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嘉定十六年。

冬去春來,萬物在一點點復甦。經過一場瘟疫的洗禮。一切眾生,都變得尤為可貴。

院牆之上,已有青青小草破土而出。燕子從頭頂飛過,銜著一捏泥土,又飛回來,蜷縮在牆頭,安靜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我跟瑩兒站在院子當間,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望向天上的太陽。冬末春初的陽光不算那麼溫暖,卻依舊刺眼,令人酸楚,讓人流淚。可,這久違的酸楚,又是何等的幸福。

不知外面的世界現在是什麼模樣,是否還是以往那般精彩。

瑩兒看著我,我看著瑩兒。彼此心照不宣。

我倆都想推開那扇與世隔絕的大門,彷佛大門另一面是個從未見識過的新世界一樣,期待又緊張;熟悉又陌生。

我倆慢慢地,一步步地,挪向大門。低頭含笑,輕搓著指尖。大門吱呀呀地開啟了,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門前。

是筱靚。

三個人一起愣在原地。還是瑩兒率先反應過來,“筱靚?”帶著激動和質疑之聲,瑩兒幾乎是喊了起來,“是筱靚!”

恍然間我回過了神來,一把抓住了筱靚的手臂,“筱靚?真的是你!”

此刻,筱靚臉上的神情分外明顯,就像偶遇了多年未見的朋友,驚喜又激動。

是啊,誰也不曾想,一場瘟疫,堪比一場生死別離。

此次瘟疫來得如此蹊蹺,不知何時真正開始,亦不知因何這般慘烈。況且連特效藥都沒有,被感染的人,輕者被病痛折磨個半死,重者直接被剝奪了生命。人們每天都在未知中期盼一切平安。

不知彼,才恐慌。

瘟疫之初,所有人都無跡可尋,如驚弓之鳥一般,不知所措。每個人都如坐針氈。臨安百姓全部陷入恐慌之中。而官府一直沒有將此次疫情的來源公佈於眾,一切都是那麼撲朔迷離。這神秘且恐怖的面紗,始終都無法揭開示人,人們被圍在團團迷霧之中,焦灼不安;人們在悲痛中,自顧不暇。

回想那段時日,昔日熙攘的街頭,空蕩的攝人魂魄,讓人呼吸急促。往日照顧有加的鄰居,此時也都大門緊鎖。不說,不見,不敢越雷池半步。誰也不敢出門,誰都不敢相見。畢竟那時候不知道瘟疫還要持續多久,還會以怎樣的方式繼續傳播,誰又是瘟疫的攜帶者,誰又會傳染人,誰又會被傳染。家家戶戶大門緊鎖,人們足不出戶。

連去吃口平時愛吃的東西,和去見想見的人,都成了奢望。筱靚的母親因瘟疫而去世,我與瑩兒卻都無法送她老人家最後一程。

“我……能進去嗎?”筱靚的問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快進來!快進來!”我拉著筱靚緊忙向院子裡走去,“看我光顧著驚喜,都忘了請你進屋了。”

我們三個人徑直走進房間,在飯桌前,坐了下來。三個人,六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可能是她母親過世的原因吧,許久不見,筱靚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肉眼可見的辛酸。我起身給她倒了杯水,遞了過去,問到:“筱靚,你最近還好嗎?”

筱靚接過水杯,道:“還好。母親的七七已經操辦完了,而今瘟疫也慢慢結束,剛好房租也要到期。我想著把店裡的餘貨賤賣一下,拾掇拾掇。然後,就,準備離開臨安城了。”

離開臨安城?

我跟瑩兒愣了一下。

“離開這兒?”瑩兒問到,“那……準備去哪?又作何打算呢?”

“是啊,怎麼突然說走就走了呢?”我也疑惑。

筱靚苦笑了下,“這麼多年,我與母親背井離鄉,相依為命。我們在臨安城裡打拼了多年,終於紮下了腳跟。而如今母親西去,突然間,我唯一的寄託和念想沒有了,覺得生命從此失去了色彩,很多事情,都沒了意義。瘟疫剛過,絲絹店的生意也不好,我承擔不起房租。並且一個人,住一整間院子也實屬浪費。所以,想回鄉下,謀個營生,自給自足,此生,也就這樣了。”

我頓了頓,說:“你回到鄉下,還是做絲絹嗎?”

