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易然看清來的人是誰,他就後悔了。
李易然怒不可遏的盯著男人的臉,大罵道:“你來幹什麼?還不快滾!”
沈蘭已經看見了那人,來的人正是沈蘭的前任丈夫,李易然的親生父親。
李易然父親提著水果,他面對李易然的怒吼聲也不惱,“我來看看舊情人,怎麼說也是二十年的情分了,來看看沒什麼吧?”
李易然對他的到來極為憤怒,看到他手中提的水果,立馬上前搶奪過來狠狠摔在地上。李易然幾乎是癲狂的狀態對著男人大吼大叫,“別提二十年的情分,你不配!你有多遠滾多遠,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男人並不正眼看李易然,面對李易然的大吼大叫他也無動於衷,在他看來李易然就是個小屁孩。
“在父親面前說話就是這個態度嗎?”
“你不配!”李易然氣得滿臉通紅,“媽媽之所以變成這樣,全都因為你。”他指著男人鼻子說:“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高中就不會被人欺負了,你怎麼還有臉出現在這裡?快滾,到我看不見你的地方去。”
沈蘭在後面已經苟延殘喘了,她捂著自已的胸口,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男人依舊面無表情,甚至超乎常人的冷靜。李易然更加厭惡眼前的男人,動手推男人出去,男人輕輕一揮手就甩開了李易然。
李易然覺得自已受到了極大的恥辱,他衝上去要揍男人時,沈蘭突然很有力氣的吼道:“住手!”
李易然一愣,才發現自已衝動得都忘了顧及沈蘭的感受。
沈蘭緊緊抓著床沿,李易然見狀趕緊過去扶沈蘭。他面對男人冷漠的說:“你還不走嗎?”
男人打算離開了,沈蘭叫住了他。
李易然驚訝的看著沈蘭,沈蘭平靜的說:“易然,你出去下,讓我跟他聊聊。”
李易然都不想讓他出現在這裡,更別提還單獨讓沈蘭和他獨處。
“媽。”李易然想讓沈蘭改變主意。
沈蘭勸李易然:“聽話,讓我跟他單獨處一會兒。我有一些疑惑想要他給我解答,就當是我死之前的願望了。”
李易然惡狠狠的瞪了眼男人,男人居高臨下的藐視著他,李易然不甘心的從他身邊路過,警告道:“你給我老實點。”
十年前的一年四季,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男人永遠都是溫柔慈祥的。別人都說父愛如山,可李易然的父親給予的愛是溫柔如水,同沈蘭一樣,兩個人都是很溫柔的人。
李易然喜歡的東西不多,他跟其他孩子不一樣,他不喜歡玩刺激的遊戲,也不愛和人交往。男人擔心他會孤單,經常下班回來陪著李易然讀書,一起討論一個問題。
沒想到今天再見,這個男人心裡根本沒把李易然當兒子,那些美好的回憶在他一個個冷漠的眼神裡如玻璃般碎掉了,兩人似乎不再是父子關係,是比陌生人還要陌生人的存在。
李易然在門口焦急的等著,他親眼看見時間從一分鐘到二十分鐘,一直到四十分鐘。
他不知道沈蘭和男人在聊什麼聊了這麼久,他很多次在病房門透過小視窗看裡面時,兩人都是在講話,沈蘭的神情很平靜,兩個人都很平靜,有時沈蘭還笑了。
李易然煩躁的等待著,在這時,他突然想到了林歲年。
他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怒火和失望,給林歲年撥通了電話。
電話是過了許久才接的,電話一接通,李易然就冷淡的說:“哥哥,這麼久了還不給我訊息嗎?把我當衣服一樣晾在衣架上,你就這麼無情,可我苦苦等了你五年,你怎麼能懂我的心情?”
