這道威能強橫異常的雷電中,大多化為齏粉。
很多清妖,連慘叫之聲都未能發出,便殞命於雷電之下!
驟亮的電弧已然在天地之間消散,但那響徹天地的振聾發聵的雷聲,卻彷彿還在一些漢庭邊軍將領乃至麾下士卒的耳邊響徹。
迴盪。
那道身影,在跌落半空之後,便再沒升空而起。
“那位仙師,死……死了嗎……”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騎在馬上的一位將領揮手下去便是一巴掌:
“瞎嚷嚷地叫啥呢?你死了,或者老子死了,那叫‘死了’,但人家仙師……那啥了,能用‘死’字麼?不懂事的玩意兒!”
聞言,那士卒頓時慚愧地微微垂下了腦袋。
突然。
追擊清妖潰軍的邊軍軍陣前方,傳來一片譁然之聲。
這士卒與周遭同袍抬頭向前、向上看去,只見一道通體泛著微弱不知名光華的身影,再次搖搖墜墜的從一片焦炭的泥土地面上,緩慢升騰而起。
沒來由地,軍心竟然隨著那道身影的再次出現,為之一振!
經過一番鏖戰,又是接連的追擊,大部分本來早就有些力竭的步卒,不知從四肢百骸之中,哪一個角落,湧起了絲絲縷縷的後繼之力,步伐變得輕快起來。
而視線中,那道身影,竟是駕馭著術法虹光,朝著清妖的又一殘部,飛掠而去。
見此,不少軍中將領,莫名的感到鼻子一酸,有些淚目。
其中個別並不腸硬如鐵的漢子,嘴皮子不由自主的細微嚅動:
“真人,夠了……夠了……,別再去了……”
……
山東,淄川地界。
距城約莫二十餘里的一處栽種有梨樹村落之中。
一個四五歲的虎頭虎腦男孩,心中莫名湧起一股子悲慟之感。
哇的一聲,在自家院子裡哭了出來。
聽到聲響,屋內一個姿容在尋常農婦中算得上出挑的婦人趕忙出來,以為兒子摔著或者磕碰到哪裡了。
當其將兒子摟入懷中,溫言軟語安慰,目光打量,詢問狀況之時。
得到的回答卻是有些莫名其妙。
院子外,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揹負著一大捆柴正巧從村背後的山中回來。
見此情形,將柴放下,也是上前問詢。
自家兒子明明無事,哭聲卻不止。
足足小半天過去,天穹之上的日頭西斜,男孩哭累了,沉沉睡去,這才消停。
漢子與婦人若有所思。
漢子似是想到了什麼,轉身出屋,來到旁邊的一間陰涼土牆屋舍之中,裡面供奉著一個由他自己用木頭雕成的三尺人像。
人像隱約能夠看出來,是個中年道人,神態不羈,有些邋遢。
話說在四年多以前,鄉里的梨熟了,他起早貪黑,用木架車單靠自己人力,將梨運進縣城。
在那城南集市販賣間,遇到一古怪道人討要梨吃。
當時家中媳婦要生了,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他不願給,那道人便施法將他一車梨全都霍霍乾淨,分發給圍觀的眾人。
梨沒了,破財之餘,記得當時他提刀拼了,砍死那道士的心都有了。
只是道士一溜煙的功夫,便沒有蹤跡。
一路咒罵著對方回到鄉里,覺得那道士真不是個東西。
誰料,家中身懷六甲的媳婦,在他進城賣梨期間不小心跌了一跤,導致羊膜早破。
一般來說,這種情形,不光腹中胎兒很難保住,媳婦怕是也得搭進去。
但最後,村裡人誰都沒想到,結果卻是母子平安!
事後,他與媳婦說起城裡經歷,蕙質蘭心的婦人遲疑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聽後心中震動。
後續便有了這木雕人像,不時上香叩拜一二。
土牆屋舍內,青煙嫋嫋而起,漢子在裡面待了半響才出來。
……
上古之時。
修士飛昇,風火雷三劫,過程綿長,需歷七七四十九天。
天外罡風時時吹拂,虛影被吹颳得遍體鱗傷。
隔三差五,有神異陰火降下,炙烤道基、道心。
而那天雷,則是七天一劈,共七道。
但商紂之後,天道有變,這個過程被極大的縮短,這也導致飛昇的難度大增!