筱靚點了點頭,“這麼多年,就這一門吃飯的手藝。”

“可是,鄉下畢竟沒有臨安城繁華,那裡的人也不太認絲絹啊。”我繼續說到,“你回去開個絲絹店,也未必會有多少人光顧的吧。”

瑩兒也附和著:“是啊是啊,要說機遇,還是臨安城多一些。回鄉下的話,你的手藝會受限,得不到施展呀。”

我又給筱靚續了杯水,“你即便回鄉,那邊也沒了親人,也沒什麼朋友,又要找尋謀生之道,一切都要重新出發啊。如果鄉里鄉親不認絲絹,你又要以何為生呢?”

說著,我忽然想到些什麼,繼續對筱靚說到:“如果是因為無法獨自承擔房租的話,要不然這樣,你把隔壁院子退掉,搬過來,跟我和瑩兒一起住。只要你不嫌棄這裡擁擠,咱們就一起擠在這間屋子,我們彼此還能互相照應,是個伴兒嘛。”

瑩兒聽完沒等筱靚發表意見,急忙說:“對呀!你可以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啊,這可真是個好主意呢。”

看得出瑩兒有點子高興,畢竟她最喜歡熱鬧了。以前水鋪打烊之後,她也是經常跑到隔壁絲絹鋪子扯會兒家常才肯回來呢。

筱靚卻一臉難為情,急忙拒絕,“可使不得。之前已經很麻煩你們了,不能也不想再給你們添麻煩啦。”

“哎呀,麻煩什麼。”我擠在筱靚身邊坐了下來,“瘟疫剛剛散去,我們生意都不好,乾脆搬到一起,彼此也都縮減下開銷,大家擠一擠也不妨事的嘛。”

“是啊,如果你嫌三個人擠一張床鋪不舒服,索性把你的床鋪搬過來,左右屋子裡也是放得下的。”瑩兒走到房屋中間,指著那塊兒空地說:“就放在這裡,一點也不妨事。”

我和瑩兒一人一句,說得筱靚左顧右盼的。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左右別人的決定是對是錯。我只知道,筱靚如果回了鄉,日子不一定比現在好過。她孤苦無依,一切都要重新開始。在臨安城這麼多年,到處都那麼熟悉。況且她有手藝,又肯吃苦,想在這裡找到個餬口的營生,甚至安頓下來,並不難。

她大抵是因為母親去世,心思焦慮,沒了掛牽,便不知道何去何從了。我看出來筱靚的猶豫,如果真的決定好了,又怎會猶豫?

我拉過她的手,柔聲地說:“筱靚,如果還沒做好最後的決定,就讓自已緩一緩。鋪子到期了不打緊,你先搬過來住,你就把絲絹掛在無憂水鋪這裡售賣。咱們一起做生意,一起吃飯,一起生活,彼此照拂。什麼時候生意好了,再和我與瑩兒平攤開銷,好不好?”

筱靚臉上劃過一絲悲傷,“我遲遲走不出母親去世的陰霾,整天無所事事,我想逃離這個傷心之地。並且,絲絹手續繁瑣,我始終學不來母親的精髓。以往絲絹最重要的收尾工作,都是由母親來做。而我做的最多的,大體都是些盤貨記賬,和一些簡單又瑣碎的工作罷了。我怕我自已做不來,砸了母親這麼多年苦心經營出來的口碑。如果是這樣,那我以後寧願不再做絲絹了。”

我起身把壺裡蓄滿了熱水,希望它能溫暖一下筱靚的心。

“我們都是從自已家鄉來到臨安城做活計討生活的,我覺得我們還是可以留在這裡搏一搏。做了幾年的鄰居,如果今天是我和瑩兒遇到問題,需要幫忙的話,你也會義不容辭的,對不對?”我又轉過頭看向瑩兒,說:“我們這裡的碼頭不都是宇不凡家的嗎?找天我問問他,碼頭還招不招工,能給筱靚一份給賬房先生打下手的夥計不。”

