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記憶

陳少允的抽泣聲在寂靜的屋裡格外刺耳。

常今朝聽著格外心煩。

但是此時不是她發火的時刻。

她走上前幾步。

“既然臨月死於非命，那就報官吧。”

陳少允被常今朝的聲音喚醒，低頭看著懷裡的臨月，又看著手上殷紅的血。

一段段記憶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

“公子，臨月這一輩子就跟在公子左右，無怨無悔。”

“公子，臨月求你了，放過自己吧。”

“公子，這麼多年來，臨月看著公子不肯放過自己，臨月心疼。”

神像下，烈火旁，高臺上，臨月指天罵地，可都是為他。

臨月對他的情意，他何嘗不知呢。

但是，他只把她當做妹妹。

他抬起手將她的雙眼闔上。

“來人，安排好臨月的葬禮，厚葬。”

常今朝看他一眼。“不報官？”

陳少允的頭微微側過來，猩紅的眼睛中帶著駭人的陰冷之意，聲音也是低沉嘶啞。“報官有用嗎？”

他這幅樣子簡直是地獄亡靈。

哪有以前清冷矜貴的樣子。

常今朝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既然你不想報官，我也不便強求。”常今朝回頭看了一眼皎玉。“你跟我過來。”

她直接回了上房。

皎玉跟著她進了上房。“少夫人。”

看著皎玉臉上一點傷心之色都沒有，常今朝真是感慨她們倆這虛假的姐妹情。

“是你第一個發現臨月屍體的？”

皎玉裝模作樣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回少夫人，正是。婢子去把餐具送回廚房，回來之後就看到臨月姐姐被人殺了。婢子立刻來通知公子和少夫人了。”

常今朝不錯眼地看著她。“前後也就一刻鐘的功夫，你可看到兇手？”

皎玉搖搖頭，身子恰到好處地搖搖欲墜。

“婢子一進屋就看到滿床的血跡，嚇得魂都要飛了。當時真沒多想就來上房稟報了。”

常今朝微微一笑。“你做得好，以後就留在我身邊做個二等丫鬟。先下去吧。”

不要說皎玉感到意外，就是顏悅都看不懂常今朝了。

等皎玉離開，顏悅便問常今朝。“姑娘，您為何留下她啊？”

“你覺得是誰殺的臨月？”

左思右想了一下，顏悅才開口。“皎玉嫌疑大，外人也會懷疑姑娘您。”

“是的。”常今朝長長喘了口氣。“我沒殺臨月，那就有可能是皎玉。可是你看皎玉身上沒有一滴血，那她是怎麼殺的臨月的呢？”

“會武功或者有幫手。”顏悅立刻說道。

常今朝點點頭。

但是不管是會武功，還是有幫手，能在短時間內殺死臨月，可見這個皎玉不是等閒之輩。

不過在前世裡，這個皎玉可一直是個默默無名之輩呢。

常今朝正在考慮臨月的死，院子裡就響起來一陣哀嚎聲。

“好好的孩子，福氣剛剛來，怎麼就被人害死了！”

“老天爺啊！你怎麼這麼不開眼啊！”

常今朝一聽竟然是邵氏的聲音。

“三房的事，她過來鬧騰什麼。”顏悅眼底裡露出一絲惱怒。

常今朝拍了拍她的手。“彆氣。無非過來攪和事的，又不痛不癢的。”

她起了身走出上房，站在門口就看到邵氏在下人房門口哭得像死了爹孃。

“二伯母，你這又是為何啊？”

常今朝一副“你真不長記性”的表情看著她。“邵家有人過世了嗎？”

邵氏正扶著門框哭的悽悽慘慘，剛拉起來的長音一下子被常今朝的話憋回去了。

“你這是什麼話！老五媳婦，臨月丫頭好歹是少允身邊貼心的人，又冒死為少允擋了一箭。這種忠僕沒了，你一點也不悲傷。你還有心嗎？你的心好黑啊！”

“二伯母，夫君已經讓人厚葬臨月，這還叫心黑？難不成二伯母還要親自為臨月披麻戴孝？那我不反對。可陳氏上下其他人反對不反對，我就不知道了。”

“你！”邵氏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手指著常今朝。

好一會，她才緩過來那口氣。“牙尖嘴利，不幹人事！我看臨月就是你殺的！”

“二伯母，話可不能亂說！”常今朝立刻冷下臉，目光也分外凌厲。“臨月死的時候，我正在與夫君用飯，我有人證。”

邵氏“誒呦”一聲，然後白了一眼常今朝。“想要殺人用得著自己動手嗎？”

“我看啊，你就是看臨月替少允擋了箭，怕少允納了她，然後就下手除掉她。”

“常氏，你的嫌疑最大。”

常今朝環視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從屋裡走出來的陳少允的臉上。

“夫君，你說呢？”

陳少允一臉悲慼，但是目光落在常今朝身上卻多了幾分審視。

見他一直沒有說話，常今朝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也在懷疑她！

“那就報官吧。”

常今朝看了一眼顏悅。“讓人去報官。”

“一個丫頭而已，死了就死了，你報官丟人不丟人啊！”

邵氏立刻指責一聲。

常今朝轉頭看向她。

“一個丫頭而已，死了就死了？呵！二伯母，你這話說得可真輕鬆啊！你把人命當做什麼了？剛才你還為這個丫頭鳴不平，還哭得像死了爹孃，這回就變成死了就死了。”

“邵氏，你說話還是注意點好。老天爺看著呢！”

“就像臨月，剛才她就說粉身碎骨都不怕，也就一刻鐘的時間人沒了。二伯母，說話還是注意點，神明都看著呢。”

邵氏被常今朝那神叨叨的表情和語氣嚇得渾身一哆嗦。

“我身子正，才不怕那些。”

常今朝咯咯一笑。“不怕最好。不過啊，我提醒你一句。臨月慘死才這麼一會功夫，她的魂啊，可能就在這院子裡看著大家呢。”

她伸出手指點了一下邵氏，又點了一下陳少允，還點了一下皎玉，然後又點了旁人。

“你們吶，都小心點。”

“慘死的人，有可能會回來報仇的！”

她眉眼帶著邪乎的笑容，再配上那陰惻惻的語調和鬼魅的笑聲，小院突然顯得涼颼颼的。

“夠了。”

陳少允冷聲呵斥。

“臨月死不瞑目，你們卻拿著她來爭權奪利。”

他一揮手。

“來人，把二夫人送回去！也送少夫人回房！從現在起，任何人不得出屋！”

“你不信我！”

常今朝怒目而視。

見陳少允並不解釋，她恨恨點了點頭。

“好得很！”

“你真是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