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響午。
飄香坊,丙字號廂房內。
三個年輕人呈三角而坐,推杯換盞,酒過三巡。
氣氛漸濃。
殷世鈺那溫潤如玉的臉上滿是紅撲撲的一片,令身畔兩位陪侍的婢女眼珠子都發直了。
他喝酒上臉,又因家境一般,很少來這種場所,每次來,基本上都是孫太白或者譚玄相請。
至於酒量,自然更不及兩人。
“晉玄,你真打算放棄科舉,一直修行下去?趁你現在修行未深,還有選擇的餘地,明年八月可就是秋闈了,錯過便又要再等三年……”
酒勁上頭,殷世鈺拉著譚玄的袖口嘮叨了起來。
朝廷有明文規定,凡是修行之人一律不得參與科舉,若要參加必須散去一身修為,經過專門勘驗後,才能恢復資格。
一畔,譚玄夾了一筷子下酒菜送入口中,細嚼慢嚥。
饒是他此次聚會剛開始時便履行前兩日的承諾,自罰三杯,但此刻還是面不紅氣不喘。
狀態頗好!
“是啊晉玄,要我說那修行有什麼好修的?多少人修行到最後一無所有,家都散了,你看那道錄司,還有各地道派,多少道士,又有幾人成仙,幾人飛昇,幾人得長生?
哪有科舉好!將來金榜題名日,春風得意時,為政一方,賞花賞酒賞女人……嗝~”
孫太白比殷世鈺的樣子稍好,但也有些微醺。
說出的言語,意思跟殷世鈺所說大差不差,都是意圖規勸譚玄重回科舉之路上來。
位置上,譚玄默默聽完兩人所言,心中倒是為原身有這兩位好友至交,感到些許觸動。
若原身聽從你二人的勸誡,想必就沒我什麼事了罷?
譚玄眼皮半耷拉下來,遮住他那幽深的眼眸,緩緩開口道:
“太白,世鈺,只能說,人各有志罷!弱冠之年前,我也覺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但現在……我志在長生!”
拳頭微微攥緊,一股強大的莫名自信,從譚玄身上迸發而出。
見此,孫太白與殷世鈺面面相覷,許久無言。
“哈哈哈,你們兩個別這麼皺眉苦臉的,還希望到時你們成了封疆大吏,位高權重,喝酒時別忘了把我叫上!”
譚玄站起身來,在兩人的肩膀上拍了拍,同時用玩笑般的語氣道:
“你們說是罷,孫大學士?殷天官?”
殷世鈺聽得面紅耳赤、口乾舌燥,孫太白則是輕輕給了譚玄胸口一拳。
末。
三人相視一笑。
舉起酒杯,一飲而下。
萬般友誼,盡在杯中。
……
天穹之上,大日逐漸西斜。
離開飄香坊後,譚玄孤身一人走在人潮如織的青石板道路上。
最後殷世鈺是譚玄僱人將其抬回去的。
孫太白要好一點,尚能走著離開飄香坊,但步伐不免搖搖晃晃,譚玄只好又花了點錢,請飄香坊的小廝暗中跟上,看著點,別遭了禍事。
聚會一場,花銷了近十兩銀子。
當然,這筆錢是走的家中賬上,之前剩的十多兩銀子,早在這兩日購買煉蠱剩下的材料中,消耗無幾了。
好在類似這種迎來送往的交際應酬,屬於正常花銷,譚母向來不過問。
話說回來,今天這飄香坊聚會,只有他們三人,王化自知與另兩人不熟,沒多少共同話題,便推脫不來,只說改日再到譚家登門相敘。
“倒也不知,原身是怎麼想的?與之結交,就因為那王化在嶗山正兒八經的修行過幾個月?”
返回譚家的路上,譚玄沒來由的想到這一茬。
還陽之時,他接收到的原身記憶,畢竟只是些殘缺的碎片,關於原身的很多事情,他知道的都不是全須全尾。
但他尚是魂靈狀態時,在這淄川城內四處飄蕩的兩個月裡,曾在市井坊間,無意間獲知到一些關於這王化的底細。
據說其當初在那嶗山上,初始時心高氣傲,立志學不出個樣子就不下山還家。
但其拜的那嶗山派的師父,除了開始的時候,教了其一篇呼吸吐納法門令其自行摸索外,後面一連數月,都是讓其跟那些同門一起砍柴。
其畢竟出身世家望族,從小錦衣玉食,見日復一日的砍柴沒有盼頭,哪裡受得了這個苦?
