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私人醫院。

周公安帶著人急匆匆地趕到醫院,準備抓捕盛一樊。

可是,當他們抵達病房時,卻發現盛一樊做完手術後,還處於昏迷狀態,人都還沒有清醒過來。

面對這樣的情況,周公安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如果將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帶回公安局,萬一在途中或者在公安局裡發生意外,導致盛一樊喪命,他們難以向領導和病人家屬交代。

可是,讓所有人都留在這裡等待盛一樊醒來,顯然也不現實。

市裡發生了恐怖襲擊,警局裡還有一大堆工作等著他們去處理。

周公安最終決定留下一個人在病房看守盛一樊,自己則帶領其他人返回警局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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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第二天下午。

盛一樊的昏迷時間比上一次更長了一些,這讓周公安有些擔心,如果人一直昏迷下去,這案子會變得更加複雜。

雖然不至於無法移交檢察院起訴,但也會浪費大家很多時間。

周公安忙碌於警局的工作時,接到下屬打來的報信電話,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頂著炎炎烈日,騎上腳踏車,帶著另外兩名公安火速趕往醫院。

到達醫院後,周公安顧不上擦去額頭上的汗水,鎖上腳踏車,飛快地朝盛一樊的病房趕去。

他氣喘吁吁地爬上樓,看著站在樓梯口的小趙,焦急地開口問道:“小趙,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你有沒有問過醫生他能不能移動?他醒來多久了?”

小趙神色凝重地回答道:“醫生說他的病情非常不樂觀,情緒不能過於激動,否則病情會很容易惡化。”

“而且,現在醫院裡沒有與他匹配的腎臟,一旦病情惡化,他就會有生命危險,所以不能移動他,也不能刺激他。”

“盛一樊醒來有幾分鐘,我擔心自己的出現會給他帶來太大的刺激,就沒有在他面前露面,現在他正在和兩個孩子說話。”

“嗯,你做得很對。”

周公安點點頭,贊同小趙的做法。

他也不打算貿然出現,因為他想先聽聽那兩個孩子對他們父母所做的事情是否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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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內。

盛一樊也沒想到醒來第一個看到的既不是醫生護士也不是妻子,而是自己的兩個孩子。

他關心了一下兩個孩子的學業,醒來幾分鐘還是沒看到妻子的蹤影,忍不住詢問:“你們媽媽呢?怎麼不在病房。”

聽到父親提起媽媽,兩個孩子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們了?”

“告訴爸,爸讓人給你們出氣。”

盛一樊想要坐起來,但渾身乏力虛得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亂動。

“……”盛其洛和盛其淼搖了搖頭,淚流滿面,看起來可憐極了。

父親病重受不得刺激,醫生叔叔再三強調這一點,所以兩人壓根不敢說出來。

盛一樊沉下臉,不悅道:“快說啊,你們是不是看爸爸生病了,覺得爸爸是人人可欺的病貓,說話沒人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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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其洛和盛其淼看到父親滿臉怒容,心中不禁一緊。

他們很擔心父親的身體,生怕他被氣到發病,不敢再有隱瞞:“爸……媽被公安以涉嫌綁架犯罪的名義抓走了。”

“你們怎麼知道親眼看到的?”

盛一樊臉色陰沉,難以置信地看著兩個孩子,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嗯,我們相信媽媽不會做這種事,其中一定有誤會!”

盛其洛見父親瞪大了眼,呼吸開始變得急促,連忙安撫道,“爸,您彆著急,別生氣,您能想辦法救救她嗎?”

盛其淼附和著哥哥:“我們找了律師,律師去公安局見了媽媽,回來跟我們說案子很難辦。”

“公安機關已經掌握了充分的證據,證明媽媽確實唆使他人實施了綁架行為,而且情節還比較嚴重,不能取保候審……”

盛其洛擔心爸爸聽了會對媽媽有意見,連忙說:“綁架無非就是為了錢財,咱家這麼有錢,媽媽根本沒有做這種事情的必要!”

