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輕研表現的挑不出一點兒毛病。

她溫和,風趣,沒有因為瓊花的身份是霍卓承的女朋友,就表現出其他人期待看到的微妙惡意,就彷彿,她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霍卓承一樣。

霍卓承表現的也很怪。

這個圈子,或者說一直仰視想擠進他們這個圈子裡的人,都知道在方輕研出國之前,霍卓承對她的偏愛跟縱容有多明顯。

方輕研出國之後霍卓承多次追出國,最後據說被明確拒絕之後灰溜溜的回國,再也沒追出去過。

本來以為他們今天能看一場大戲,說不定陪著喝兩杯,能收穫一點兒以前得不到的人物的友誼。

顯然,他們想多了。

當事人,包括那個家境普通但長相完全足以吊打擁有各種世紀名花,以及各國名花頭銜的不同國家明星的女人也有些過分冷靜鎮定。

按照正常流程來說,這種級別長相跟氣質的美人,最終的目的地都只會是大佬的床上,或者收藏。

霍卓承這種保護的,坦然的態度,就跟一個大款拿著一大堆金子在本就混亂無人管轄的區域亂逛一樣。

明晃晃的勾引別人去搶。

這三個人站一塊兒,大家看著看著眼神就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家世最普通的那個女生身上。

他們倒也不是一定要做什麼惡劣又澀情的事情,因為這些注視的人裡還有許多是女性。

他們看著她,完全是因為養眼。

太養眼了。

多看兩眼都是一種絕無僅有的視覺享受。

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機,非常沒有逼格的小心拍照錄影。

他們不打算發出去,就只是想留著自已欣賞。

那些窺探的眼神,瓊花並沒有關注。

從前臉上滿是刀疤,總是被審視的她擁有一項技能,只要刻意不去想,就可以把自已圈住,遮蔽對那些視線的感知。

“嫂子今天真漂亮。”

方輕研感嘆道:“我都不敢跟你坐一塊兒了,感覺我都要跟卓承哥一樣被比成綠葉了,是吧卓承?”

她目光輕飄飄落到坐下之後就不說話的霍卓承身上,“你可真是捨得,嫂子這麼漂亮你都願意帶出來給我們看。”

霍卓承:“她喜歡就好。”

他又不是變態,遇到美好的存在就想據為已有關起來。

翁清坐在瓊花對面,他看了眼時間,“君朗逸他們呢?”

方輕研:“剛才朗逸給我發訊息說是要給我一個驚喜…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到。玉言弟弟今天被臨時提出去訓練了,估計來不了了,已經提前跟我說過了。”

翁清看了眼發呆的瓊花:“哦。”

瓊花聽著這些跟她不相關的話,腦子裡正在跟珍珠說話。

珍珠總是比她更為敏銳,能夠察覺到一星半點兒的惡意,比如那些拍她的人的眼神,小動作,說的話,還有女主方輕研話裡話外她這個客人壓了派對主角一頭之類的話……

瓊花並不在意這些。

倒也不是大度,而是……

“我本來就是一個配角,很快就要黑化。”瓊花提醒珍珠:“他們對我不友善很正常,這樣我後面才有理由黑化不是嗎?”

激動飛舞的珍珠驟然一僵。

渾身散發出失落的氣息,“是哦……可是,可是…對不起,如果我當初工作的時候再努力一點兒,把等級升成女主系統就好了,這樣最起碼你可以受到別人的歡迎跟善待。”

瓊花無奈:“…我很喜歡這種遊離狀態,沒有太多感情跟劇情牽扯的女配。你做的已經很好了,而且就我所知,還有不少女主是虐文裡的,我可不想被那個…嗯…對,刨心挖腎。”

她一鬨,珍珠就開心起來了,“真的嗎?那我還是有些用處的!”

“好了,乖一點,安靜一點兒好嗎?我都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了。”

瓊花說著,珍珠就乖乖回到了她身體裡,“我會乖乖的,不打擾你的!”

