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餘裕，你不準死！我姜桃說的。

兩人剛回到屋內點上油燈，坐在床邊準備說些剛才未出口的悄悄話，一條半人高的黑影便從黑暗中撲來，餘裕眼疾手快，一熟練地將其踢飛，但它馬上又衝了過來，衝著餘裕手臂一個勁地狂舔，尾巴搖個不停。

就在餘裕打算再給這個破狗一腳時，姜桃趕緊把他攔住，在大黑狗看清面前之人時，頓時剎住腳步，嘴裡哼哼唧唧作可憐狀，直接倒在地上翻起肚皮，露出兩條猩紅的傷口。

兩人也不是第一次見此情形，心照不宣無需言語，一人取來針線，一人拿來藥膏和棉布，姜桃替大黑狗仔仔細細擦拭完傷口，餘裕則穿針引線為它縫起傷口，只是動作比起溫柔的姜桃來說，則要簡單粗暴得多，劇烈的疼痛感使得大黑狗渾身直打顫。

“我覺得就該聽許大夫的，直接把這傢伙給咔嚓了，省得到處去沾花惹草。”餘裕簡易地把傷口縫合，用牙齒咬斷棉線，看向大黑狗的眼神滿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出去打架也打不過其他狗，還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別瞅它現在要死不活的樣子，最多撐不過三日，到時又沒影了。”

姜桃搖搖頭，輕聲笑道：“它畢竟是畜，不是人。”

“話雖這樣說，但有時我又隱約覺得，它其實就是在我們面前裝，你看它只要受傷了，鐵定會第一時間回來，而不會任由自已傷口潰爛死在外邊，這就是佐證。”這並不是餘裕腦補，總的來說，他與這條大黑狗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他老是覺得，它似乎具有某種靈性，這種感覺來源十分虛無縹緲，但他就是覺得那是真的。

“反正是你的狗，若真像是你所說，那它能瞞你一時，可瞞不了一世。”姜桃起身收拾殘局，她把針線收好，又在大黑狗傷口附近撒些藥散。

折騰好後天邊已出現魚肚白，少年少女卻不覺得睏倦，安頓好大黑狗後，兩人決定一同去懸崖邊上觀看日出。

正如柳先生所說，餘裕和姜桃二人都很喜歡桃花村，這裡的每一棵桃樹，每一條溪流，每一塊稻田，每一次日出和日落。

他們一起看過很多次日落，一起看日出這還是第一次。

山谷間生起了一層薄霧，有不知名的小鳥在人不經意間略過樹叢，餘裕看著身旁的姜桃，此時的她正一臉全神貫注看著地平線，生怕錯過任何一丁點兒的細節。

“他們說你是絕世的劍道天才。”餘裕看著少女側顏，回憶起柳先生、荒太燕和道崩劍門兩位長老的話語。

像是對這番話語早有預料，姜桃臉上並未表現出多大的詫異，就連語氣也未有起伏：“然後呢？”

“我可能要死了，還有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在很久以前，餘裕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在姜桃面前，再厲害的巧舌如簧都是畫蛇添足，真誠才是最大的必殺技，他知道，接下來或許很難再有這樣一個坐下來相談的機會。

他想要把自已的心裡話講給她聽。

“餘裕，我告訴你，你不是一個普通人，當初木崖書院的考試，你若是參加的話，我能保證，你才會是榮獲榜首的那一個。”

姜桃的目光依舊定在地平線上，從他瞳孔逐漸亮起的光團，餘裕知道太陽即將破土而出。

“而且，未經我姜桃的允許，你餘裕，不準死，任何人都無法去定奪你的生死，就算是天道也不行。”

一切都是那麼恰到好處，當姜桃將將說完這段話時，太陽的第一束光亮，從地平線而來，掠過高山和湖泊，穿過樹林和草地，驅散掉峽谷間一簇簇白淨霧靄，來到懸崖上，落到姜桃臉頰、髮梢和飄飄長裙上。

那一刻，姜桃整個人都在發光，如天女下凡。

餘裕假咳兩聲：“雖然但是，你該不會忘了，我家那個整日不著家的大黑狗，就叫天道。”

且就在前不久，他們還在討論要不要把天道的某些權力給咔嚓了。

姜桃目視前方，宛如未曾聽清餘裕言語一般，只是此時的她，神色明顯不太對勁。

餘裕十分坦然，並未察覺異常。

直到日上頭頂，所有絢麗的色彩盡數退去，姜桃才回過頭來，目光如劍，以一種很是清冷的聲音說道：“其實你這樣子我應該會很放心的，即便將來我們可能相隔萬里，數年也未必能夠見上一面，只是不知為何，我卻高興不起來。”

確認關係後的第一次相約，就在這種奇怪的氛圍中結束。

回去的路上，原本主動送上擁抱的姜桃，卻連牽牽小手這種事也不太願意，餘裕也就只能作罷。

距離村長家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餘裕遠遠就看到一個蒼老的矮小身影等候在路口。

餘裕本想就此離開，可在被姜桃瞪了一眼後，終究還是跟隨來到跟前。

在關切問詢姜桃一番後，姜老爺子最後把目光移到了餘裕身上。

“你家的桃樹我找許跛子看過了，許跛子說它只是元氣大傷，未殃及生機，明年一定能長出新葉，能不能開花結果那還是得看天意，不過總體而言，是個不錯的結果。”

“許大夫還能給桃樹看病？”餘裕翻了個白眼，剛提起心氣對上姜桃的目光，霎時偃旗息鼓。

“那是自然，他可是桃花村唯一的大夫，不找他看找誰看？”姜老爺子說了一句不算廢話的廢話。

“那還真是多謝你了。”餘裕沒好聲氣道。

姜老爺子嘿嘿一笑，一雙結滿老繭的手相互搓著：“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餘裕覺得，在這桃花村，若論臉皮厚度，東山排第一，這老不死的板上釘釘能排上第二，不過眼下這情況，他作為晚輩，對方都已放下身段主動示好，自已再計較下去那就多少顯得自已不太懂事，更何況，他可還記得，是因為何種原因，姜老爺子才會做出如此大的轉變。

他不知道那一夜，姜桃與姜老爺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但能肯定的是，姜桃肯定度過了極其難過的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