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然呆呆的看著螢幕,這個答案不是他苦苦等待想要的答案。

他有所失望,也有所欣喜,至少林歲年回覆他了,如果真的討厭他,肯定都不願意回資訊了。

李易然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只回了個:好吧。

李易然想著自已還有戲,就主動一回買點禮物送給林歲年。

李易然又去接了幾個單子,他在模特圈混得風生水起,價格早已經是別人的好幾倍了。他接了幾天的單子,給林歲年買一雙鞋。

李易然想著林歲年喜歡運動,鞋子經常壞,就想著送雙鞋子。

李易然又花了一天時間選鞋子,好看的質量不好,質量好又好看的又太貴,選來選去終於選到一個滿意的,還是旁邊省發貨,第二天就能到。

李易然幻想著他給林歲年送鞋子時,林歲年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後自已在求求林歲年,林歲年就不會分手了。

他沉浸在自已的美好的幻想中,等他真的拿著禮物來到林歲年的寢室下面時,真的等不到人。

李易然站了一個小時多,那些路過的人都打量他。

李易然覺得有些尷尬,還是給林歲年打了電話。

林歲年接到電話喂了一聲,李易然說:“我現在在你寢室下面,你能下來一下嗎?”

林歲年愣了下,“你來找我幹嘛?”

“你先下來嘛。”李易然有些緊張。

林歲年遲疑了會兒,說:“我不在寢室,如果不是很急的事,那就先回去吧。”

李易然不想錯過這次機會,他又問:“那你現在在哪兒?我可以過來找你。”

林歲年勸道:“你先回去吧,你今天肯定是見不到我了,我不在學校。”

說完林歲年又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李易然有些失落,抬頭看著寢室高樓,想著自已來都來了,乾脆把東西送出去。

李易然說:“我給你送了禮物。”

林歲年遲疑了下,說:“那我讓……”

“不許!”神綾突然在耳邊說起。林歲年皺著眉問:“這也不行嗎?”

神綾不說話,林歲年深吸一口氣對李易然說:“你拿回去吧。”又解釋一番,“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沒理清就收了你的禮物,實在不好意思。”

李易然黯然失色,“嗯,好。”

李易然落魄的離開了,果然有戲,馬戲團有戲。

這幾日李易然都是渾渾噩噩的過日子,除了不安的等待林歲年的答覆,還要擔憂沈蘭的病情。

梅芳時常發資訊給李易然,說沈蘭的精神好了許多,讓他不要擔心。越是不要李易然擔心,李易然就越是擔心,他疑心這是迴光返照的跡象,沈蘭的身體或許支撐不了多久了。

李易然便給沈蘭打了電話,沒想到是梅芳接的電話,李易然問:“我媽呢?”

梅芳說:“睡下了。”

李易然起了疑心,也不好現在就打擾,萬一沈蘭真的睡了呢?

“那我待會兒再打過來。”

梅芳聲音變得細微起來,小聲的說:“好孩子,我也不瞞你,其實你媽她身子越來越不好了,你媽害怕你擔心,一直讓我瞞著你。”

李易然眉頭緊蹙,責備說:“阿姨,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呢?”

“我倒想說,可是你媽求著我不讓說,我實在不好拒絕。”

“行了,我現在馬上回來。”李易然掛了電話,匆匆收拾了些東西就走了。

梅芳剛掛完電話,病床上的沈蘭對梅芳說:“姐,易然要回來了嗎?”

她的聲音微弱,輕得像蚊子般,她瘦得不成樣子,面板慘白,像是早就死了的人。

梅芳害怕聲音太大刺激到沈蘭,輕聲細語說:“對,你兒子要回來了。”

沈蘭輕輕閉上了眼睛,講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早點死也算是遂我的願,不然拖累了易然,讓他那麼勞累。”

梅芳注視著沈蘭,深有感觸的說:“你也不要太悲觀了,你想你兒子這麼有孝心,心裡該開心啊。”

