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譚玄剛回到家中,便見裡面一陣雞飛狗跳。

一些僕人、婢女或拿掃帚,或拎木棍,正滿宅院追打著一個狼狽身影,口中還嚷嚷著打死淫賊!

看到這一幕,譚玄驚疑不定,只覺真是離譜。

真的會有淫賊選擇在這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私闖民宅?

那人怕不是個人才啊?!

這般想著,譚玄卻見那道狼狽不堪的人影,彷彿看到救星一樣朝他奔來,同時喘著粗氣呼喊道:

“譚霖兄弟…呼……呼……譚霖兄弟,且讓他們住手啊!”

聽到這聲音,譚玄眉梢一挑,隨著兩人距離愈發逼近,他自是認出那人便是原身的狐朋狗友。

王化!

見狀,譚玄雙目微眯,原本幽深的眸光,彷彿更加深邃了幾分。

“阿兄,別讓這淫賊跑了!”

這時,一道清脆的女聲也是嫋嫋傳來。

對此,譚玄面無表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似無動於衷。

但待王化的身形奔至他跟前,他閃電般一腳踹出,腳底板重重踏在其柔軟的肚皮之上。

嘭!!!

一聲悶響,在場內所有人耳畔響徹。

只見王化的身影如斷了線風箏,倒飛而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不規則的弧線之後,沉悶的砸在地面上,動彈不得。

由此可見,譚玄這一腳堪稱勢大力沉!

原地,在宅院內一眾人都看呆了的目光中,譚玄緩緩收腳。

隨後挪動步伐,走至王化一畔,那裡,院內眾人已然將倒地的王化團團圍住。

“霖兒,你這……朋友?打算如何處置?”

譚母牽著譚嬋媛的手,在幾個丫鬟的簇擁下,端莊立於一側,皺著眉頭將視線投注在自家兒子身上。

此事理清脈絡之後,也是荒唐。

不過總體說來,原身譚霖有很大責任,畢竟是其交友不慎,半個引狼入室的鍋要背在身上。

當然了,這口鍋現在只能譚玄來背了!

“孃親何必相問,這等禽獸之徒,綁了送官便是!說來也是孩兒之前有眼無珠,與之錯交為友,還好此番未釀下大禍,嬋媛沒事,否則孩兒萬死難辭其咎!”

譚玄冷眼看向王化,拂袖寒聲道。

他前兩日正愁怎麼與此人斷了往來,省得日後麻煩,如今正好一了百了。

地上。

一聽要被綁了送官,裝暈的王化登時嚇得眼珠子一瞪。

這私闖民宅可是重罪,即便他進來後只來得及將一個丫鬟弄暈,他連忙出聲道:

“譚霖兄弟不可啊!這一旦送官,我可就全完了!對……對,穿牆術,之前譚霖你不是一直求著我將穿牆術傳與你嗎?只要這次饒過我,事後定將穿牆術雙手奉上!”

話落,似乎是看譚玄不為所動,王化咬咬牙,再加上一份籌碼道:

“我知兄弟你痴迷修行,卻一直苦於無名師指導,這次若能高抬貴手,我便讓家中長輩舉薦你前往嶗山修行,如何?!”

周遭,王化這話一出,譚母與譚嬋媛的臉色微變。

嶗山派,乃是山東地界首屈一指的名山道派,毗鄰黃海,向來是山東修行之人尋仙訪道,夢寐以求之地!

自從這兩年譚霖棄科舉,入修行,修煉那吐納導引之術,寒暑不斷,對修行的那般痴迷得幾近入魔的程度,她們都看在眼裡。

此刻哪裡不知王化這番話,對譚霖的吸引力有多大?

“阿兄……”

譚嬋媛杏眸盯向譚玄,心中隱約有一股子委屈升起,眼中氤氳的水霧漸漸瀰漫,她丹唇輕抿,對著自家兄長正欲開口。

然而,下一幕,譚玄的舉動令她與譚母皆是愣住了。

只見譚玄負手而立,眼中眸光趨於冰冷,掃了一眼圍在王化周圍不敢妄動的僕人、丫鬟,冷聲道:

“剛才是沒人聽到我說的話嗎?將此人綁了,送官!還需要我再說第三遍?!”

譚玄聲音不大,但聽到這話的一眾下人全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語罷。

宅院內一片死寂。

躺在地上捂住肚子的王化眼珠子瞪得渾圓,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他想過譚霖會妥協,會猶豫,他甚至都組織好一番言語,準備趁熱打鐵了。

誰料,其竟是一口回絕?!

不!其不是回絕,而是壓根就沒有搭理他的意思,都沒打算接過他的話茬兒說事!

片刻後。

反應過來的一眾下人開始行動,很快就有人找來繩索,將王化綁成了個粽子。

“譚霖!我勸你莫要不識好歹!我祖父是王筠蒼,你便是將我送官又能怎樣,最後倒黴的只會是你譚家!!”

被五花大綁的王化面露猙獰,像一隻蛆在地上扭來扭去。

譚玄看也不看王化,只是淡淡吩咐道:“抬去縣衙。”

“是。”

四個有把子力氣的僕人應聲將王化托起。

“阿兄,謝謝你……”

一旁,委屈褪去,感觸又生的譚嬋媛,撲入譚玄的懷中,螓首埋在其的衣襟上抽泣起來。

今日這事雖說是虛驚一場,但細思極恐。

若不是譚嬋媛當時並未午休,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事實上,若是譚嬋媛真有個好歹,譚母礙於女兒名聲、清白考慮,恐怕還要反過來勸著譚玄與那王化妥協,吃下這個啞巴虧。

“好了,沒事了!還有,謝我做什麼?作為你的兄長,我這樣做不是才正常嗎?”

譚玄輕輕拍了拍譚嬋媛的粉背,輕聲說道。

“可是,修行對你……”

譚嬋媛抽噎著抬起螓首,通紅的眼眶沾著些許淚光看著自家兄長。

“是,修行對我而言很重要,但有些事情的結果跟選擇,是不能因為一些外在因素而受到干涉的,這個……是底線啊!”

說著,譚玄幽深的眼眸,被耷拉而下的眼皮遮掩大半,隨即他笑了笑,道:

“況且,那禽獸開出的價碼,我真的沒怎麼看在眼裡。”

聞言,譚嬋媛秋水眸子輕眨,似懂非懂的漸漸停止了抽泣。

……

翌日。

巳時三刻。

淄川縣衙。

四下一圈鐵鑄的欄杆外,人頭攢動。

經過昨日案件的審理,那王家七郎王化私闖民宅,意圖不軌,證據確鑿,於今日判決。

縣衙裡面,身穿一襲青色官袍的淄川知縣,此刻頭頂烏紗,高坐於大堂之上,手拿驚堂木往下一拍。

啪!

“人犯王化,杖五十,旬月後流八百里,刺青發配,徙於遼東!”

徙於遼東?

遼東!

堂下,戴著鐐銬、腳鏈的王化聽到這個判決人都懵了。

誰不知道遼東是整個大漢九邊戰火最頻繁的地方?

杖責五十就不說了,押送往遼東的賊配軍,能在那裡活過半年的,十個人裡面有一個嗎?

王化心如死灰。

但就在這時。

堂外,一個蒼老的聲音驟然響起:

“且慢!知縣大人,老夫覺得此案有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