瑩兒聽完忽然瞪大了雙眼,滿臉笑意地說:“對啊,可以找宇不凡幫忙呀!雖然他家道中落,但比起我們也可謂是家大業大了吧。就算碼頭不招工,總會有其他用人的行當,他絕對可以幫的上忙。”

隨後瑩兒也拉起了筱靚的手,說:“做工的事情你就放心吧,阿紫會幫你留意的。你有手藝在身,找口飯吃不難的。”

筱靚仍然一臉為難,望著我和瑩兒,說到:“阿紫,瑩兒,謝謝你們的好意,我是真心不想給你們添麻煩的。說實話,就算我不回鄉下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已該何去何從。你們說的問題,我早就想過。可是,我能怎麼辦呢?以現在的處境,已經不允許我在臨安城繼續生活下去了。我很彷徨,彷佛我的人生只剩回鄉這一條路可以走。我不甘心,但是我一個人,真的沒有辦法。我知道你們對我好,幾年來,我們一牆之隔住著,你們倆沒少幫襯我們母女,我們很感謝你們。尤其瘟疫的時候,要不是你們借濟的口糧和麵紗,估計我也隨我母親去了……可是你們幫我越多,我越不想麻煩你們……”

“哎呀,出門在外,就多多照顧彼此嘛。”眼見著筱靚越說越傷感,我急忙打斷了她的說話,“之前我和瑩兒也沒少麻煩過你們。現在你需要幫助,很幸運,我們剛好可以幫到。以後我和瑩兒需要有你的時候,你也竭盡全力不就好了?”說罷,我微笑著望向她倆。

瑩兒也安慰到:“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把心踏實放肚子裡就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咱們從長計議!好啦好啦,不要想那麼多了。”

“這……”

“好了好了,先這樣,走一步算一步。”

我們三個本身就年紀相仿,經歷又大同小異,而今走過這一遭,也算殊途同歸了。

我走到屋子中央,說到:“我們家呢你以前也經常來,想來也不必熟悉環境了。咱們吶,現在就去你那裡,幫你收拾東西。然後,搬家!”

瑩兒和筱靚拉著手,笑盈盈地走了過來。路過梳妝檯旁,筱靚忽然指著臺子上的包裹說,“這是什麼呀?”

我順著方向望去,是那個包裹,那裡整整齊齊地包著瘟疫時候天擇送過來的面紗。原本輕鬆快樂的我,只覺腦袋“轟”地一下,呼吸也跟著戛然而止,一股莫名的悲傷湧上心頭。

是啊,那是天擇給我送過來的,是天擇許久前送過來的。

我,許久沒見過天擇了。也許久沒有他的訊息了。

他如今如何?是否安好?是否安康?是否忙碌?我全然不知。

此刻,我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凝重,眉頭也鎖在了一起。我知道,她倆看得出我的心事。

瑩兒和筱靚不說話,想必在思考該怎麼安慰我吧。她倆扶我慢慢地坐下。

瑩兒說:“阿紫乖,吉人自有天相。江主事在瘟疫橫行的時候,幫助過那麼多那麼多的人,老天都看在眼裡。他一定會平安的。”

筱靚也附和到;“是啊是啊,我聽說,這次瘟疫多虧了滄雲派的捨生忘死,全臨安城的百姓都得到了他們的庇護。正因為江主事他們一腔孤勇的衝在最前面,我們才得以無恙。好人一生平安,所以,江主事一定不會有事的。”

瑩兒用雙手扳著我的雙肩,“放心吧,江主事一定會沒事的。想必這些日子,他都忙壞了。過幾天等他忙完,就一定會來看你的。”

“他知道你在掛念著他,一定心急如焚。他肯定也在掛念你。”筱靚幽幽地說到,眼睛裡閃爍著真情。

會嗎?天擇他,真的會掛念我嗎?