瓊花安撫好珍珠,一抬眸發現其他三個人都在看自已,“…怎麼了?”

方輕研手託著下頜,臉頰被擠壓出一點兒肉,“嫂子,剛才我們在說實習的事,我想去卓承哥的公司當實習秘書,但他說要問問你才行,你覺得可以嗎?”

這還用問?

當然可以啊!

不過她作為一個逐漸從善良黑化成惡毒的女配,這時候肯定不能就這麼答應。

要是有更詳細的劇情就好了,那她就可以直接按照劇情來了,而不是還要自已摸索黑化時間點。

瓊花沉浸式想了一下,她目前雖然是假女友,但已經對多金好顏的老闆有了一些好感,並且因為老闆的話隱隱覺得自已小時候救過老闆(只敢在心裡覺得),這時候有一個疑似冒充她的女性,肆無忌憚的揮霍本來屬於她自已的恩情,還在他們已經確定情侶(假的)關係的情況下,試圖讓老闆留宿……現在這個女性又說要去當她有好感的老闆的秘書。

秘書,那得一直跟著吧?

要是其他女性她肯定不會想太多,可對方是老闆喜歡的人……

把心理路程順了一遍之後,瓊花有底氣了很多。

她沒有看霍卓承,而是看著方輕研,“你一個女孩子,做秘書不太方便吧?應該有其他崗位可以應聘的吧?”

翁清目光微變,眉頭不自覺皺起來,“秘書有什麼不方便的,他們兩個從小一塊兒長大,做貼身秘書才更方便。”

被反駁的瓊花垂眸看著手,不說話了。

霍卓承看著她不太開心的樣子,莫名心裡竟然有一點兒甜冒出來,一點點兒,卻足夠讓他心情愉悅。

他的手放在瓊花身後的竹椅椅背上,嘴角微勾,“她不願意。”

方輕研抿唇,委屈的眼眶發紅,“…霍卓承。”

被她叫名字的霍卓承感覺心口一疼,他的手緊緊抓著椅背,茫然的低頭看了眼自已的胸口。

他還是喜歡她喜歡的無可救藥嗎?為什麼一看到她眼眶泛紅,他的心就這麼難受。

“…隨你。”霍卓承撇過臉,不知不覺鬆開了抓著瓊花椅背的手。

“我就知道你不會不對我好的!”

方輕研笑起來,配著泛紅的眼睛,她笑的也可憐兮兮的。

兩人的對話跟氣氛別人彷彿插不進去。

瓊花想了想,站起來,對看過來的方輕研和霍卓承輕聲道:“這裡的花很漂亮,我想到處看看,你們先聊。”

霍卓承下意識道:“我陪你……”

瓊花彎了彎嘴角,聲音溫和,“不用,你們是好朋友,這麼久沒見肯定有很多話要說,你們先敘舊,我過去了。”

她一隻手提著裝手機的包,另一隻手微微抓著裙襬,讓自已走動間不至於踩著裙襬摔倒。

“瓊花……”

珍珠的聲音響起,“你是不是不高興啊?”

“我很開心。”

瓊花道:“女配黑化劇情已經開始了,接下來就是女配針對女主,然後女主心灰意冷決定離開,其他人追去機場跪求別走了對吧?”

珍珠鬆了口氣。

沒有不開心就好,“對對對!”

瓊花:“那我得努力記知識了,要不然等任務結束了還學的一知半解,那就不好了…珍珠,你可以幫我制定一個高效的學習方法嗎?”

“當然沒問題!”

對於能夠幫上瓊花的一系列事情,珍珠都非常樂意,“制定內容是要你目前自學的那兩科嗎?還要其他的嗎?”

小手提包掛在手腕上,戴著墨綠絲絨手套的指尖輕輕劃過柔軟的花瓣,“如果能夠加上計算機,那就更好了。”

珍珠:“這個我擅長啊,放心,我一定給你安排提煉出最快捷精簡深入的課程!”

