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半,連厘的雙眼氤氳霧水,視線模糊。

到最後看完,淚水盈滿了眼眶,源源不斷地溢位來,淌過雪白臉頰。

大顆淚水滴落在信紙上,洇溼‘我都會為你而來’的‘我’字。她視物不清,眨了眨睫毛,眼淚像晶瑩剔透的珍珠,止不住地滾落。

靳識越從書房出來,漫步回至臥室,就看到他女朋友坐在梳妝檯前淚崩了。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瞧見她手裡拿著的東西,頓時瞭然。

一見到靳識越,連厘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喉嚨哽咽地望著他。

她張了張嘴,尚未發出聲音,靳識越便箍著她腰,輕鬆將她抱上梳妝檯。

“別哭了。”他用手帕溫柔地替她擦眼淚,“跟你講那些不是為了讓你哭。”

連厘的淚腺這才停歇工作。

她眸中含著水意,目不轉睛盯了靳識越三秒,伸手攬住他脖子,忍著聲音的顫意說:“沒有我,你怎麼辦。”

靳識越長臂圈著連厘的細腰,手掌輕輕拍她背,聞言,黑眸流瀉出幾絲笑意。

“是啊,沒有你我可怎麼辦。”

直到看見那封情書的內容,連厘才明白自己究竟在憂愁什麼。

靳識越因為宋驍的死亡,經常睡不好覺,她不在,他睡不著怎麼辦?睡眠不足,他骨子裡又很瘋,要是精神狀態不佳出事怎麼辦?連厘從不認為自己在別人那裡佔據極其重要的份量,可靳識越給她的感覺,總是讓她覺得她對他而言無比重要。

連厘一個人慣了,沒和誰如此親密過,所以時常迷茫、困擾。

她跟連景程和紀檀存在無法消弭的血緣關係,有牽絆很正常。

但是,她與靳識越不是親人。

他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卻擁有斬不斷的羈絆。

連厘臉埋在靳識越肩窩,又要掉眼淚了。

靳識越大手往下,捏住她後頸,像拎小獅子一樣,稍微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注視著連厘紅彤彤的眼睛,心臟塌了一角,軟的一塌糊塗。

“洗好澡了?”他放柔聲音問。

連厘吸了吸鼻子,點頭:“嗯。”

靳識越落在她杏眼的目光往上移,停至她用白色幹發巾包裹的腦袋,抬手將毛巾解開,隨意丟向一旁的椅子。

他站在梳妝檯前,單手握著吹風機,耷拉眼皮,慢條斯理地替她吹頭髮。

吹風機轟鳴的聲響不算大,連厘望著男人專注的模樣,沒有出聲,安靜地盯視他,享受他的照顧。

靳識越一隻手撩起她溼漉漉的長髮,拿到鼻尖嗅了一下,隨後又捏著她的髮尾去撓她面頰。

連厘有些癢,往旁邊躲:“你別撓我。”

靳識越輕笑,低頭嗅她的領口,鼻息撲在裸露的脖頸,短髮蹭著敏感肌膚,癢意更深了,連厘忍不住笑出聲:“別蹭,好癢……”

靳識越暫時放開她,他指骨修長的手穿過她柔順的頭髮,探究溼度。幹得差不多,關掉吹風機,隨手擱置梳妝檯。

連厘側頭,拿起那封情書,想再瀏覽一遍,還沒看完第一行字就被靳識越無情地抽走。

“明天再看。”

他托住她的腰,一把將人扛起來,轉身往門外走時,大手撈過桌上的絲絨小方盒。

“你要帶我去哪裡。”連厘趴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彷徨不知,如墜十里霧。

“書房。”

“去書房幹嘛?”連厘不明所以。

“簽名。”靳識越言簡意賅。

簽名?

籤什麼名?

連厘雲裡霧裡地被拐進書房,室內燈光亮堂,佈局奢雅,冷色調的風格,彰顯著主人的冷酷無情。

方桌上備著筆墨紙硯,和男人今日剛收到的檔案檔案。桌面擺著的是一幅紅底燙金字書畫,具體內容連厘看不清。

靳識越將她放下來,她站在桌前,藉著白織燈的燈光瞧清楚了上面的字,楷體字書法,字字皆上乘漂亮。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此證。

新郎:

新娘:

證婚人:梅之敬】

梅之敬是梅老的名字。

這三個字與其他字明顯不是出自同一個人。

梅之敬三字是梅老親自書寫的,而其餘字是靳識越的字跡,連厘愣怔了幾秒,從最右邊的新郎新娘一路往左看,最左邊赫然寫著‘婚書’兩個矚目的大字。

恍然記起方才壓著情書的墨藍色方盒。

她眼皮倏地一抬,猛地扭頭望向靳識越。

靳識越坐在椅子上,把她抱到腿上,將順過來的絲絨盒子塞進她手裡。

連厘身前是昂貴的書桌,身後是男人的胸膛,她垂眸瞧一眼方盒,心臟突突直跳,直接問:“你在跟我求婚嗎?”

“我求婚會這麼簡陋?”靳識越反問,指尖卻挑開精緻的盒子,內裡盛著一枚熠熠發光的鑽戒。

鮮花,情書,婚書,戒指。

不是求婚,是什麼?靳識越一手握著連厘的手,另一手拿起戒指,戴在她乾淨白皙的中指上。

不是無名指,非婚戒。

連厘問:“戒指是禮物的話,那份婚書是什麼?”

“賣身契。”

靳識越將她轉回去,俯視桌面紅色紙張上的文字,低聲誘惑,“簽了契約,我就是你的,不用擔心我會跑。小師妹,籤麼?”

連厘知曉他的用意,反覆看了三遍婚書後,下決定:“籤!”

靳識越聞言,笑了。

他的呼吸擦過她的耳際,猶似一陣細微的電流梭巡而過,連厘身子蕩起一片酥麻。

靳識越自她身後,捉住她的手,讓她握住毛筆,蘸上金色光澤的墨汁,慢條斯理地沿著硯臺刮墨。

他要和她在這份婚書上,一起簽下名字。

連厘莫名緊張,微微側過腦袋,視野內是男人清晰堅毅的下頷輪廓,他的脖頸修長,飽滿鋒利而喉結很有性吸引力。

他包裹她手的大手捏了捏,叫她認真。

連厘回頭,在靳識越手把手的教導下,親眼見證新郎和新娘欄目上多了兩個名字。

【新郎:靳識越

新娘:連厘】

落筆。

靳識越下巴墊在連厘左肩,稍微偏頭,輕咬她耳垂,尾音蠱惑道:“結完婚,該入洞房了。”

連釐正在欣賞婚書,聽聞,側首看他:“不是賣身契嗎?”

婚書內容,摘選自中國檔案出版社出版的《老結婚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