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劍仙一劍，萬竹成軍

大竹峰的晨霧還未散盡，後山竹林間已有火光隱現。

田不易懸於半空，寬大的道袍無風自動，周身環繞著九朵烈焰凝成的紅蓮。那火焰本該焚盡萬物，此刻卻溫柔地託著幾隻好奇的靈雀，雀兒在火中嬉戲，竟連一根羽毛都未被灼傷。

“不錯，不易。“萬劍一的聲音忽然響起。他不知何時已站在竹林邊緣，白衣勝雪，年輕的面容上帶著讚許的笑意，“離凝聚元神也就一步之遙了。“

田不易聞聲收功，九朵火蓮緩緩消散，靈雀們撲稜著翅膀飛向遠處。他落地時圓胖的身軀出奇輕盈，連一片竹葉都未驚動：“師兄何時來的？“

“看了一陣了。“萬劍一走近，指尖掠過身旁的翠竹，“你對火之一道的領悟，比我想象的更深。“竹葉在他指間化作一縷青煙，卻未燃起，“手頭事務讓蘇師妹照看，你且閉關凝聚元神吧。大劫當前，實力多增一分是一分。“

田不易的小眼睛裡精光閃爍：“師兄說的是，我也有此打算。“他說著，忽然注意到萬劍一腰間斬龍劍纏著行囊，“你這是...“

“我不日去南疆查探。“萬劍一望向南方，目光似穿透千山萬水，“雲易嵐那老滑頭必定有所隱瞞。為讓青雲弟子少些犧牲，總得有人去看看那獸神究竟何等實力。“

田不易胖臉頓時皺成一團：“師兄，南疆兇險萬分！不如讓大信陪你同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他急得直搓手，“那孩子心思縝密，又得你真傳...“

“哈哈哈哈！“萬劍一突然大笑，驚起林中一片飛鳥，“你呀，關心則亂。“他輕撫腰間斬龍劍，“可還記得此劍是用什麼鑄造的？“

田不易一怔，隨即拍額：“萬載碧晶！“當年萬劍一為尋鑄劍材料，孤身深入南疆三年有餘，幾乎踏遍十萬大山的傳聞頓時湧上心頭。

據說取晶之時，曾與守護兇獸大戰七日七夜，最終一劍斬龍，故鑄劍後，此劍得名“斬龍“。

“論對南疆的熟悉，當世無人出我之右。“萬劍一指尖輕彈劍鞘，斬龍劍發出清越龍吟，“毒沼瘴氣、巫族禁地，於我如履平地。“他忽然眨眼一笑，“當年那黎族聖女還送過我一塊避毒玉呢。“