李易然不覺眼淚已經流了下來,林歲年那邊沉默著,李易然更恨這個男人了,“我馬上就要死了,被你逼死的。在死之前,我還想再見你一面。”
李易然思考著,“就定在後天吧,我要見你。”
林歲年終於開口了:“好。”
“你真無情,你明明對所有人都很熱情,只有對我這麼絕情。”李易然說完抿了下嘴唇,他像是想開了一般,掛掉了電話。
男人終於從病房裡面出來了,出來時不看李易然,也不跟李易然說話。
李易然看著他的背影,那個曾經他崇拜的背影,李易然突然叫住了他,“小時候你對我那麼好都是假的嗎?為什麼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男人停下了腳步,他站了一小會兒,似有所思,但他頭也不回,還是離開了。
李易然失望的轉身回到病房,他看到沈蘭安靜的看向窗外,李易然過去坐在沈蘭旁邊,拉著她的手問:“你們說了什麼?”
沈蘭輕輕反握著李易然的手,“沒說什麼。”
李易然知道沈蘭不會說,他也沒再問。他就靜靜的依偎著沈蘭,感受沈蘭那微薄的呼吸和單薄的身體。
晚上,李易然看著沈蘭入睡,等沈蘭睡了後,他才敢在旁邊的床上躺下來休息。
但他不知道的是,沈蘭其實睡不著,她假裝睡覺就是想讓李易然歇下來。
沈蘭靜靜的看著李易然,似乎看到了李易然小的時候,那麼可愛,李易然一直都很乖巧,睡覺安安靜靜的,也不會翻身弄出聲音。
林歲年已經來到了病房門口,他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他問神綾:“李易然在裡面嗎?”
“廢話。”
“那他睡著了?”
“嗯。”
林歲年想偷偷進去看一眼李易然,李易然打電話跟他說他馬上要死了,讓林歲年擔心。
“他媽媽也在裡面,也睡著了嗎?”林歲年又問。
神綾猶豫了下,說:“睡著了。”
林歲年還是不敢進去,他徘徊在門口,總覺得這樣進去像個小偷一樣。
神綾慫恿道:“進去吧,我幫你。”
“你怎麼幫我?”林歲年問,神綾回答:“你看好了。”
病房門突然開啟了,沈蘭驚恐的看著走廊的燈光照進病房裡,林歲年在燈光下照射下來的影子斜近地面。
沈蘭疑慮又害怕的盯著門口,她開啟小燈,微弱的聲音問道:“誰在外面?進來。”
林歲年看到燈亮,嚇得想要逃離,聽得沈蘭的聲音,他又想要進去。
神綾抱怨道:“你快進去,不然故意嚇病人嗎?”
林歲年嘀咕一聲,“你不是說她睡了嗎?”然後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沈蘭看到面前的小夥子又高又帥,還有些眼熟。
林歲年先問好:“阿姨,抱歉打擾到你了。”
沈蘭輕微笑了下,“沒事,我看你有些眼熟,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見過的,我是李易然高中同學,我還給他背過書包。”
李易然的朋友不多,可以說沒有,沈蘭印象當中只有林歲年一人,立馬就想了起來。
“啊,原來是易然的朋友,麻煩你過來看我,不過這麼晚了怎麼突然就來了?”
林歲年解釋道:“我是趕過來,現在才到這兒。”
“原來如此。”沈蘭點點頭,她也不好招呼林歲年,林歲年乾站了會兒,沈蘭看到林歲年在瞟旁邊床上的李易然,就想著把李易然叫醒。
林歲年見狀,阻止了沈蘭。沈蘭像是想起了什麼,疑心的問:“哪怕是易然的朋友,也不會匆忙趕來在這個特殊的時候,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什麼原因?”
沈蘭的問題顯而易見,林歲年也不想瞞著沈蘭,他說:“我說出來,你不要動氣。”
沈蘭遲疑了下,她是瀕死之人,哪怕是天要塌了她都無所謂了。
沈蘭很輕鬆的說:“你說吧。”
林歲年思索片刻,說:“我其實喜歡李易然。”說完他的臉泛起一片紅暈。
沈蘭還真呆愣住了,她有些驚訝,不過沒一會兒她就接受了。
沈蘭看著林歲年的風衣價格不菲,手腕上的手錶也是十分昂貴,人的外貌條件也是無可挑剔,不禁來了興趣。
“家裡開公司?”
“對,主要是搞房地產。”
“意思是還開了其他行業的公司?”
“嗯。”
沈蘭有所顧慮,他看向李易然,問:“我家孩子會喜歡你嗎?”
