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命騎著毛絨絨的熊背,別看食鐵跑路一顛又一顛,搖頭晃腦,憨態可掬,其實速度很快,它攀巖附壁,一騰幾丈高,圓滾且靈活。
記得那年,大雪飛紛,山脈銀裝素裹,六歲的小許命和將仁在花嬸陪同下,進山裡去玩。
許命爬進雪叢,走散了,不久後,他聽到一個稚嫩的嗚咽聲,奶裡奶氣。
他好奇地尋找,發現了食鐵。
那時食鐵像嬰兒那麼大,它坐在一棵樹上,小爪子抱著樹枝,身上落滿冰雪,像被遺棄的孩子,也不知坐了多久,凍得渾身發抖。
許命救了小熊,抱著它誤打誤撞,跑進了仙人洞,後來被找到,可嚇壞了花嬸,為此,將仁還捱了一頓打。
十二年過去了,曾在樹上凍得瑟瑟發抖的小熊,長成了一頭猛悍的壯熊,但模樣並無變化,它還和小時候一樣,黑黑的眼圈,看起來萌蠢可愛,卻能張口咬斷金鐵。
故此,許命為它取名——食鐵!
食鐵在許府住了兩年,體格成長不少,師父說,不宜讓它留在小鎮,因為會磨滅食鐵的野性,應該讓他回到自然,回到天絕山,和野獸搏鬥,去經歷殘酷的生存。
雖然不捨,最終食鐵還是歸了深山。
在此期間,許命和將仁經常去看它,見過它不止一次受傷,某一次,食鐵的爪子被其他野獸咬爛了,流了很多血。
偶爾食鐵也會下山,趁著夜黑,刁些野味到許家,從未忘記過許命。
“食鐵,去一線天找將仁匯合。”許命喊道。
天絕山脈大亂,妖獸暴動,不可阻止。
許命到半道嶺的時候,見漫山遍野是妖獸,黑漆漆地,匯成洪流,沿大道往山下奔去。
他真不知道,臨仙鎮該怎麼阻擋,但有師父在,他不擔心。
遠遠地看到破廟,那廟,建在一個凹形糟裡,三面環峭壁,只有門前一條下山的大道。
詭異之處,沒有任何一隻妖獸進廟。
不過,這不代表廟裡就安全,許命看見,廟裡有大片人影哭嚎亂跑,都是陽關鎮的人,似乎還有幾名和蘇青寂一起進山的學宮弟子。
那群人慌不擇路,剛出了廟門,身子被獸群撕碎,也有人攀著峭壁往上爬,似乎想逃離破廟,卻被空中掠過的猛禽用利爪提到天上,而後生撕了。
“慘!”許命一臉同情,照此情形,廟祝極有可能詐屍了,還好進廟的不是魏海他們。
吼!!
食鐵直奔一線天,沿途遭遇一些妖獸,見熊背騎著人,就想撲來撕咬,莫不是被許命手裡的板磚拍碎頭顱,就被食鐵撞得身骨盡碎,他們一陣奔襲過後,終於趕到了一線天。
然而,事情沒有像許命預料的那麼好,雖然找到了臨仙鎮的隊伍,下山的路卻被封了,狹口坍塌,被兩塊切口整齊的巨石堵著,像有人從峽口的上峰用劍斬下,完全封死。
臨仙鎮青壯和學堂的學子少了好幾個,此時,所有人都在戰鬥,入口之處,遍地鮮血,躺了七八具屍體。
山脈妖獸暴亂,遍嶺都是,雖然絕大部分沿大道下山,這不代表一線天就沒有妖獸過來,只是數量遠不如大道的多。
“怎麼回事?”許命大喝,騎著食鐵,立刻加入戰鬥。
如今情形很不樂觀,將仁倒無礙,鎮民和學子多數負傷,許命看到二麻子的腿都被山豬咬斷了,拖著人跑。
“蘇青寂乾的。”將仁憤怒道,拳勁噴吐,凡撲身妖獸,皆被一拳斃命。
隊伍在山裡尋找藥材,妖獸暴動以後,將仁聽從許命的吩咐,不走大道,不進半道嶺的破廟,一路護著人趕到一線天,中途有幾個不幸身亡,護不過來。