沈蘭笑了下。

李易然一到醫院就匆匆忙忙的朝病房趕去,他推門一看到沈蘭的瘦弱不堪的樣子,心裡就鑽心的疼。

他近來有太多不如願的事了,一看到沈蘭就哭了起來,沈蘭想起身抱李易然,奈何身子沒有力氣,沒有人扶著她就起不來。

沈蘭伸手摸李易然的臉,心疼的說:“傻孩子,別哭了。”

李易然忍不住,被沈蘭這麼一安慰,哭得更兇了。他不停的擦著眼淚和鼻涕,不停的哭,他覺得老天爺對他太不公平了,父母離異,母親生病,愛人也可能要離開他。

高中三年對他來說太艱苦了,李易然一下子回憶起這些事,就像石頭壓在他的胸口讓他出不了氣。

李易然沒再回學校,他決定陪著沈蘭,醫生已經明確說了,沈蘭的病情很嚴重,最多兩個月。

沈蘭已經睡著了,李易然就陪在旁邊。病房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李易然看著病入膏肓的母親,想著要是沈蘭離開人世,那他該怎麼辦。

所以有一次,李易然就問沈蘭:“要是你走了,我該怎麼辦啊?”

這也是沈蘭擔心的事,她總是溫柔的安慰道:“我的易然要好好活著,媽媽以後會在天上看著你的,如果你不好好睡覺吃飯,我會難過的。”

李易然不想惹沈蘭傷心,會立馬轉開話題,“醫院花園裡好像新種了鮮花,我推你下去看看。”

沈蘭點點頭,李易然推著她下去了。

不巧的是,李易然在剛出電梯門口的時候,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這個身影讓他憎惡,正是他那父親。

李易然還沒見過前父親的妻子,今日見到了。他身邊正跟著一位女人,挺著大肚子,看樣子怕是快要產期了。兩人和顏悅色的笑著,他用手輕輕撫著女人的肚子。

沈蘭觸景生悲情,這些似曾相識的場景讓沈蘭心如刀絞。

李易然識趣的轉過輪椅背對著那對愛人,對沈蘭說:“我們去別處吧。”

沈蘭沒吭聲,她眼角悄悄滴下一滴眼淚。

李易然感覺得到母親的心情不好,花園裡的鮮花色彩繽紛,看起來生機盎然,如此鮮活的畫面,沈蘭卻跟它們形成鮮明的對比。

李易然不經意間瞥見遠處的樹枝上開著的白玉蘭,他問沈蘭:“白玉蘭一年四季都會盛開嗎?”

“不是吧。”沈蘭聲音輕飄飄的傳來,“好像只在春天開。”

李易然低下了眼眸,喃喃道:“原來已經五年了。”

我們相識已經五年了。

可是現在為止林歲年都沒給他發過資訊,等待的時間好像是好幾十年那麼久,李易然差點以為他和林歲年已經分別了,才想起來還有一絲聯絡。

李易然睡眠作息紊亂,他常常黑夜睡不著,白天想睡。

一到了晚上,他就想林歲年。林歲年跟他似乎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林歲年家世好,人又優秀,自已什麼也不是,怎麼會和林歲年這樣的人相遇呢?

那點可遇不可求的緣分,能夠遇見已是極大的幸運了,再奢求別的,就會水滿則溢。

李易然經常看手機,他本人並不愛玩手機,只是想時時刻刻看一下林歲年給他發資訊沒有。每次滿懷期待的點亮手機,之後就失望的滅掉手機螢幕。

沈蘭的精神狀態在李易然剛回來時變得好了些,過一段時間後就惡化了。後來嚴重到每天都只能躺在床上輸液,三天兩頭要去做體檢。

李易然心裡明白,沈蘭正在慢慢離開他。

沈蘭的病情惡化是一件頭疼的事,還有一件頭疼的事就是醫藥費。

前段時間的醫藥費都靠林歲年給的錢支撐著,現在他身上的錢所剩無幾了。醫院裡開銷大,還有日常生活的費用,李易然就算在節儉,都要支撐不下去了。

就在李易然急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的銀行卡莫名其妙多了一部分錢,不知道是誰轉給他的。