不久便嚷嚷著要下山,但在下山之前,硬是死磨硬泡著那個道長師父,傳了其一門能夠穿牆入內的粗淺道術。
不過,待其返回淄川之後,因為愛好顯擺,平日吐納修行又不勤,修為低微,導致那門道術向來時靈時不靈。
“這種貨色,原身自己的修為怕是都要比之高出不少罷?只是苦於沒有名師教導……”
行走間,譚玄暗自吐槽著,同時一絲心神沉入丹田氣海。
那裡,一隻淡藍色,頭部長有尖角,形如毛毛蟲的水箭蠱在氣海內暢快的遊淌著。
途經城南集市。
譚玄隱約聽見有人在談論兩日前,那個賣梨的鄉人,其家中身懷六甲的媳婦,在他進城賣梨期間不小心跌了一跤,導致羊膜早破。
一般來說,這種情形,在這個醫療條件有限世界,腹中胎兒基本很難保住。
但最後,不知是那鄉人在城中提前破財消了災,還是怎麼回事,最終竟是母子平安。
——
同樣是響午時分。
譚家宅院,西面閣樓的一堵高聳院牆之外。
一個身穿名貴錦袍的猥瑣身影,在那裡徘徊良久。
不知過了多久,其似乎終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退後幾步,深吸一口氣,眼睛一閉,口中唸唸有詞,身上剎時間彷彿有氣流湧動,然後繃著臉皮向前衝去。
兩息過去。
王化剎住腳步,睜開雙眼,打量四周,發現自己儼然已經身處於這院牆之內了。
此時正值午時末刻。
院內只有少數幾個僕人在忙活事情,其餘之人大多在午間休息。
這西面閣樓周圍更是沒有人影走動。
“還好,還好,這一次穿牆術沒有失靈……”
王化拍了拍自己那正撲通作響、劇烈起伏的胸口,暗自慶幸。
須知他這穿牆術時靈時不靈,之前在家中長輩面前賣弄時,曾令自己眼冒金星,“頭角崢嶸”過。
“嬋媛……嘶,多麼動聽的名字啊……”
確認閣樓四下無人後,王化身形輕捷的奔至閣門處,只見閣門竟只是從裡面虛掩上,並未上栓。
他不禁一喜,這樣便能省些氣力,少用一次穿牆術了。
目光透過閣門縫隙,看向裡面。
王化視野中,閣樓底層空無一人,頓時,他渾身血液彷彿沸騰起來。
果然,那個妙人兒,現在定是在午休無疑了。
嚥了口唾沫,王化輕手輕腳的將閣門推開至能夠讓自己透過的大小,隨後身形一掠,便是進入了閣樓。
而為了登上閣樓二層不發出任何聲響,二十餘步的扶梯,他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時間!
二樓,外間。
一個身材窈窕的嬌俏丫鬟,正腦袋抵在香案一角,小酣著。
隱隱地,有絲絲縷縷的透明口水滴落在地板之上,晶瑩的拉成一絲長線。
就在這時,一張不知沾了什麼東西,導致氣味難聞的棉布,悄然蒙上了娟兒的口鼻。
娟兒陡然驚醒,正欲呼叫。
但那難聞的氣體一進入口鼻,就使得她頭腦發昏,渾身無力。
不一會兒,便失去了意識。
“嘖嘖,真是沒想到,她身邊的丫鬟都這般水靈……”
目光中的淫.邪.之色宛若實質刮在娟兒的臉蛋上,王化心下暗自興奮難耐。
一想到此行目的即將要獲得成功,只差最後臨門一腳,他的腦海中便浮現出一段令人血脈.僨.張的畫面,激動的心緒在胸間盪漾。
然而,當他正沉浸於精.蟲.上.腦的幻想中,無法自拔時。
驀地。
一抹劇痛從腰間傳來,王化大驚失色,隨即回神,但他的身形已隨那股慣性力量,向身後的扶梯處側栽倒去。
咚!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