一別多日,沒有半點聯絡。之前他脫不開身的時候,還會託紅豆來傳話的。可是……可是自從瘟疫爆發,幾乎是單方面斷了他的一切聯絡。我只能等,也只有等。

等他悄無聲息地來給我送物資,等他悄無聲息地向我報平安,等他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口隔空陪伴我一下。不知道是出於對我的保護,還是他真的太過忙碌勞累,每次來,都見不得面,說不上一句話。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悄悄然,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他到底怎麼樣了?我越想越焦灼。

熱淚,潤溼了我的眼角。

我急忙轉移情緒,說到:“嗯,但願。”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還來不及應聲,只聽得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門外喊到;“喂!老闆們,你們家還營不營業了?休息了這麼久,還不出來賺錢嗎?大白天的還要關著大門,真的不用做生意了嗎?”

“宇不凡?!”我跟瑩兒異口同聲。

我來不及多做考慮,轉身向門外跑去。可是瑩兒在我身後突然大喊一聲,把我叫住了。

她非常詫異地上下指著我,說:“紫,你這個勁頭,這個神情,跟你以前見江主事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怔了怔,什麼?我見天擇的時候,就是現在的神情?這是我見天擇的時候才有的神情?

“不知道的,以為此刻站在門外的是江主事。”瑩兒又補充到。筱靚站在身後,倒是一副茫茫然的模樣。

是啊,我的嘴角,是上揚的。心情,是愉悅的。那份興奮,是掩飾不住的。

我……

怎麼會……

瑩兒拉開大門,只見宇不凡一身花衣站在那裡,腰間綴了玉轡紅纓,紅色的腰封與他花色的衣服相得益彰。他滿臉春風,神色確實比上次見面好了不少。也不知有何讓他心情喜悅之事,鬢角還特意簪了花。一別多日,他有些挺拔了。

他一手支著門框,一手叉著腰,右腳尖立地,橫在了左腳前面。切~又是那副熟悉不過的嘴臉。這世上怎麼能有如此令人討厭之人呢?

“喂喂喂,老闆們,日上三竿了。還做不做生意了?”他懶洋洋的開了腔。

“煩人精,你怎麼來了?”我的語氣厭煩中伴著驚喜。

“口渴了,想喝茶。”又是標誌性的嬉皮笑臉。

瑩兒接過話茬,“瘟疫剛過不久,我們還沒出過門呢。談何營業?”

宇不凡向前一步,邁進了門檻,“我說瑩兒姐姐,現在大街小巷都慢慢恢復了往日的景象。你們前街的茶樓可都重新開了張,你們準備休息到什麼時候啊?在家呆傻了?不賺錢了?”

說完,他猛然發現了站在瑩兒身後的筱靚。“呦,這位小娘子怎麼似曾相識啊?”說著,就奔著筱靚去了,不懷好意地笑到:“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呀?”

我一下橫在了他倆中間,迴旋到:“這是隔壁絲絹鋪子的筱靚。因為瘟疫,家裡出了變故,從今天開始,她就搬過來,與我和瑩兒一起在無憂生活了。”

“哇塞,這無憂水鋪的風水就是好,專門招美娘子啊。”說完,宇不凡又轉頭看向我,道:“紫掌櫃,你們水鋪還招不招端茶遞水的小二哥呀?銀錢好說,三餐溫飽即可。”

“你有點正經的!”我拿著絲絹,在宇不凡面前隨手甩了一下。其實我的本意,是嫌棄他,讓他上一邊去。結果,他順著絲絹劃過的軌跡,閉眼,猛嗅。嘴裡還發出滿足的聲音:“嗯~香~”

呸,令人作嘔!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宇不凡說:“跟你說正經的呢。”

“嗯,你說。”

“筱靚的絲絹鋪子,經營不下去了。她想找一份可以自給自足的營生。筱靚會做賬,不知道你們家的碼頭還缺不缺給賬房先生給打下手的夥計。”

“好說,交給我。”

“啊?”原以為他會借題發揮為難我一下,哪成想他答應的如此乾脆。我只覺不可思議。

“啊啥?”他問到。

“你都不用思考一下?”我試探性地問。

“你不是都說了她會做賬嗎?”

