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初刻。
亂葬崗所在半山腰的背面。
一道高大的人影掠至一顆槐樹之上,身形藏匿其中,暗自打量起下方山澗的情形。
視野中,底下流水汩汩,清澈的溪水從兩山之間流淌而過,碧綠的水草搖曳在水面,微風拂過,發出沙沙的聲音。
而在那溪澗之中,一塊碩大平整的青石板突出水面。
此時影影幢幢的五個“人影”,蹲坐在那青石板之上,圍成一團。
譚玄眼眸微眯,定睛看去,只見那哪是五個人影,分明是五頭上肢直立蹲坐而下的狼妖!
不過,這五頭狼妖就像是人在聚餐一般,圍在中間那具人類屍體邊上,掏心挖肺,分而食之,大快耳頤。
顯而易見,方才他在半山腰另一邊,聽到的那聲飽含暢快之意的狼嚎,便是裡面其中一頭狼妖,吃得正興奮痛快嚎叫而出的。
道錄司盧峪送他的那本道經上,有記載,說這禽獸之屬修煉之法有二。
其一為參星拜斗,吞吐日精月華,通靈變化,以妖求仙。
昨夜遇到的那隻黃鼠狼就是遵循此道,循序漸進。
這條道路雖崎嶇坎坷,但修成之後,可為一方大妖,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其二便是眼下這幾頭狼妖所修之道。
其求的是以妖化人,再以人身成仙,這條路比之前者,可稱捷徑,近乎坦途!
功成之後,和仙神無異!
至於如何以妖化人?
最為常見的,自然就是吃人!
此法也是見效最快的!
吃人肺腑,食人腦髓,自然而然便汲取了人氣,溫養自身。
不過此法雖說見效極快,但人乃萬物之靈,是當下的天地主角,行此法之妖,若被人類修行者碰上,譬如道錄司之人遇到,必是要打殺了無疑!
當然了,也有見效慢,不傷天和的。
比如讀聖賢書,明事理,行善事,養浩然之氣,以妖心化人心,自可以妖化人,以人身成仙,修得正果。
但這類妖比之前者,可謂少矣。
“真沒想到,居然會有足足五頭狼妖!”
譚玄面色沉凝。
他想過這亂葬崗附近會有妖邪,在看到胡涵大哥那具殘屍時,他心中便有猜測,但哪裡能想到居然會有五頭狼妖?
“我所在之處,距離那青石板足有七八十丈之遙,默唸法決後的感知範圍只有二十丈左右,此番根本無法探知到這幾頭狼妖的道行深淺……”
“敵我實力不明,這亂葬崗是棄還是留?”
心中利弊權衡之間,譚玄盯著下方山澗的幽深眸光閃爍不定。
忽地。
下方山澗一陣清風拂過,溪澗上面漂浮搖曳的水草,發生大幅度的撥攏,隨即露出了夾雜在茂密水草之中的一朵玉荷。
那玉荷周身花瓣如玉雕般潔白剔透,但透過花瓣縫隙便可發現,它的花心卻是流淌著鮮血般的深紅色,有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看到那玉荷,譚玄呼吸微顯急促起來。
這是亂墳血荷!
亦是煉製那“屍力蠱”的主材料之一!
這種超脫凡俗的靈植,因為需要吸收大量的陰氣才能誕生,所以只在極為陰暗潮溼的墓地外的水脈中才會生長。
而《蠱書》上關於亂墳血荷的註釋還有著一段,那就是往往這種靈植綻放的周遭土地上,一般都會有著亂墳血芝相伴而生!
思及至此,譚玄視線連忙在溪澗兩側岸上仔細搜尋了起來。
約莫半盞茶過去,譚玄一眼不眨,生怕漏過底下山澗環境的每一絲細節。
終於,在他雙目干涉發酸,甚至不受控制流淌出些許溼潤淚水時,那幾頭狼妖中,個頭最大的一頭灰狼最先享用完這次家宴。
嗷嗚一聲,溪澗間腥風大作,一畔的植被東倒西歪之下,後面的石壁上漸漸顯露出一個頗為隱秘的山洞!
灰狼縱身一躍,進入洞中,看樣子是要消化這一餐帶來的效益了。
也就在這時,那處山洞旁的石壁縫隙間,一株通體鮮豔爛漫,隱隱散發著紅亮光暈,但卻透著一抹腐朽氣息的血芝,儼然在那一剎那暴露在譚玄的視野之中。
亂墳血荷!亂墳血芝!
譚玄原本想著能在這處亂葬崗,成功尋得一株亂墳血芝用以煉製陽壽蠱延長壽元,那他就謝天謝地了!
誰曾想,這一趟竟是雙喜臨門!
只不過,短暫的心潮澎湃之後,譚玄並未高興過頭,很快收斂情緒。
雖然找到了這兩株靈植,但最後能否真正到手,就目前的情況對他而言,顯然有些嚴峻!
“天色不早了,不能莽撞,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再想辦法怎麼對付這五頭畜生!”
槐樹上,譚玄屏氣凝神,默默看完底下那血腥、反胃的五狼進食畫面,他此刻心中對這幾頭畜生的道行境界,已經有了一個粗略的估計。
道行最深的,當屬那頭最先汲取完人氣的灰狼,其次才是剩下這四頭相差不大的普通狼妖。
而從那灰狼周身妖氣濃郁,卻並未完全煉化口中橫骨來看,道行應該介於第一境巔峰與第二境初期之間。
至於其餘狼妖,譚玄猜測也就是才誕生靈智不久,在那頭灰狼的引導下剛踏上修行,境界不會超過第一境後期。
然而,饒是如此,他在沒有周密計劃跟準備之前,斷然不會輕舉妄動!
必要時迫不得已,寧可放棄這兩株靈植,打道回府!
他自己雖說擁有水箭蠱,攻伐之力頗為可觀,但敵眾我寡,水箭蠱他也只能催動五次……
片刻後。
待五頭狼妖全都進去那處山洞之中後,譚玄抽身離去。
……
酉時末。
日薄西山。
亂葬崗所在山陵的對面一座山巒之上。
一顆不知存活了多少年的碩大銀杏樹,摻雜在廣袤的山林中。
“就是你了!”
看著眼前這顆銀杏樹,譚玄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身輕如燕般攀爬於上。
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坐下,譚玄放下包裹,目視對面,舒緩了下筋骨。
他挑選此處,自然有他的道理。
首先,這樹夠高,夜晚尋常的野獸輕易襲擊不到他,再者,這樹雖高但尚且隱於山林間。
最後,也是令他鐘意的一點,這個位置能夠觀察到對面山陵溪澗的一些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