不過,這般情況下,三災外部抵禦手段,迎來了蓬勃發展。
數千載過去,這套體系已經相當成熟、完善。
只是,即便如此,能夠飛昇成仙之人,也無一不是修士中,驚才絕豔之輩!
……
薩爾滸戰場。
清妖大敗已經過去七天。
屍山血海的戰場,已經被打掃。
那道渡劫的身影,早已沒在此地。
一百二十餘里外,白山黑水間,一簇神異無比的陰火最後湮滅。
天朗氣清,惠風和順。
遮蔽了此處地界整整七日的厚重鉛雲,也在一日前隨著最後一道天雷劈下,悄然散去。
沉寂許久。
一處焦黑的地面之下,探出一隻血肉模糊的手掌來,緊接著,便是另外一隻手。
手掌探出過後,是手臂,然後是一顆面若金紙的腦袋,上面的道冠早已不見,哪怕是頭髮,也是一根不剩,光禿禿的一片。
肩膀,身子,雙腿。
“呼……呼……”
盧峪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艱難盤膝而起。
五心朝天。
剎時間,天地之間,好似有一縷縷未知的物質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瘋狂地鑽入盧峪的體內。
噼裡啪啦……
炸豆子般的聲音隨之響起。
周遭,飛昇之後,得以在天地大道之上留下的些許淺淺痕跡,開始得到“反饋”。
只不過,相較於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這些在其身邊縈繞曳動的道痕、道韻,顯得有些微弱。
絲絲縷縷的道痕、道韻,從其周身的一個個毛孔鑽進鑽出。
不知過去多久,盧峪傷痕累累的軀體,變得晶瑩剔透起來,萎靡的氣息一點點強盛。
嗡嗡……
咔……咔……
細微的聲響,從其軀體之內傳出。
若是有地仙層次的修士在此細看,便會發現,其的外在,已經有一層宛若金蟬一類的昆蟲,透明軀殼顯現。
所謂脫胎換骨,莫過如此。
此刻的盧峪,一身肉體凡胎,經過三災和這道痕、道韻的洗滌,已然發生了蛻變,仙基道骨之內,比起先前尚是凡俗修士時的地仙層次元炁,不知要強橫、磅礴多少倍的法力,在一點點滋生。
驀地。
透明軀殼破開,盧峪的一雙大手在自己身上四下撕扯、摳動。
透明爛皮之上,連帶著一些殘破的血肉,被其摳下!
這些血肉,發黑發焦,與其此刻晶瑩發亮的仙軀,簡直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個過程持續了半刻鐘。
盧峪從儲物法器中取出一套嶄新的衣衫穿戴在身,其面上神色沉重如水,卻是一點也看不出,渡劫成功的喜悅。
其實,自他從地下爬出,一直在深思。
七天前的薩爾滸,他的一番渡劫,“間接”波及死了清妖數千精銳鐵騎,其中不乏像多爾袞、多鐸這樣的,身具建州清妖部分精粹氣運的清廷皇室。
可以說,是他一手導致了清妖戰敗!
然而,這般大程度的介入世俗,天罰強度,似乎有點……
沉思間,頭頂晴空萬里的天穹,彷彿裂開了一道金色的裂紋。
一縷金色霞光,從其中陡然直射下來!
盧峪猛然抬頭,終於反應過來,針對他的天罰還遠未過去!
霞光直射而下,天穹之上,那條金色裂紋,愈來愈大,愈來愈大……
很快,在他的視野中,金色裂紋完全佔據了半天天穹。
但他清楚,這其實不過是因為金色霞光的緣故,落在他眼中才是這般,外界凡人乃至修士眼裡,恐怕僅僅只是一道微不起眼的異樣。
“以渡劫為幌子,插手世俗,盧峪,你可知罪!”
一道威嚴、肅穆的聲音從天穹上方震盪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