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暗紫色的記憶迷霧中,時間如同被凝固的琥珀。
我懸浮在虛無的中央,任由霧氣凝成的記憶畫面在周身流轉。
那些過往不再是有序的篇章,而是破碎成無數閃爍的碎片。
時而拼湊出童年時溪邊戲水的歡鬧。
時而閃現出與濯塵戰鬥時濺起的暗紫色血花。
每一幅畫面都帶著潮溼的寒意,彷彿將我困在永無止境的輪迴劇場。
暗紫色霧氣悄然纏繞在腳踝,如同無形的藤蔓將我禁錮。
遠處傳來齒輪轉動的嗡鳴,與記憶中弒神槍撕裂空間的聲響重疊,在耳畔織成令人心悸的韻律。
我試圖觸碰那些畫面,手掌卻穿過光影,只留下一片冰冷的霧氣殘留在指尖。
這裡的一切都如此真實,卻又像隔著一層毛玻璃。
看得見,摸不著,更無法改變。
不知過了多久,外界傳來的聲響如悶雷般穿透迷霧。
一些熟悉的聲音混著時空的雜音,變得模糊而扭曲。
我拼盡全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吶喊,可喉嚨裡發出的只有含混不清的嗚咽。
如同困在深海的孤魂,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突破這層無形的屏障。
記憶畫面突然劇烈扭曲,化作無數雙暗紅的瞳孔在黑暗中閃爍。
濯塵的笑聲從四面八方湧來,混著羅睺若有若無的冷笑
“好好享受這份‘禮物’吧,當你真正看清命運的全貌,或許就不會再做無謂的抵抗”
暗紫色霧氣凝聚成鎖鏈,將我狠狠拽入更深的記憶漩渦。
霧氣凝成的手捂住我的口鼻,窒息感與記憶的洪流同時襲來。
我開始分不清哪些是真實的過往,哪些是敵人制造的幻象。
在這片沒有時間的黑暗空間裡,每一次記憶的輪迴都像是在割裂靈魂。
而那層阻隔我與外界的無形力量,正隨著我的掙扎變得愈發堅固。
或許,這才是湮滅者最殘忍的懲罰。
讓我在永恆的回憶中,眼睜睜看著珍視的一切走向毀滅,卻無能為力。
在記憶的漩渦中沉浮不知多少個輪迴,暗紫色的霧氣早已浸透靈魂,連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甜。
直到那縷若有若無的氣息鑽進鼻腔。
是松脂燃燒的香氣,混著潮溼的泥土味,像極了幼年時部落裡的祭祀篝火。
我猛然抬頭,卻只看見翻湧的記憶碎片在虛空中流淌。
那氣味卻如驚鴻一瞥,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誰?!”
我沙啞的吶喊撞在無形的壁壘上,激起一圈圈暗紫色的漣漪。
掌心的規則之力不受控制地迸發,將附近的記憶畫面震成齏粉。
就在這時,一個古老的聲音從霧氣深處傳來,聲線中流淌著星辰誕生的韻律,又夾雜著遠古戰場的肅殺
“我偉大的族人,你為何如此彷徨?”
這聲音像一把鑰匙,瞬間開啟了記憶深處的某扇門。
我看見數十億萬年前的至高一族聖殿,穹頂之下矗立著巨大的虛影。
無數身著金色甲冑的戰士在臺階下列隊。
“您是……至高者?”
我試探著開口,喉嚨因太久未正常發聲而刺痛。
霧氣突然變得稀薄,一道模糊的金色身影在前方浮現。
他身披星辰織就的長袍,手中的一顆紅色珠子上,還散發著宇宙初開時的光焰。
只是面容被規則之力的光芒籠罩,無法看清。
“彷徨者啊,看看你的內心”
至高者的聲音如洪鐘大呂,震得內海翻湧
“你以為自己困在記憶的牢籠,實則是在與前世的自己對話”
他抬手揮出一道金光,我周身的暗紫色霧氣竟凝結成另一個“我”的模樣。
那是身著至高一族服飾的青年,眼中跳動著與濯塵相似的暗紅火焰。
“這是……”
我瞳孔驟縮,看著兩個“我”的虛影在金光中對峙。
“他是三十億萬年前的你,是與濯塵一同誕生的至高之子”
至高者的語氣中帶著嘆息
“而你,是承載著今生信念的轉世之身。你們本為一體,卻因選擇不同,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青年突然開口,聲音與濯塵詭異地重合
“加入我們吧,迴歸湮滅的懷抱,你將不再受輪迴之苦”
與此同時,今生的記憶碎片如利刃般刺入腦海。
無妄高坐皇位,有男青澀的面龐,羅睺揮舞著手中的弒神槍。
每一幅畫面都在燃燒,照亮了內心的彷徨。
“不”
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我是燕九黎,我的道路由今生的選擇決定,而非前世的宿命”
至高者的虛影中傳來讚許的波動,他抬手輕揮,金色光芒如潮水般湧來,將暗紫色的霧氣與青年虛影一併沖刷。
在光芒的最深處,我終於看清了至高者的面容。
那竟是與我、與濯塵一模一樣的臉。
“很好”
至高者的聲音逐漸消散,霧氣中浮現出前往現實的傳送門
“記住,真正的力量不在於對抗宿命,而在於相信‘今生’的可能性”
“當你走出這裡,前世之井的真相,將由你親自揭開”
傳送門的光芒亮起時,松脂的香氣再次縈繞鼻端。
我深吸一口氣,任由金色光芒包裹全身。
在踏入光芒的剎那,我聽見外界傳來有男的抽泣聲,聽見羅睺怒罵
“小兔崽子快給老子醒過來”
這些模糊的聲響突然變得清晰無比,如同穿透烏雲的陽光,照亮了長達萬年的黑暗。
原來,所謂的記憶牢籠,不過是心障的具象化。
當我不再逃避前世的自己。
當我真正接納今生的身份。
那些阻隔外界的無形力量,便如冰雪遇春般消融。
而此刻,推開這扇光之門,等待我的不僅是現實世界的戰友。
更是一個關於創造與毀滅、前世與今生的終極答案。
意識如破碎的琉璃重新拼湊,眼瞼沉重得彷彿墜著星辰。
當我緩緩睜開眼睛,混沌的視線裡晃動著斑駁光影。
記憶的齒輪卻仍卡在與濯塵決戰的最後時刻。
猛地半起而坐,太陽穴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周身經脈像是被千萬根銀針貫穿,法相真身殘留的暗傷在這一刻集體爆發。
“燕兄!”“師父!”“燕長老!”
數道不同的呼喊聲,都帶著急切同時在我耳邊炸響。
衣袂帶起的風聲裹挾著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些記憶中的味道突然變得如此真實。
可當我試圖聚焦視線,眼前人影卻如水中倒影般扭曲。
他們焦急的面容在虛空中重疊成濯塵暗紅的瞳孔。
“別碰我!”
我下意識揮出一掌,殘存的規則之力在掌心炸開,將最近的身影震飛出去。
暗金色的光芒照亮四周,我這才看清懸浮在半空的防禦結界。
那是神殿特有的符文禁制。
細密的光網將整個房間籠罩,角落的燭臺上燃燒著能驅散心魔的清心火。
可當視線掃過牆壁上的浮雕,心臟卻猛地懸到了嗓子眼。
那不是天璇宗的飛鶴圖騰,而是神殿的雲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