李易然剛開始不敢用,他害怕是詐騙手段。他靜觀了幾天,這筆錢安安靜靜的躺在他銀行卡里,沒有收到奇怪的資訊和電話,又因為實在是沒錢可用,想著就算是詐騙手段誰又捨得轉這麼多錢給他呢,索性就用了些,也沒事,李易然就放鬆了警惕。可他還是困惑到底是誰給他的。

某天下午,李易然闔著眼睛睡覺,沈蘭聲音小,叫了兩聲李易然,李易然沒聽見,沈蘭就按了急救鍵。

當天下午,沈蘭又進了急救室。李易然這次顯得很平靜,他內心毫無波瀾,因為知道沈蘭的病情是怎樣的,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一個多小時過後,沈蘭從急救室裡出來,醫生說沈蘭陷入昏迷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不過生命體徵是有的。

李易然陪在沈蘭身邊好生照顧,一刻也不能鬆懈。他一心繫在沈蘭的安危上,竟忘了林歲年。

被暫時遺忘的林歲年正在自家大別院陽臺上,他手撐著牆,眺望遠處的房子。

神綾看出林歲年在看什麼,便問:“你在看什麼?”

林歲年說:“我在看卓凡的家。”

神綾想起小尋,沉默了。

林歲年接著說:“我以前從未注意過卓凡家在哪兒,沒想到就在我家對面。太子,你神通廣大,我有一個疑惑你能告訴我嗎?”

神綾簡略的說:“你問。”

林歲年說:“小尋的死在你看來誰才是兇手?”

“都是。”

神綾這種回答,讓林歲年沉默了,不過他還是認可神綾的回答,大家都是兇手,誰都沒有在小尋孤立無援的時候給予幫助。

林歲年問:“太子,你可以給卓凡一些教訓嗎?”

神綾說:“他的自有他的報應,還輪不到我。”

兩人沉默了會兒,林歲年感嘆道:“五年了啊,我的易然馬上就要回我身邊了。”

林歲年沒想到離死去的那一年已經五年了,馬上又要到自已死的時間了,當然這輩子不會死,只是有些感觸。

***

晚上時,沈蘭竟然醒了過來,李易然趕緊叫來了醫生。

醫生給沈蘭掛了液滴,又打了劑針。醫生告訴李易然,沈蘭能在當晚醒來是一件很奇蹟的事,估計是活不過明天了。

李易然心頭一震,他滿臉不可置信的說:“怎麼會?不是說還有三個月嗎?”

醫生無奈道:“病情跟病人的心態也有關係,如今,已經是到無法挽留的地步,我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了,剩下的時間多陪陪病人。”

雖然李易然知道沈蘭活不了多久,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李易然在看到沈蘭形如槁枯的模樣時,他面對沈蘭即將的離去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他的眼淚流不出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平靜。

沈蘭病的連說話都提不起力氣,李易然看到沈蘭有話要對他說,他就貼近沈蘭的臉,想聽清她在說什麼。

“易然……”沈蘭無力的喊著。

“我在。”李易然說。

沈蘭斷斷續續的說:“我走了……留下你一個人……怎麼辦……”

李易然胡亂的搖著頭,“媽,別說這些,你要好好的活著。”

沈蘭欣慰的笑了,“我是知道的……活不長了,我要走了,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李易然知道沈蘭的離開已經到了無力挽回的地步了,李易然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他嗚咽道:“下輩子,我希望你為自已而活,活得開心一些。”

沈蘭微笑著點頭,她的面貌早已不是正常人的樣子,笑起來時有種木乃伊的恐怖。

李易然並不覺得害怕,此刻近在咫尺的是自已的媽媽,哪怕是她滿臉鮮血出現在李易然的夢中,李易然也並不害怕。

“下輩子……為自已而……活。”沈蘭重複著說。

李易然握著沈蘭的手,沈蘭傷懷的凝視著李易然。她醞釀許久,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我的易然長大了。”

李易然不敢看沈蘭了,他低下的頭無法在沈蘭面前抬起來。

病房外響起一陣敲門聲,李易然還以為是梅芳,就對著門說:“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