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蘅沒有一刻比現在更理解“計劃不如變化”的意思。
她相信薛寒。
相信哪怕他們沒有機會溝通,當薛寒知道她身陷內牢,定會為救她出去而努力。相信薛寒會查明虞貴妃與陶然樓之間的貓膩。
可當發現虞貴妃就是養父母走失的女兒,她等不了了。
她現在就要知道虞貴妃到底是不是細作,只有截獲炙鴨的薛寒才能給她答案。
“薛公公。”
呆若木雞的薛全猛地回神,做賊般飛快環顧左右。
還好,還好,他都是單獨見秋蘅,沒有旁人聽見。
“你,你真的有——”薛全罕有結巴了一下,後面的話說不出口。
秋蘅正色點頭:“有。”
薛全後退一步,猶不敢信:“你該不會為了見薛寒,故意糊弄我?”
“薛公公,你覺得哪個未出閣的女子會拿這種事糊弄人?”
薛全只覺天雷滾滾,劈得他頭暈目眩,最後只擠出一句“你等著”,就快步走了。
“叫薛寒來見我。”
薛全就等在內牢外的值房中,一會兒來回走幾步,一會兒坐下,從沒覺得等人這麼難熬。
門口終於傳來動靜,薛寒趕了過來。
“父親——”
“你們都退下。”
隨著門關好,屋內沒了外人,薛全箭步衝過去,打了薛寒一巴掌。
“混賬東西,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薛寒心知這個時候叫他過來肯定有要緊事,卻沒想到一來就捱了一耳光。
“父親這話何意?”
“你有臉問,我都沒臉說!”薛全咬牙切齒,想想牢裡還有個威脅他要把未婚先孕的事到處嚷嚷的秋蘅,就想吐血,“跟我走。”
薛寒滿心疑惑,只好默默跟著薛全走,見是往內牢中去,心頭一喜:“父親是帶孩兒去見阿蘅嗎?”
先前養父疾聲厲色,逼著他保證不去見阿蘅,為何會改了主意?
薛全猛地停下,目光要是能化為實質,能在薛寒臉上劃兩刀:“閉嘴跟著!”
在昏暗森然的甬道中走了一會兒,到了關押秋蘅的地方。
“進去吧。”忍怒擠出這句話,薛全把看守的獄卒支遠。
薛寒快步走了進去,就見秋蘅低著頭,席地而坐。
昏暗的牢室中,她的表情晦暗莫名,竟有種咫尺天涯的距離感。
這感覺令薛寒心頭一緊,上前一步:“阿蘅。”
秋蘅抬頭起身,視線落在薛寒一側臉頰上,不由心虛:“你捱打了?”
“沒有,怎麼會。”薛寒脫口否認,對上少女瞭然的眼神,輕咳一聲,“阿蘅,你知道我養父為何突然帶我來見你嗎?”
“我逼他的。”
薛寒目露錯愕。
養父除了對今上忠心耿耿,對其他人可是不假辭色。
“咳,我說有了你的孩子。”
薛寒如遭雷擊:“有了我的……孩,孩子?”
怎麼有的?!
薛寒登時慌了,拼命回憶在西姜受傷昏迷時的情形。
那種情況他應該不能——視線情不自禁下移,落在秋蘅小腹上。
秋蘅:?
她騙薛全的,怎麼薛寒看起來也有點相信的樣子?
“我騙他的。”秋蘅狐疑看著薛寒,“你看我肚子幹什麼?”
薛寒默了默,隨後一臉複雜:“阿蘅,這種謊還是不要說,對你不好……”
他那一巴掌倒是捱得不冤。
“達到目的就行了,我看你養父特別怕被人知道的樣子。薛寒,我急著見你,是剛剛意外發現虞貴妃是我養父母多年前走失的女兒……”
有秋蘅騙薛全要當祖父的事在先,薛寒居然不覺得虞貴妃是秋蘅養父母的女兒是多麼驚人的事了。
“昨日的炙鴨,有收穫嗎?”秋蘅低聲問。
薛寒很快反應過來,秋蘅急於知道的是虞貴妃有無問題。
他沉默了一瞬,沒有隱瞞:“從炙鴨中找到了一粒藥丸,我讓徐伯檢查過,是解毒丸……”
秋蘅本就只存著一絲僥倖,聽到這個結果,完全在意料之中。
“所以說,虞貴妃是受藥物控制,為人做事?”
薛寒頷首:“今日一早,玉宸宮一名叫青黛的宮女去了陶然樓。透過盯著她,摸到了一條大魚……阿蘅,你安心在這裡待上幾日,等把那條大魚收入網中,你就能出去了。”
解毒丸既然是按月需要,掌握著解藥的人才是最關鍵的。把那個人弄到手,才有和虞貴妃談條件的籌碼。
秋蘅微微點頭,陷入了沉默。
“阿蘅,你在為虞貴妃的身世苦惱?”
秋蘅坦然承認:“是。養父母待我恩重如山,而虞貴妃是他們的親生女兒,養母臨終前渴盼著我們能相遇,相認。薛寒——”
薛寒靜靜望著面色蒼白的少女,鼓勵她說下去。
“我有些怕。”在薛寒面前,秋蘅沒有掩飾此刻的脆弱,“我怕我和養母心心念唸的寶珠姐姐拔刀相向,你死我活。”
上天好像覺得她揹負的重擔還不夠,要她面對這樣的難題。
“阿蘅。”薛寒抬手,輕輕撫了撫少女的臉頰。
她的臉頰有些涼,涼得他心疼。
“別怕。”薛寒把秋蘅拉入懷中,輕輕擁著她,“你不是說虞貴妃對走丟前應該有些記憶麼,而她作為細作一直受制於人,未嘗沒有策反她的機會。”
秋蘅雙手環抱薛寒的腰,靠著他胸膛。
他的心跳那般有力,令她心安不少。
“但願吧。”
重重的咳嗽聲傳來。
薛寒放開秋蘅,轉過身,看到一張黑如鍋底的臉。
“寒兒,你該走了。”薛全繃著臉趕人。
“阿蘅,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薛寒叮囑一句,走了出去。
薛全沒和薛寒一起走,面色複雜看著秋蘅。
擁抱了,他們就那麼旁若無人的擁抱了!
可見這樣的親暱已習以為常,秋蘅所說的有孕恐怕不會有假……
怎麼辦?他雖渴望香火,可這兩個混賬還沒成親,他也不想要這樣不知羞恥的兒媳婦!
可孩子是無辜的,沒準是個孫兒呢……
薛全心中萬分糾結,就聽秋蘅說了聲抱歉。
“你抱歉什麼?”薛全沒好氣問。
秋蘅一臉淡定:“就是剛才和薛公公說你要做祖父的事,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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