林歲年心口突突直跳,“其實我和易然在一起五年了。”
林歲年從沒撒過謊,說出這句話還覺得有些羞恥。
沈蘭又愣住了,喃喃道:“我竟不知道……”
林歲年不好意思的站在面前,眼神一個勁的往李易然身上瞟,像要從李易然身上看出一朵花來,實際上在林歲年眼裡李易然就是一朵貌美的白玉蘭。
沈蘭嘆了口氣,林歲年擔心沈蘭會拒絕,沒想到沈蘭說:“外貌條件和家庭條件都很好呢,在一起五年了感情也還不錯,我們家易然以後肯定很幸福。如此我就放心了。”
林歲年得意的笑了下,“阿姨,我會照顧好易然的。”
沈蘭點點頭,“我是要死的人,最放不下的就是易然,有個人幫我照顧他,我死得也安心些。”
林歲年沉默著,他沒嘗過失去親人的感覺,但他知道接受親人離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禁為李易然感到難過。
沈蘭胸口一痛,她預料到了什麼,對林歲年說:“這麼晚了,再出去找酒店也不方便,要不就在這裡休息會吧,把窗簾拉過來就行,我看不到你們。”
林歲年點點頭,把兩個床之間的窗簾拉上。病房裡的燈重新關上,林歲年側著身子躺在李易然旁邊,他把李易然拉進自已懷裡,就像高中時那樣睡在一起。
沈蘭在天還沒亮就已經去世了,只不過沒什麼動靜,就像睡著了一樣不被人發現。
李易然醒了過來,他感覺身邊有個龐然大物壓著他,李易然抬頭一看,林歲年竟然就在旁邊!
李易然拍拍自已的臉,確實是真實存在的,他把手指放在林歲年的鼻息處,也能感受到林歲年的呼吸。
李易然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和林歲年捱得很近,這親密的距離,這奇妙的感覺,李易然像踏進了一片桃花盛開的地方,感受著從四面八方鋪來的愛意。
李易然心情很奇妙,有種亦真亦假的感覺。林歲年出現得太突然了,簡直是從天而降,把李易然這段時間的疲憊感都一掃而過了。
李易然突然想起沈蘭也在旁邊,那林歲年怎麼進來的?
李易然來不及想原因,起身拉開窗簾,看著沈蘭安詳的躺在床上。
李易然感覺不妙,他輕輕推動著沈蘭,小聲喊道:“媽,媽,你醒醒。”
沈蘭紋絲未動,李易然這才驚覺大事不好,直接按了救急。
醫生來到病房,林歲年被動靜弄醒了。他和李易然尷尬相視,林歲年站在李易然旁邊,兩人看著醫生。
醫生告訴他們病人已經去世了,李易然癱軟的要倒下去,林歲年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李易然。
李易然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可真的等來這一天心理還是承受不住。
李易然無聲的啜泣著,林歲年安慰的抱著他。兩人什麼話都沒說,就這樣擁抱著哭泣著。林歲年心裡痛,李易然傷心他就心痛。
***
沈蘭的骨灰盒已經放進了墓地,李易然和林歲年站在風中,目視著墓碑。
李易然蹲下身子,放了朵白玉蘭在墓碑旁,林歲年沉默著。
李易然起身,對著墓碑說:“媽,你不用擔心我,我會過得好好的,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也是一樣。”
林歲年也對著墓碑真誠的說:“伯母,我會替你好好照顧李易然的。”
不知為什麼,林歲年突然犯賤的說:“正如你說的,我有錢,可以養易然一輩子。”
李易然笑了下,無奈的看著林歲年。
車上,林歲年開著車,李易然坐在副駕駛位上。
李易然說:“我好久沒回學校了,不知道還跟不跟得上課程。”
林歲年說:“我會輔導你的。”
“你跟我學的專業都不一樣。”
林歲年自豪的說:“我也可以學你的專業,我可是學習小能手,不然高中那麼調皮,怎麼還考得上大學?”
李易然幸福的笑了,林歲年又說:“我要搬寢室,跟你住一起,你不是一個人住嗎?”
李易然驚訝道:“啊?回去就搬嗎?我幫你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