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麟帶著他到衛生間,摸索著浴缸邊緣,把哪裡是熱水,哪裡是冷水,如何開,如何關都講了一遍。

還有如何淋浴沖洗也教了一遍。

熟練得一點也不像眼睛看不見。

小沈同學雖然目不暇接,卻學得很快。

洗髮水和沐浴露都放在常見的位置,楚元麟試探道:“這些你不會不知道怎麼用吧?”

沈慕煙:“……不如你再示範一下?”

楚元麟幾乎要以為他是故意逗自已玩了,於是發出了一個靈魂之問,“你家幫傭還會幫你把沐浴露抹到身上嗎?”

沈慕煙:“……”作為一個異世界的人,他感覺自已真的適應得很快了。但有些細節不知道真的要命。

楚元麟見他沒說話,真就把洗髮水和沐浴露如何使用講解了一番。

沈慕煙心想:這果然是個極其溫柔的人。

“你打著石膏就先不要洗頭了,回頭到李叔那洗,就是理髮店裡。”

沈慕煙不管聽不聽得懂,一律應好,總之在自已不懂的情況下,聽安排就是了。

“既然不洗頭,請問你有簪子嗎?我想挽發。”

楚元麟這才想起外婆說他留了一頭長髮。於是伸出手去,攀到了對方的腰,摸到後面一頭濃密順溜的長髮,竟然長及腰際。

沈慕煙有些詫異,他是能躲開的,但剛剛說了交朋友,此時避開擔心不禮貌,生生忍住了,眸光瞥掃在對方的臉上。總覺得腰側有些不同尋常的酥癢。

而摸到對方那截勁瘦的腰的楚元麟也無比尷尬。對於盲人而言,很多東西都是靠摸,伸出手時他什麼也沒想,伸出手後卻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好在兩人都是沉穩的性子,面上皆不動聲色。

“確實很長,簪子沒有,家裡有沒用過的鉛筆,你要嗎?”

沈慕煙:……不知道是什麼,答應就是了。

楚元麟從抽屜裡翻找出兩支鉛筆,遞給了他。

沈慕煙:“……”好醜,湊合用了。

等楚元麟洗完,就把保鮮膜找出來,因為剛剛莫名其妙的情緒,他猶豫道:“把它包到腿上,會嗎?”

沈慕煙不恥下問,“怎麼用?”

楚元麟再好的性子也被這人給磨服了。外婆怕不是找回來一個照顧自已的人,而是找回來一尊大佛吧?

“沈先生,您認真的嗎?”

哦豁,都用上敬稱了。

沈慕煙臉皮也厚,下一秒就握著他的手腕誠摯道歉:“抱歉,給你添麻煩了。你就當我如今腦子有點不好使。”

楚元麟神色一僵。

相比於手臂或者別的地方,他的手腕非常敏感,被扣住命門的第一反應就是逃跑,但不知出於什麼緣故,哪怕緊握到青筋暴起也沒有掙脫。

他脖領的線條繃得很緊,薄唇細細顫抖,恍惚間腦中一閃而過的是五年前的一個夜晚。

他們家的小賣部是留有電話的,晚上有人需要買東西打個電話就下來開門了。

那天深夜裡來了一箇中年男人,開門的一瞬間就抱住他往貨架裡面拖。他強悍無比,一隻手就扣住他的兩隻手腕壓向頭頂,再然後用另一隻骯髒的手伸向他的衣襬。

若不是有人救了他……

這也是為什麼,他討厭別人觸碰的原因。

可此時,他卻任由對方握著,手上的勁道漸漸鬆了。

或者是因為他並不想讓剛剛認識的朋友發覺自已的神經質和異於常人。

也或者身處黑暗的人,本能地無限趨近於光明,而沈慕煙其人似乎就是那春日暖陽,熠熠發光,光輝燦爛,帶來的溫度和煦,卻不會灼傷人。

他神情鬆弛下來,有些自暴自棄地繼續剛剛的話題,“我幫你。”

蹲下身的一瞬間,他硬著頭皮道:“把衣服撩起來,露出打石膏的傷腿。”

沈慕煙從善如流。只是當柔軟的手掌在他小腿上不斷摸索流連時,他忽地生出一絲尷尬。於是果斷地把剩下的工作接了手。

一番兵荒馬亂後,沈慕煙終於洗上了澡,只是待在裡面老半晌不出來。

他沒有擦身體的布巾,本想用內力給自已烘乾,卻發現丹田空空,那裡什麼也沒有。

所以,莫名被捲進這個奇怪世界的同時,他的內力也流失了?

想他自小遠離父母,習慣於獨立生活,能依靠的都是自已的能力。流落到此地的時候他沒慌,現下卻有幾分失落。

不過沈大族長向來心性強於常人,內功心法還在,從頭開始練就是了。

楚元麟久等他不出來,摸索著走到衛生間門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

只聽“嘩啦”一聲,沈慕煙從裡面推開了門。氤氳潮溼的水汽撲面而來,甚至還帶著相同沐浴露的清香。

有一瞬間,楚元麟覺得自已有些窒息。

“看你、你在裡面待的時間有點長,需要幫忙嗎?”

沈慕煙道:“要。”

“什麼?”

“我沒有布巾,本想把身體烘乾,但……”

“布巾是毛巾嗎?稍等。”

楚元麟說完,轉身逃也似地回了房間,甚至還撞到了床柱子。

沈慕煙聽著都覺得疼,但他現在是個獨腳人,到底幫不了人。

還挺可愛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