“是啊,爸,您一定要相信媽媽!”

盛其洛焦急地說道,“咱們儘快想辦法把她救出來,她那麼怕黑,一個人待在那種地方肯定會很害怕。”

兄妹倆你一言我一語地幫譚薇說話,生怕父親誤會了母親,不願意出手相救。

他們對母親的清白堅信不疑,就如同他們不管外人如何評價父親,始終堅信父親不會謀奪他人腎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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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昨天醫生告訴他們,父親的腎臟出現了嚴重問題,必須儘快進行腎臟移植手術,但這並沒有完全摧毀兩人對父親的信任。

母親一直以來都是溫柔善良的人,絕對可能會去做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

“噗……”

盛一樊心神震盪,慪出了一口鮮血。

沒想到譚薇竟然比自己先進去了,他這破敗不堪的身體,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即使盛一樊儘量剋制住了喉間腥甜,不想嚇到孩子們,最終還是沒忍住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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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盛其洛嚇得臉色慘白,驚恐地大叫一聲,連忙伸手想去按床邊的呼叫鈴,希望醫生儘快到來。

盛其淼嚇得直接哭了出來,痛苦道:“爸,你不要死啊,我和哥哥不能失去你……”

盛一樊聽到兒女的哭聲,想要安慰他們,張開嘴血液便順著嘴角流了下去。

他伸出手,緊緊地握住兒女的手,不讓他們觸碰呼叫鈴,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我沒事,你們不要害怕……”

“洛洛,爸爸知道你很難接受,但有些事情爸爸必須跟你講清楚。”

“我已經立下了遺囑,如果有一天我沒能挺過來,你一定要照顧好你的妹妹。”

“爸爸給你們留下了很多金條,這是爸爸為你們準備的後路,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這些東西就放在只有我們倆知道的地方。”

“如果我真的發生了不幸的事情,你媽媽也出不來,你就帶著妹妹離開這個城市,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不要和老家的那些親人有任何聯絡。”

盛一樊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看著眼前哭泣不止的兒女,心中充滿了無奈和痛苦。

他何嘗不想陪著孩子們一起長大,看著他們成家立業,但是一直沒有等到腎源的訊息,宋宣也一直抓不到,他的身體已經無法再支撐下去了。

即使以前盛一樊有過身體好起來就換老婆生孩子繼承家業的想法,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所以他這一生可能只有這對兒女,自然要把他們的未來安排好。

他能好起來再改遺囑也不遲,好不了安排妥當,自己辛苦打拼的家產也不會便宜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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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其洛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一直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從未經歷過如此重大的事情,根本無法承受失去父親的打擊。

他一邊哭泣著,一邊哀求盛一樊不要再繼續說下去,“爸爸,不要說了好不好?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媽媽也會回來的,我們一家人一定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盛一樊心裡清楚自己的親人們是什麼樣的人,如果他不把這些事情交代清楚,萬一他等不到合適的腎源,最終不幸離世,那麼他的兒女一定會被那些貪婪的親戚們吞噬得一點殘渣都不剩。

因此哪怕兒子不願意聽,他也依舊往下說著自己的安排:“公司的事務,你如果有能力支撐下去,那就盡力去做。”

“倘若難以支撐,就將股份出售換一筆錢,價格不能太低。咱們公司盈利能力強,連續多年保持較高利潤率增長……”

“如果那些股東們欺負你們年紀小、經驗不足,惡意壓低價格收購你們手中的股份,你們不要驚慌失措,也不要按照他們說的價格出售。”

“可以去找毛展鵬,他曾經學我做生意對不住我,不會過於為難你們這兩個孩子。你們把股份轉賣給他,他肯定會給出一個相對合理的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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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一樊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他重病,毛展鵬卻沒有趁機打壓吞併他的公司。