說完它就沒聲兒了,應該是去忙了。

瓊花看到角落那裡擺著藤椅,走過去坐下。

這裡是很角落的位置,看不到舞臺前面,只能看到側面,也因此這裡沒什麼人。

瓊花抬頭,頭頂極其高的圓形穹頂在發光,模擬出被日照後的彩色琺琅玻璃那樣豔麗又夢幻的顏色。

在這個穹頂下,她覺得自身都渺小了很多。

旁邊兒有人走過來,拉開藤椅坐下來,來人也學著她的樣子仰頭,“你在看什麼?”

是翁清的聲音。

脖子有些發酸,瓊花不看了,她轉頭看向翁清。

她對他的印象就是上次在圖書館裡,他面無表情說自已瘋了的樣子——哦對,他還給她發訊息,提醒她讓她跟著來了這裡。

她這會兒應該是有些氣惱的,明明是跟過來宣示主權,但後面卻落了這麼個下場,嗯……她可能會覺得翁清過來是來看笑話的。

瓊花表情冷下來,“不陪著她,你過來幹什麼。”

翁清的表情霎時變得微妙。

瓊花見此更是篤定自已選擇的反應沒錯。

她輕呵一聲,“過來看我笑話?”

翁清:“……”

他輕咳一聲,不知道為什麼,看她冷著一張臉,不僅沒覺得可怕,反而覺得很好玩兒,很可愛。

“我覺得,我離開。給他們兩個騰出相處空間最好。”

翁清一本正經,“你不也是給人家騰出相處空間了?”

瓊花:“……”

雖然她心裡是給小兩口留空間,但表面上她是負氣離開啊!

這個翁清怎麼能顛倒黑白呢?

還是劇情已經進展到,這些人為了讓女主關注到他們,所以開始護著她針對女主的部分了?

舞臺上已經有人站上去了,價值千萬的音響裝置在這時候發揮出了優越的效能。

歌聲輕柔卻又不失節奏感,歡快又可愛,舞臺上的女團也在蹦蹦跳跳。

瓊花看著舞臺,就跟沒聽到翁清的話一樣,一言不發。

翁清也不在意,她看錶演,他就在閃爍變幻的燈光下肆無忌憚的看著她。

也許是根本不怕被發現,他都沒有挪開過目光。

舞臺上的組合一共唱跳了六首歌曲之後就下臺,熱情的簇擁著方輕研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就離開了。

“砰砰”

話筒被碰撞發出的聲音,與此同時,整個頂樓的燈光都在變暗,只有方輕研跟舞臺所在的位置光亮依舊。

舞臺上,君朗逸穿著騷包的酒紅色襯衫,筆挺的西裝褲包裹一雙有力的長腿,他拿著話筒隨意的站著,“今天是我的好友回國的慶祝派對,所以買了點小東西放在這裡的不同地方,如果感興趣,你們可以找找看,找到了就屬於你們。”

頓了下,他補充道:“最低價的東西應該有幾十萬?”

幾十萬,對於一些很有錢的人不算什麼。

但對於不是很受寵,家裡平時給的錢也不多的人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而且那還是最低價值!如果最高,會不會是百萬,甚至千萬的東西?

君朗逸:“現在可以開始找了。”

他把話筒放下,走下舞臺,手裡拿著一個盒子朝方輕研走過去。

瓊花所在的位置,剛好可以看清舞臺側面的一切,她清楚的看到君朗逸開啟那個盒子,裡面是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那是君朗逸特意飛的鷹聯拍的一件收藏品,是19世紀統一了整個西歐地區的斐克妥瑞亞女王在年幼登基的時候佩戴的戒指,女王非常喜歡,經常佩戴,它所代表的意義遠遠超過了它本身的存在,要不是帝國已經被摧毀,這東西也不會被拿出來拍賣……好像是花了幾個億來著。”

翁清慢條斯理的給瓊花講解著君朗逸為了方輕研付出了多少,做了多少事兒。

他不覺得君朗逸會對她產生什麼想法,畢竟那個對於異性認知匱乏到只會用好女人跟壞女人一刀切的來分辨女性的君朗逸對方輕研很痴迷。

著名舔狗。

他當初做舔狗是迫不得已,但君朗逸就是樂在其中了。

去年還有人脫光了躺他床上,他碰都沒碰,後面還很嫌棄的說自已眼睛都髒了。

這種存在,理論上來說是威脅不到他的。

但翁清還是下意識的在排除他競爭的可能性。

瓊花只覺得長見識了。

一個歡迎會送幾個億…這甚至都不是生日!