“那你都不用好好想想,考慮一下,再做安排?我們可以等的呀。”

“我都說了交給我啊。”

“哦,就是那個……你答應的太快,我有點沒反應過來。”

“你個女人多少有點病。”宇不凡突然不耐煩起來,“答應太快也接受不了?是不是我得耗著你,吊著你,你才覺得正常?你是不是有被虐傾向啊?你都說了在跟我說正經的,我當然就要正經的回答啊。安排個夥計本就不是什麼為難之事,你既然開了口,我定當幫到你。有什麼好猶豫的?”

我還沒等插話,他又接著說:“我告訴你,阿紫,你的反應充分證明了你身邊沒有人寵著你慣著你。你說什麼都要小心翼翼,連要個答案都不敢奢求馬上能得到回覆。真心待你好的人,是不會這麼對你的!想什麼就去說,想什麼就去做,想誰就去見!唯唯諾諾、思前想後、左右為難,到最後,難受的只有自已!”

我被宇不凡的話驚呆住了,愣在院子裡,半天說不出來話。

瑩兒“嗖”地一下出現在了我和宇不凡之間,指著宇不凡,質問到:“宇公子請你把話說清楚!我們誰對阿紫不好了?誰不是真心待她了?”

宇不凡不甘示弱,“我說的是誰,你們心裡清楚。”

是的,宇不凡一直都對江天擇充滿敵意的。

一陣尷尬。

筱靚過來解圍,“大家都別傻站著了,有什麼話,進屋說吧。”

宇不凡斜了我一眼,我能感受到他的怨氣,只是,不知道他的怨氣,因何而來。

見我們都沒動,瑩兒趕忙說到:“對了,宇公子不是渴了嗎?我們剛泡好的上等菊花,宇公子可是有口福了。”說著,便招呼了起來,“快來快來。”

宇不凡走在前面,我越想越氣。

他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呀?什麼我就被虐待慣了?怎麼就沒人真心對我了?我就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反應罷了,他哪來那麼多謬論?盲目又自以為是的男人,他想什麼就是什麼。他說什麼就是什麼。誰給他的底氣呀?再說了,我怎麼了我?我活的好好的,每天開心的不得了。我不去找天擇,自然有我的緣由。那天擇照顧我,為我破壞門規的時候,他知道嗎他?我好幸福的,他懂嗎?這個人真的是……

越想越氣,便小跑幾步跑到宇不凡跟前,猛然跳起來,朝他臉上就呸了一口!

院子裡所有人都愣住了,當然包括宇不凡。

我站在院子當間,哈哈大笑了起來。彷佛吐他一口,我就大仇得報了一般。這一呸,便平了我的奇恥大辱一樣。

心情超級好,痛快的不得了。我歪著腦袋晃著頭,眉頭一挑,挑釁地看著他。

他先是一愣,隨後,居然跟著我一起大笑了起來。

邊笑還邊說:“你這個女人,哈哈哈……別是真的有病吧?我可沒錢給你治病啊。哈哈哈!你是怎麼想的你呀?”說著,就要過來捏我的臉,我一轉身,躲開了。

瑩兒、筱靚和我,我們三個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覷。

這個傢伙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不生氣?不報復?那個有病的別是他吧?被我的口水吐傻了吧?

他自已傻兮兮的一邊笑著,一邊蹭著自已的臉頰,朝屋子裡走去。我們三個默默地跟在後面,生怕說了什麼刺激到他。畢竟,他有病。

人們在大是大非面前,才會呈現出最真實的自已。

瘟疫是一面鏡子,把你內心深處最渴望的選擇,完全對映出來,毫無保留,堅定不移。它讓你知道什麼才最重要;它讓你懂得什麼才是最珍貴,不能割捨。

這個時候還能想著你,牽掛你,對你好的人,也是你應該用一生去珍惜的人。因為,你在他們心目中,真的很重要。

他們在危險面前,願用性命,去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