田不易還想再勸，卻見萬劍一仰首望天，一股磅礴氣勢驟然沖天而起！

那氣息凌厲如劍，直上九霄，將漫天晨霧撕開一道裂痕。方圓十里的竹林同時低伏，彷彿在向這位絕世劍客俯首。

“沉寂百年...“萬劍一白衣獵獵，黑髮飛揚，眼中似有劍芒吞吐，“也該讓這天下再唱響我萬劍一的威名了。“

田不易望著師兄意氣風發的側臉，恍惚間又看到那個在蠻荒之地縱橫無敵的白衣劍仙。

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深深一揖：“師兄保重。“

萬劍一收斂氣勢，拍了拍田不易的肩膀：“你且安心閉關。待我歸來，希望能喝上你元神大成的慶功酒。“說罷轉身便走，白衣身影幾個起落便消失在竹林深處。

田不易站在原地良久，直到蘇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萬師兄走了？“

“嗯。“田不易嘆了口氣，“這倔脾氣，跟年輕時一模一樣。“

蘇茹抿嘴一笑：“你倆誰也別笑誰。“她將一冊竹簡遞給丈夫，“這是萬師兄留給你和大信的，說是南疆風物誌與巫族秘聞。“

田不易接過竹簡，只見扉頁上龍飛鳳舞題著“南疆紀略“四字，墨跡尚新，顯是萬劍一近日所撰。

他小心翻開，裡面不僅詳細記載了十萬大山的地形地貌，更有各種毒蟲瘴氣的破解之法，甚至還有幾頁專門描述巫族祭祀儀軌與禁忌。

“師兄這是...“田不易心頭一熱。

“他把百年積累都留給你們了。“蘇茹輕聲道，“臨行前還特意去看了大信修煉。“

正說著，呂大信匆匆趕來：“師父，萬師叔他...“

“去南疆了。“田不易將竹簡遞給他，“這是你師叔畢生心血，好好研讀。“

呂大信恭敬接過，翻開第一頁就愣住了——那上面不僅記載著南疆見聞，更有萬劍一親筆所書的劍道心得，字裡行間盡是殷切期望。

“師叔他...“呂大信喉頭滾動。

田不易望向南方天際，朝陽已完全升起，將雲層染成金色：“你師叔此去，必會掀起一番風雲。“

他轉身向太極洞走去，“為師也要閉關了。大信，這段時間多去小竹峰走動，與水月師叔商議弟子操練之事。“

“弟子明白。“呂大信鄭重點頭。他知道師父這是擔心焚香谷趁青雲門高手閉關之際生事，讓他去與小竹峰互通聲氣。

蘇茹看著丈夫走向太極洞的背影，忽然對呂大通道：“你師叔臨行前，可還交代了什麼？“

呂大信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師叔說，若焚香谷有異動，捏碎此玉簡。“

蘇茹接過玉簡，只見上面刻著一個小小的太極圖案，邊緣處有一道幾不可察的劍痕。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玉簡還給呂大信：“收好了。你師叔行事，向來深謀遠慮。“

此時萬劍一已出了青雲山地界，正踏著樹梢向南疾行。

斬龍劍在朝陽下泛著碧瑩瑩的光澤，彷彿感應到主人心意，發出陣陣輕鳴。

“老夥計，想家了？“萬劍一輕撫劍身，眼中閃過一絲懷念，“這次回去，說不定能遇見故人。“

前方雲霧繚繞處，隱約可見連綿群山輪廓。

萬劍一長嘯一聲，身形陡然加速，化作一道白色劍光劃破長空，驚得山中飛禽走獸紛紛避讓。

百年劍仙，再踏征途。

三個月後，大竹峰，黃昏。

一道染血的白影自天際墜落，重重砸在守靜堂前的青石板上。

“萬師兄？！“

已經凝聚元神的田不易第一個衝出來，胖臉上滿是驚駭，連忙施展道法，為萬劍一治療傷勢。

只見萬劍一渾身浴血，白衣破碎，胸前一道猙獰的爪痕幾乎貫穿身軀，可他臉上卻掛著暢快的笑意，眼中戰意未消，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

“痛快！當真痛快！“萬劍一朗聲大笑，笑聲牽動傷勢，嘴角溢位一絲鮮血，

可他渾然不顧，抬手抹去，目光灼灼如劍，“百年未曾如此盡興一戰！“

青雲門眾人聞訊趕來，水月大師見他傷勢極重，素來清冷的臉上浮現一抹焦急：“師兄，你……“

萬劍一擺擺手，強撐著站起身，目光掃過眾人，語氣依舊豪邁：“無妨，死不了！“

就在這時，一弟子急匆匆趕來，單膝跪地稟報：“掌門，諸位首座，南疆傳來訊息，七日前，有一白衣劍仙與一紅袍男子所化惡獸大戰，打得山河崩裂，天昏地暗！最終，那劍仙一劍斬退惡獸，重傷離去，而惡獸亦不知所蹤！“

“更驚人的是，那劍仙所留劍意經久不散，竟在南疆邊境形成一道無形屏障，使得萬千妖獸無法跨出南疆一步！“

眾人聞言，紛紛震撼地看向萬劍一。

他竟以一己之力，硬撼獸神，並一劍封鎖南疆，為天下正道爭取了時間！

道玄真人深深看了萬劍一一眼，緩緩點頭：“劍一，你這一劍，功德無量。“

萬劍一笑了笑，目光望向南方，似在回憶那一戰的驚心動魄：“可惜，終究未能斬盡此獠。“

“不過……“他語氣一頓，眼中戰意再起，“待我養好傷，再斬它一次便是！“

獸神再次現身突破劍意封鎖，萬千妖獸踏出南疆席捲天下，已是半年之後的事了。

劍仙一劍，為天下爭得半載春秋！

就在萬劍一潛心養傷，道玄掌門廣邀天下正道共抗獸神時，呂大信也沒閒著。

晨霧未散，大竹峰後山的黑節竹林沙沙作響。

田靈兒揹著小籮筐，嘟著嘴跟在呂大信身後，筐裡堆滿了黃紙硃砂繪製的符篆，沉甸甸的壓得她肩膀發酸。

“五師兄，這符要貼到什麼時候呀？“她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忍不住抱怨，“咱們都貼了三天了，整個大竹峰都快被貼遍了！“