就在進山隊從一線天逃生的時候,蘇青寂御劍而來,從眾人頭頂冷酷掠過,看都沒看鎮民和這些學子,劍指暴射可怕的劍氣,從上峰削下完整的巨石,堵死了臨仙鎮青壯和學子的生路。
“他是開闢了丹府,這些妖獸根本威脅不到他,見死不救也就算了,我們被妖獸撕咬,他還落井下石。”將仁想起那一幕,無比憤怒。
只有開闢丹府的修士,才具備這種劍氣,削掉一座小峰,削下近十萬斤的巨石不是難事。
他不知道蘇青寂為什麼那麼做,只從堂堂學宮首席的臉上,看到了冷漠,蘇青寂眼中連不屑都沒有,彷彿鎮中青壯和這些朝氣蓬勃的少年,猶如地上螻蟻,可有可無。
若不是關鍵時刻,王勝帶著大柳鎮的人手過來,兩鎮隊伍匯合,堪堪擋住了攻勢,恐怕,此時許命過來,唯一活著的人,便只剩下將仁一個了。
“蘇青寂鐵了心讓我們死,他要讓我們做妖獸的口糧,他一個開闢丹府的天才,呸,那狗日的在害怕。”王勝暴吼,揮動一柄靈劍,是將仁從逐鹿得來的靈器,極為鋒利,雖然砍死大片妖獸,身上也被抓出口子,兩尺長,從背上延伸到大腿。
他看得清楚,蘇青寂掠過去那一瞬,眼神似蘊含驚慌,因此,才要鎮民和這些學子殿後,好獲取足夠逃生的時間。
沒人知道蘇青寂在山脈核心遭遇了什麼,把列缺城的青年神話嚇成那樣,但王勝確實從蘇青寂身上看出了恐懼的體現。
“想辦法轟開出路。”許命的板磚落下,拍碎一顆獸頭,而後,食鐵帶人躍起,咬斷了一條大蜈蚣的脖子。
“怎麼轟?近十萬斤,我們死定了,我們死定了。”王勝在哭,手上的靈劍不給他帶來安全,滿背的鮮血。
他就不該受許命利誘,忽悠著趙人凡跑進山裡來,不過他也知道,即使許命不找他,他也會進山,沒人抵得住山寶的誘惑。
“老子活夠了,娘們睡了好幾個,就是你們這些娃,不該死在這裡啊。”魏海大吼,眼睛噙著淚,箭矢已經射光,斧頭砍斷了,揮著一張大弓和妖獸搏命。
這些孩子們死得冤,明明可以下山和爹孃團聚,誰料學宮首席如此卑鄙,簡直是草菅人命。
而且,就算這裡人死光了,蘇青寂的行為也不會有人知道,他依舊是列缺學宮光鮮亮麗的首席弟子,列缺城青年一代的天才神話。
“將仁,能不能打穿出路?”許命眼睛通紅,蘇青寂如此道貌岸然,怎配學宮首席之位。
恨也無用,必須打通出路,不然,所有人都會死。
若不把蘇青寂的卑劣,告知外界的人,少年們做鬼也不瞑目。
聽到許命的話,少年們很絕望,十萬斤的巨石,整條出口堵死,雖然將仁很厲害,但畢竟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怎比得了開闢丹府的蘇青寂。
打穿十萬斤的巨石,根本不可能!
“我能,但需要點時間,你頂得住嗎?”將仁聲音如雷鳴般迴盪。
這時,少年們才驚愕發現,許命變得不一樣了,發黴了十六年的氣運之子,在與妖獸搏鬥,他手上拿得是什麼,青色磚頭?
而此時,氣運之子正一磚一個,騎乘黑白相間的猛熊,在妖獸堆裡大拍四方,頭骨碎裂聲接連不斷。
“你頂得住,難道我會頂不住?”許命回頭衝眾人露出燦爛的笑臉。
看著少年乾淨的笑容,所有人信心一振,身上莫名湧起一股力量。
“好,我來打穿。”將仁退出戰鬥。
擊碎近十萬斤的攔路石,對十六歲的少年來說,根本是天方夜譚。
將仁還只是個煉氣士,他沒有築基。
但許命開口,將仁就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