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身邊的動靜,謝靈立刻睜開了眼。

看著那丫頭渾渾噩噩的樣子,他只得裝作艱難的撐起身來,挪到她身邊,柔聲詢問:“你是夢魘了?”

蘇雲芊扭頭看了眼謝靈,抱歉道:“不好意思,將你吵醒了。”

謝靈搖了搖頭:“是在擔心伯父和雲崢?”

蘇雲芊緩緩低下頭去,並未否認。

謝靈試探著握住她白皙的手掌,尚未入冬,這丫頭手心卻如寒冰一樣刺骨,他的心也跟著一陣揪痛。

將另一隻手也拉到身邊,塞入被子裡緊捂著,謝靈神情立時變得嚴肅起來:“那你信不信我,我定不會讓伯父和雲崢有事?”

那赤誠的目光,再回憶著謝泊珩與謝璟廷對此事的態度,叫蘇雲芊這心裡莫名感到溫暖。

只是看著他如今這病怏怏的樣子,蘇雲芊又有些氣餒。

而且,她也不希望這人再為她涉險。

謝靈似乎察覺到她眼神的怪異,立刻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會想到辦法。”

蘇雲芊盼著他好生養病,順著附和了句:“世子的本事我自然信得過。”

謝靈欣慰的笑了笑:“那你接下來就好好待在錦陽,別的事情無需再去操心。”

他這番哄人的話倒是像極了自己勸說謝嶼時的樣子,蘇雲芊有些哭笑不得。

“好。”

嘴上乖巧的應著,但她心裡還是決定明日親自前往灕江邊,尋尋水路上那些人打聽父兄的下落。

兩人各自躺下身,安穩的睡去,次日一大早,蘇雲芊便領著春荷、洛兒出了門。

謝靈看出那丫頭還信不過自己,只是這個時候還不能將自己的盤算盡數告知她,省得她跟著一塊擔心。

眼看著院子裡清淨下來,他悄無聲息的起了身,從柳葉視窗躍了出去,到得僻靜的角落裡吹了聲口哨,不多時便見一道身影從院牆外翻了進來。

兩人一道走回寢房,謝靈坐到茶几邊,朝著來人瞪了瞪眼,那傢伙才安分老實的回到輪椅邊,一邊把玩著輪椅,一邊不正經的開口問道:“這玩意坐久了不會膈應屁股嗎?”

謝靈冷哼了聲:“我看你這傢伙倒是挺會膈應人。”

那人無奈伸了個懶腰:“我可沒有謝大將軍威風,又那麼多花花腸子。”

話落,賤兮兮的湊到他跟前,俏皮的問道:“不過說真的,你讓秦珂那小白臉支走了所有人,還讓他整日裡在這院子裡進進出出,就不怕你那小嬌妻哪日紅杏出牆了?”

“他我倒是很放心。”

謝靈剮他一眼:“倒是你這人整日裡沒個正形,叫人不得不提防。”

那人笑了笑:“那我可得找個機會,好好看看曾經錦陽城裡最尊貴的大小姐,究竟有什麼本事能將我們謝大將軍迷成這樣,這麼多年仍將她牢牢放在心尖上。”

謝靈並未接話。

腦海裡回想起曾經在戰場上最艱苦的時候,每當他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的那一刻,總會有一種力量支撐著他奮力抵抗。

他永遠只有一個信念,能夠活著回來,再見到那丫頭。

“祝玖,可有打探到她父兄的下落?”

收回思緒,謝靈沉聲問道。

祝玖搖了搖頭:“陀越復國之後,比以往謹慎了許多,離人幫的勢力很難滲透進陀越,更別提入古都了。”

說著,話鋒卻轉:“不過你讓我盯緊劉郢那廝,倒是有了些動靜。”

聽此,謝靈淡淡笑了笑:“老二奉命巡查鹽鐵稅務,看來這人也按耐不住了。”

“劉郢昨夜的確是秘密前去拜會了狀元郎。”

祝玖道:“就是不知道他們商議了什麼。”

謝靈輕揉著眉心:“這有什麼難猜的,定是想讓老二對南境官場網開一面,而且手裡還有足夠誘人的籌碼。”

“謝大將軍倒是將人心琢磨得透徹。”

祝玖忍不住恭維道:“你出征多年,又昏迷這麼長時間,竟還能對南境的形勢瞭如指掌。”

“南境還是那個南境,從未變過。”

謝靈饒有深意道:“否則離人幫這麼多年怎會一直存在。”

祝玖深深的認同此理,若是當官的都能如當初的蘇知府那般,灕江兩岸便不會有那麼多窮苦百姓抱團取暖。

“照璟曜兄你的推斷,咱們狀元郎此行明顯是針對蘇大小姐而來,而劉郢若知曉她父兄的下落,必然會以此做交易。”

祝玖心中疑惑全解:“那咱們只需繼續盯緊劉郢,就能順藤摸瓜的找到蘇家父子下落。”

謝靈對他智商頓時高看了一眼:“聰明。”

想了想,他立即叮囑了句:“那丫頭不識人心險惡,整日裡大大咧咧的獨來獨往,你多差人看著些。”

祝玖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放心吧,不是我誇口,在南境這地盤,就算一隻蒼蠅飛進來,那也得問問離人幫。”

謝靈點了點頭,離人幫雖不如前朝那般盛極一時,但這點能力他還是相信的。

眼看著時辰不早,擔心那丫頭回來察覺到什麼,謝靈迅速將人趕了出去。

……

蘇雲芊帶著人出府後,便碰上了謝淮。

心知她近來在為她父兄的事奔波,謝淮也在暗地裡尋找門路。

“嫂嫂,我倒是知曉一人,說不定他能知曉些陀越國的情形。”

灕江兩岸混水幫的許多都不是善茬,謝淮很是擔心:“正好今日各處莊子不忙,我陪嫂嫂一道過去吧。”

如若真要靠著自己前往陀越救人,得需要不少人手,蘇雲芊眼下不僅要打探到父兄的下落,還得蒐羅一些亡命之徒,她倒不嫌多結識些人脈,便和兩個丫頭跟著謝淮一道坐上了馬車。

安靜的馬車內,蘇雲芊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也是困擾她許久的問題。

秦珂說,父親升遷戶部擋了人的道,可那會兒陳淑妃尚未得勢,謝璟廷也剛剛金榜題名,很顯然此事不可能是他們謀劃的。

那結果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早有人想要謀害父親,而他們之所以不殺父親,只怕父親身上藏著什麼秘密,對幕後之人還有作用。

只可惜上輩子後來的許多事情,她都無從知曉,否則如今也不至於這般舉步維艱。

在心頭想了許久,她忽然神思一轉,與其滿世界尋找父兄的下落,倒不如徹查謀害父兄的幕後之人。

父親落難,對誰最有利,那此人便最有可能是謀害父兄的幕後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