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有句話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鹿蹊的名字便是這麼來的。
她本是天山下槐林的一隻小妖靈,成日快活地在林間撒歡,偶爾累了便離開槐林,去出口的地方看一看人類的生活場所。
直到有一天,一個少年的到來,改變了她的妖生軌跡。
那日和往常沒什麼兩樣,陰雨濛濛,霧氣沉沉,槐葉上承載了太多的水珠。
她從遠處撒歡地跑了一陣,渾身的絨毛幾乎都溼透了,才找了個靠近水源的地方,靠在石頭上休息。
一直很靜謐的槐林第一次有了除了鳥叫聲之外的聲音——馬蹄聲。
她警覺地起來,躲在樹後,聽著馬蹄聲越來越近,而後看見馬上一個黑衣勁裝的少年,肆意張揚,五官精緻惹眼,額頭上帶著一條抹額。
鹿蹊幾乎是一眼便淪陷了。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除了妖以外的物種——人。
確切的說,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原來他們有五官,還這麼好看。
可是她忽略了一件事........
少年一手搭弓,一手射箭,兩支羽箭齊發,直直地向她射過來。
她嚇得不輕,拔腿狂奔,結果不跑還好,才跑了兩步,箭準確無誤地扎進她的.......屁股了。
她疼得直跳腳,恨不得找棵樹撞死。
“別動。”
一道溫柔細膩的聲音從身側響起,她餘光看見那個少年已經來到自已身旁,蹲著身子,不知道要幹嘛。
或許是那道聲音確實太溫柔,又太具有蠱惑性,一時沉溺便短暫地忘記了痛苦這件事。
少年看著她中箭的位置,眉頭緊蹙,一副不太好辦的為難模樣。
“你忍著點,我給你拔出來。”
話音剛落,箭從她身體裡拔出去,雖然動作極快,但是痛感也不是蓋的,她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血流了一地,比她的眼淚還要不爭氣。
倒下去的一瞬間,她歪著頭靠在地上,愕然看見一串兔子留下來的腳印。
顯然剛才有一隻兔子在這裡待過。
她忽然間什麼都明白了,但是知道真相後更難過了。
少年在給她止血,但是止不住,只能歉意地試著與她交流:“你的傷勢太重了,我必須帶你回去,你別怕。”
他神色嚴肅,但是聲音卻是異常的溫柔,簡直安撫妖心。
鹿蹊第一次接觸人類,便展示了自已最大的信任。
在她的世界裡,沒有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世界一片美好。
畢竟,她從被孕育到現在,就一直承載著槐樹林的滋養,和其他小動物也相處得非常和諧。
少年將她抱在懷裡,回到馬上。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年的心跳,還有他手上的溫度,是暖和的。
以及,他身上,有一股特別的味道,讓她覺得很放鬆和安心。
馬一路馳騁,穿過槐樹林,直接疾馳在寬敞的路上。
兩側分別是河面與莊稼田,風在耳邊呼嘯,散發著自由的味道。
鹿蹊也沒想過,有一天,她這個愛迷路的麋鹿,也會騎到馬上。
快到天黑時,馬在一處寬大的宅子門口停下。
一個麻布衣裳的人類過來將馬牽走,而那位俊俏的少年郎,將她小心地抱在懷裡,推門進去了。
裡面和槐樹林完全不一樣,只有罕見的幾棵樹,還矮矮的。
這裡面全是屋子,到處都是,廊腰縵回,走不完,根本走不完。
少年將她放在一個矮矮的蒲團上,讓人拿來一些止血和消毒的藥物,又請來了大夫。
直到天黑,星辰漫天,少年關上門,將大夫送出門。
“放心吧,無礙,休養幾天便可。”大夫肩上掛著藥箱,語氣溫和,對著少年擺手。
門口的石獅子處,一身勁裝的女子手持弓箭,看著遠去的大夫和送客的少年,上前去關心:“阿恆,你生病了?”
“姐姐,你回來了。”
“我沒生病,進去說吧。”
兩人一路穿過迴廊,推開門,便是已經睡著的麋鹿。
“今日我打獵時誤傷了它,看它傷勢嚴重,若是放任不管,必死無疑。”
裴思婧頓時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恆還是一如既往的心善。”
“不過,這麋鹿傷好之後,還會記得回家的路嗎?”
裴思恆開口:“我親自送它回去,姐姐就不必擔心了。”
他推著裴思婧往外走,關上門,外面的月光傾瀉下來,將兩人籠罩,覆上一層詩情畫意的溫馨。
裴思恆滿是歉意地看著裴思婧,“姐姐,你辛苦了,若是我不是這個樣子,你就不必........”
“阿恆。”裴思婧出口打斷,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胸口,以示安慰,“我從來不是為了你,你不必自責。”
她說完活動了一下筋骨,略顯疲憊,“時候不早了,去吃飯吧。”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
房間裡灑進來一地的銀白色,鹿蹊的毛被紗布包紮得嚴嚴實實。
她抬起頭探望了一眼四周,忽然身邊閃爍著橙黃色的光,緊接著,便化作一個十幾歲模樣的青澀的小姑娘。
靈動的五官,額前碎髮微微卷曲,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從中部開始束起,平緩地搭在身後,兩肩自然垂下兩縷鬢髮,顯得她的臉更加小巧。
一身橙色的光亮的橙黃色條紋紗裙,繡著麋鹿的紋路。
她原地轉了一圈,微微抬起兩隻手,任由寬大的袖子垂落,低頭看著自已邁出去的腳,裙子也跟著晃盪,優雅又唯美。
她對自已這個裝扮滿意極了。
原來人類的身體是這種感覺,她喜歡人類。
只是,那個人類的少年,去哪兒了?
她聽見那個女孩叫他阿恆,他叫阿恆嗎?
真好聽。
外面月光如水,月夜寂靜,宛如一幅畫,美得讓人心醉。
她學著裴思恆的樣子,出門後輕手輕腳地關上門,而後四處看了一遍。
循著那股味道尋去。
距離這邊不到百來步的屋子裡,裴思恆已經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