有錢人真的是不把錢當錢啊。

她感慨的看著方輕研大大方方沒有一點兒猶豫的收下戒指。

這種自信讓她有些羨慕。

如果換成她,她絕對沒有那個膽子去收下這麼貴重的東西,甚至會因為在歡迎會上其他人給她花銷太多而覺得尷尬不適甚至排斥。

那種篤定的,認為自已值得的自信,是需要一點點兒養成的。

她養不出來。

她是在年幼時候就被人用鐵絲捆綁扭曲意圖賣出一個好價錢的樹,已經定型了。

兩個人的思路完全不在一條線上。

翁清說完等了會兒,不見瓊花說話,感覺有些奇怪。

“你也覺得君朗逸對方輕研一往情深是吧?”

翁清說。

瓊花下意識想點頭,“對……”

不對!她不能是這個反應!

她保持著點頭的姿勢,彷彿不開心一樣的低頭,“對,她有君朗逸了,為什麼還要跟我搶?”

勝券在握的笑容僵硬,翁清眉頭緩緩皺起,深色的鳳眼在昏暗中注視著她,“你很喜歡霍卓承。”

瓊花:“他是我男朋友。”

直接略過了喜不喜歡這個問題。

心思煩亂的翁清沒注意到她的回答有微妙的不對,他抿唇,過了幾秒,他輕聲說:“你也看到了,只要方輕研在場,霍卓承就永遠不會把你放在眼裡。”

他抬手,手指勾著她耳畔的一縷髮絲,把它順到小巧的耳後。

做完這些,他去看她的表情,她驚訝的看著他,眼睛都睜圓了。

像一隻受驚的貓。

翁清:“也許,我可以幫你。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他,非他不可的話。”

他在靠近,兩個人的距離從兩步遠拉近到了一步,半步。

他身上有清茶的香氣,很好聞的味道。

湊近了,她才發現他只是跟肌肉多的君朗逸比起來比較單薄。

不對比,單看的話,他個子高,身形修長,胸部有胸肌,喉結粗大,低頭看著她的時候的那種勁兒,有點兒…有點兒……斯文敗類。

尤其是,這會兒燈光是昏暗的。

“在看什麼?”

翁清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抬手,瓊花就驚醒一樣後退一步,腿碰到用料結實,沉重的藤椅,沒保持住平衡直接一屁股坐下去了。

她是真慌亂,而不是有預謀的一屁股坐正,這導致藤椅因為驟然的衝擊力,往後仰倒了一下,她差點兒就狼狽的翻出去了。

關鍵時刻,翁清俯身兩隻手壓在藤椅兩側,把它硬生生壓回來。

他無奈的看著因為一連串的驚嚇而有些呆的瓊花,“你……我又不是鬼,你怕什麼?”

瓊花眉頭緩緩皺起:“…靠的太近了。”

翁清眼神微暗,語氣近乎憐憫,“可你男朋友,霍卓承跟方輕研的距離,可比我們現在要近多了。”

他佔據了她的視野,讓她看不到別人的情況,只能看著他,“他們甚至可能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進行負距離的交流。”

他滿意的看到了她驟縮的瞳孔和不加掩飾的神態,“我可以幫你。”

“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隨時找我。”

翁清直起身,“我還有工作,得去忙了,回頭聊。”

他離開了。

瓊花還坐在藤椅上,有些恍惚。

現在的年輕人……說話開放程度跟她父母那一輩很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