他在商業競爭中始終留有餘地,從不用灰色手段搞不當競爭,這份剋制讓盛一樊頗為意外,換做是他都做不到這一點。

毛展鵬堅守底線,盛一樊對他不免多了幾分信任與敬重。

以前他認為毛展鵬是卑鄙無恥的小人,只會沒臉沒皮的跟風學他,屢屢和自己作對,但現在他卻認可毛展鵬是個可敬的對手。

盛一樊恍惚了一瞬,語氣越發沉重:“人走茶涼,爸爸的那些朋友們因利而來,利盡而散,你們不可以完全信賴他們,一定要牢記我今天說的話。”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身體的不適感愈發嚴重,喉嚨一陣發癢,忍不住又吐出了幾口鮮血。

“別說了,爸爸,求求您別說了!快叫醫生來吧!”

盛其洛心急如焚,眼睛早已哭得紅腫不堪,淚水源源不斷地湧出。

盛其淼趴在病床旁邊,失聲痛哭起來,“爸爸,我去叫醫生。”

說罷,她轉身準備出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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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

盛一樊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他的頭髮,又拉住了女兒,“賣了股份後,你們就去大城市,多買些房子以及金條,現金只留下你們的學費和日常生活費用。”

“生活費的標準,就按照我們家目前的生活水平來定。每個月的零花錢,也要給你們留足。”

“剩下的錢,全部換成房子和金條。房價、金價上漲勢在必行,這樣能保證你們一世榮華。”

“……”盛其洛心裡越來越慌,不想聽這些充滿了晦氣的話,彷彿父親已經沒了生的希望。

他的心中只有媽媽和爸爸,沒有什麼房子和金條,“爸,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和妹妹都願意給你一顆腎,只要能救你,我們什麼都願意做!”

盛一樊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搖了搖頭,拒絕了兒子的好意,“算了,你們還年輕,身體發育還沒有成熟,捐獻腎臟對你們身體的危害很大。”

“即使腎源匹配成功,手術風險也很高。”

而且,就算他用了孩子們的腎臟,活下來的機率也不高。

說不定,只有宋宣的那一顆腎,才能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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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一樊不禁想起了宋宣,不知道老黃他們現在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若是他們把宋宣帶回來,自己就有救了,壓根不用擔心會有任何排異反應,至於宋宣會不會跟上輩子一樣英年早逝,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要怪就怪他偏偏長了與自己匹配的腎。

盛其淼著急道:“沒關係的,只要爸爸能好好的,我們身體差點也沒事。”

“……”

周公安貼在牆邊,臉色十分難看,實在聽不下去了。

他對盛一樊這個心狠手辣的男人全無好感,壓根不信他會不覬覦孩子們的腎臟,擔心他以退為進,利用兩個孩子的孝心,把心軟的兒女哄得自願獻腎。

周公安回頭給小趙他們使眼色,猛地叩響病房門,跨步而入:“盛先生,你涉嫌綁架、故意殺人、故意傷害及爆炸等多項罪名,現在請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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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一樊看到幾個公安,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沒想到警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晚一點來也好過現在。

看著兩個驚慌失措的孩子,盛一樊心中驟然一痛,不知道孩子們會如何想自己。

他強撐著身體,試圖坐起來,卻因身體虛弱又倒了下去,“公安同志,我現在身體情況不好,能不能等我好點再去配合調查?”

“公安叔叔,我爸爸生病了,他不能去。”

盛其洛和盛其淼也哭著擋在盛一樊身前,昨日沒能阻止公安帶走母親,兄妹倆無比懊悔,晚上睡覺都睡不好。

同樣的事情,他們不願經歷第二遍,更不想讓父親也被帶走。

“這你不用擔心,我們會讓醫護人員同行。”

周公安說完看著兩個孩子,語氣稍微緩和了些,“法律是公正的,如果你爸爸沒犯法,很快就能出來。倘若犯法了,那麼很抱歉,只能依法處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