呂大信笑了笑，沒急著回答，只是伸手將一張符篆輕輕按在一株粗壯的黑節竹上。

符紙觸及竹身，瞬間如水滲沙，消失無蹤。

“都貼完就好了。“他拍了拍竹子，語氣溫和地說道

田靈兒哀嘆一聲，仰頭看了看漫山遍野的黑節竹，絕望道：“可這也太多了吧！“

呂大信沒再解釋，只是將掌心貼在竹身上，閉目感應。

片刻後，他雙手結印，低喝一聲：“變！“

剎那間，那株黑節竹劇烈震顫，竹節咔咔作響，竟如活物般扭曲變形！

竹身拔高，枝葉翻卷，轉眼間化作一尊丈餘高的竹人——五官俱全，竹幹為軀，竹枝成臂，竹葉層層疊疊化作鎧甲，而最鋒利的竹葉與最強韌的竹枝則凝成一把寒光凜凜的長刀！

“哇！“田靈兒瞪大眼睛，小嘴張得圓圓的，“五師兄，這竹人真好看！“

呂大信微微一笑：“這可不只是好看。“他指尖一引，輕聲道，“斬！“

竹人聞聲而動，長刀橫掃，刀鋒破空之聲尖銳刺耳！“轟！“前方一塊磨盤大的青石應聲而裂，碎石飛濺！

田靈兒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拍手，呂大信又下令：“御！“

竹人立刻收刀回身，左臂橫抬，竹葉層層凝結，化作一面青翠盾牌。呂大信並指如劍，凌空一點，一道凌厲劍氣激射而出！

“砰！“

劍氣重重撞在竹盾上，震得竹人後退半步，盾面裂開一道縫隙。

然而，那裂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行癒合，幾個呼吸間便恢復如初！

“怎麼樣？“呂大信轉頭看向田靈兒。

田靈兒繞著竹人轉了一圈，伸手戳了戳它的竹甲，歪頭道：“師兄，這竹人大概有玉清三層左右的實力，有點弱呀。“

呂大信聞言，嘴角微揚：“一個弱，那這漫山的黑節竹如果都是呢？“

田靈兒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呂大信突然反手一拍她背後的籮筐——

“譁！“

籮筐裡的符篆如煙花般沖天而起，化作千百道流光散入竹林！符紙觸及竹身，瞬間隱沒。

下一刻，整片黑節竹林無風自動，竹節咔咔作響，彷彿沉睡的軍隊被驟然喚醒！

“起！“呂大信雙手一合，沉聲喝道。

“轟隆隆——“

大地震顫，竹海翻騰！一株株黑節竹拔地而起，竹枝扭曲重組，竹葉簌簌凝甲，轉眼間化作成千上萬的竹人！它們列陣而立，長刀映日，盾甲生光，肅殺之氣沖霄而起！

田靈兒呆立原地，小臉煞白。

她從未見過如此震撼的場景——整座大竹峰的黑節竹，竟在頃刻間化作一支竹甲大軍！

“這、這……“她結結巴巴地指著漫山竹人，“五師兄，你什麼時候學會這種法術的？“

呂大信負手而立，目光悠遠：“這些年鑽研符篆之道，偶有所得罷了。“他頓了頓，“萬師叔一劍封南疆，為天下爭得不少光陰。所以我們也不能閒著。“

田靈兒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什麼，驚呼：“難道你要用這些竹人對抗獸潮？“

呂大信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輕聲道：“試試威力。“

他袖袍一揮，竹人大軍同時舉刀——

“唰！“

千刀齊斬，刀氣縱橫，整片竹林上空的雲層竟被一分為二！

田靈兒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五師兄，你這也太……“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長笑：“好一個'竹海成兵'！老五，你這手可比你師父強多了！“

二人回頭，只見田不易踏著赤焰劍凌空而來，胖臉上滿是驚喜。

他落在竹人陣前，伸手敲了敲一尊竹人的盾甲，嘖嘖稱奇：“符篆為引，竹靈為軀，妙！真妙！“

呂大信拱手行禮：“師父。“

田不易擺擺手，繞著竹人轉了一圈，突然皺眉：“不過，這些竹人雖能自主行動，但若遇高手，恐怕……“

“師父放心。“呂大信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枚青玉陣盤，“它們並非孤立作戰。“

他將陣盤往地上一按——

“嗡！“

一道青光擴散開來，所有竹人同時一震，眼中亮起幽幽綠芒。

更驚人的是，它們的站位隱約構成某種玄妙陣法，彼此氣機相連，竟隱隱有合擊之勢！

同時天空上青龍星宿落下道道星光，加持在這竹人身上，星光與竹人氣息相化作一道青龍虛影在大竹峰的上方盤旋。

田不易倒吸一口涼氣：“這是……“

“萬竹青龍軍陣。“呂大信輕聲道，“單個竹人或許不足為懼，但萬竹成陣，可擋數位上清合攻。“

田不易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徒弟，突然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我大竹峰一脈，從此無憂矣！“

夕陽西下，竹人們重新化作黑節竹，靜靜矗立。

但田靈兒知道，當獸潮來臨之時，這片看似普通的竹林，將會成為青雲門最堅實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