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招娣自已扣了會兒手,還旁若無人地在座位上眯起覺來。

此時對面矜貴優雅的男人筆直坐著,墨色的瞳孔凝望著池招娣的睡顏。

應該是夢到了什麼好事,口水順著女人的嘴角流下,陸景琛皺起眉頭,無奈地招了招手。

巨大的銀色水晶懸在女人的臉側,一點一點越拉越長,最後幾乎搖搖欲墜,馬上要下落到桌面上。

陸景琛捏了捏眉心,將服務員帶上來的紙巾和圍兜放在盤上,推到她手的右側。

這一推,盤邊磕到了她的手,沉浸在夢中的女人才終於睜開眼,然後在與他四目相對的瞬間立馬闔上,有什麼煩心事似的,重新無所畏懼地睡覺。

“……”

陸景琛又擺手,餐盤推到女人的另一隻手邊上,將她磕醒,這會兒女人睜開眼,抓住餐盤瞪眼,“你信不信我給你揚……”

“揚?”

池招娣看到眼底放滿了的精緻美食,立刻抬頭瞥向對面的那張人神共憤的臉,露出巴結的笑容,“我給您揚起一個大拇指!您真是一個好人!”

“我以為你覺得這飯不如你點的那份,要把桌子揚了。”

一句話給她乾的說不出話來了,陸景琛的這張嘴看來也不是省油的燈。

果然什麼樣的爸媽養什麼樣的孩子。

一胎裡面蛇鼠一窩,都好不到哪兒去。

“?”池招娣搖了搖頭,感覺自已用錯了成語。

但現在她的嘴都被食物佔滿了,沒空和對面掰頭。

陸景琛看著池招娣絲毫不顧形象,在露天的餐廳裡大口朵頤著桌上的飯,叉子和刀碰的亂響,他自已都沒發覺,眉頭從她開始吃飯,到盤子裡的最後一點被吃完,都緊緊皺著。

丟人?

會有些丟人嗎?

“你…你一直看著我吃飯是暗戀我嗎?”池招娣擦嘴,“雖然鑑定結果沒出來,但我倆不管是不是兄妹,都不可能奧,我先跟你宣告。”

陸景琛很佩服她的腦洞,總是能讓人瞬間說不出話,“以後不能跟對方表達訴求,直接跟我說,你是江聿哲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朋友。”

池招娣笑著搖了搖頭,“江聿哲不是我朋友,你不用為了他這麼照顧我,我自已照顧自已足夠,二十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

陸氏得知陸純有可能不是親生千金之後,雖然家裡的父母和爺爺奶奶沒有直接將池招娣接回家,但舉動和表現和以前有了細微的差別。

她不可能安靜地等在家裡,池招娣那個女人若真的是陸家親生的女兒,她這個假的又該何去何從呢?

陸純越想內心越發不安,送走了某高檔奢侈品的專屬銷售,選好了衣服和配飾,她就急匆匆從陸家出發,駕車到了那晚的公路附近,這次她沒有像以前那樣開車大搖大擺地進去。

女人徒步走了半小時,越過樹林中的幽深小路到村口,看見了幾個熟悉的面孔。

她蹲下身,發現長裙尾端都沾上了土,輕嘖了聲道:“不該穿高跟鞋來,這路十年都不修嗎?城市化都那麼發展了,京市怎麼會有這種泥濘的土路?”

“……”村口的人沒理會她的喃喃,用異樣灼熱的視線打量著她。

好似她是從異世界穿越而來的外星人。

陸純無視那火熱的視線,擦了一下額頭的汗,“你們知道池招娣嗎?”

排排而坐的大爺大媽笑了一下,隨即對著她點頭,指了指前方的幾排建築。

“看來你們是知道的”陸純勾唇,“有沒有人能帶路,如果順利帶我找到她家的話,我可以考慮給你們幾千塊做勞動報酬,也就是跑腿費,有誰現在有空嗎?”

其中一個較為年輕的中年人露出感興趣的目光,上前一步,“……幾千塊?”

不等陸純點頭,身後就傳來了粗糙的大嗓門,“哎哎哎?這人是池招娣不啊?是池招娣那死丫頭回來了嗎?這回看我不打斷她的腿,離了家到處跑,養了這麼大的姑娘一點兒都不知道孝順,白眼狼!”

“你小點聲吧,村口那麼多人呢!讓別人聽到了笑話。”

池招娣?

跟雷達接收到訊號一般,陸純立刻回頭望去,屈向紅和池冠嚴眯著眼睛騎著電驢正過來,是池招娣的父母!

電車上的倆人一瞧見是陸純,馬上剎車停下來,“陸小姐?你在這裡做什麼啊?”屈向紅毫不掩蓋自已的關切和擔憂,“你和家裡吵架了?”

池冠嚴在一旁慈祥的笑著,即便沒說話,陸純也能感覺到兩人對自已並無惡意,比村裡其他人的眼神要溫和許多,她心裡古怪,但還是板起臉,淡淡開口:“家裡的情況就不用你們兩個操心了,我今天來是想問關於池招娣的事,既然你們來了,我就不用請別人帶我到你們家了。”

“池招娣?”屈向紅疑惑,“那小賤蹄子是不是又惹你了?都怪我們倆沒管好她才一直讓你…讓陸小姐不舒服,我們馬上回去打電話叫她滾回家來,叫她滾回家!”

三人交流期間,一輛破舊的不知道是三手還是四手的麵包車開過來,揚起一路灰塵,陸純下意識抬手捂住口鼻,往後退到了池冠嚴的肩膀後,待車走後用手扇了扇塵土,緊皺著眉頭。

池冠嚴注意到她的動作,立馬說:“先到家裡坐坐吧,這裡髒,土也不少,別弄髒了你這衣服。”

老兩口掏出水果和上好的茶葉招待陸純,還怕她中午沒吃飯,詢問她要不要試試屈向紅的手藝,兩個人一人一句話,陸純的頭都要炸了。

在這裡的桌子和椅子,到處都是細菌,和池招娣一樣,又髒又臭,還噁心,如果不是為了弄清楚池招娣的身份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才不會來這狗都不待的地方。

她要是出生在這裡,肯定一落地就自殺。

坐了沒五分鐘,對池招娣,陸純竟然從心底生出了幾分敬意,“您二位也別浪費時間了,這裡的筷子和碗多少細菌啊,要是被傳染了什麼疾病,你們付得起醫藥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