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刺眼，唐念悠悠轉醒，彼時太陽當空懸掛，才發現哪裡是清晨，明顯已是中午。
她揉揉眼睛，坐在床上放空。
記憶斷了片，一時想不起來昨天是怎麼回家的？
小半天才模模糊糊湊到一些零碎的片段，唐念一驚，抓起手機給卓星野發訊息。
唐念：昨天你送我回家的？
卓星野回覆很快：沒斷片？
唐念心虛了一下：監控裡看到的。
卓星野：你家還有監控？
唐念：不常用，防身用的。
卓星野沒說話，唐念盯著聊天介面，心裡斟酌了一些感謝的話。
還沒說出口，介面上跳出一條新訊息。
卓星野：昨天和誰喝酒了，醉成這樣。
唐念：沒誰，就客戶。
卓星野：哦……
又是一段漫長的沉默。
唐念掙扎了半天，最後將手機扔在床上，放棄了矯情話。
她把頭埋進柔軟的床單裡，萬籟俱寂中聽見手機在耳邊小幅度震動了一下。
一開啟，看到的是卓星野極其欠揍的一句：唐總做業務可惜了，您的酒量，說一句當代酒仙都不為過。
唐念沒搭理他，下床刷牙洗臉化妝，順便蒸了幾個索然無味的乾巴饅頭。
吃饅頭的時候，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這次正常了點兒。
卓星野：等會兒來劇組嗎？
唐念：不去了，今天有工作。
…………………
上午的拍攝行程異常繁忙，光是趕場就換了好幾個地方。好不容易空下來，卓星野拎了小板凳坐在樹蔭下休息。
小助理頭湊過來：“卓哥，剛剛有人給您發資訊。”
卓星野開啟手機，發現是王碩的訊息。
王碩：聽說你端午放假，帶你去個地方。
卓星野手指翻飛，快速打出兩個字：好啊！
看似友好的對話，實則是他步步為營的結果。以王碩的警惕性，能得到今天這點信任，來之不易。
“和誰聊天呢，這麼高興？”
唐念迎面走來，卓星野先是驚了一下，隨後漫不經心地收起手機：“女朋友，你要檢查嗎？”
唐念抿唇，一笑置之。
卓星野說：“不是說不來，怎麼又來了？”
唐念說：“有人請吃飯。”
卓星野皺眉：“又有飯局，還沒喝夠？”
唐念理直氣壯地說：“今天不是飯局，私人晚餐。”
“和誰？”
“公事，保密。”
“……”唐念不想說，卓星野知道自已問再多也無濟於事。
唐念在樹下站了會兒，見他一派清閒的模樣，隨口問：“後天放假，你有安排嗎？”
“有了。”
唐念詫異：“什麼事？”
卓星野有板有眼地模仿她剛才的樣子：“私事，秘密。”
唐念笑了笑，差點忘了他有女朋友這件事，識趣地走開了。
……………………
晚上，某高檔餐廳。
輕盈婉轉的音樂小調動人心絃。
李冪優雅地將選單遞給一旁的服務員，輕聲道了句謝謝。
服務員得體接過，她走後，服務檯傳來一陣小聲的驚呼：“真的是李冪誒，本人比電視上好看。”
唐念真心替她開心：“你瞧，你很有人氣，平常應該更加自信一點。”
李冪嘴角上揚，再抬眼時，神情又堅定了幾分，容光煥發。
唐念說：“你今天找我什麼事？”
李冪想了想，說：“姐，其實沒事兒，就我經紀人前幾天偶爾提起，我發現原來我來唸響傳媒已經快5年了，居然沒怎麼和您吃過飯。”
那時念響傳媒剛剛成立，李冪在社會上已經混了兩年。小演員沒背景很辛苦，念響傳媒沒演員處境也比較艱難，她是第一批願意合作的藝人，到現在稱得上骨幹藝人。
唐念感慨：“是啊，轉眼我們都是老師傅了。”
談及從前，李冪也回憶萬千。服務員拿著鮮榨的橙汁出來，李冪先給唐念倒了一杯。
按年齡她大唐念三歲，但這五年裡卻對這位比自已小三歲的妹妹尤其尊敬。平時不吵不鬧，從不給唐念添堵。
唐念不是不知道，只是平常習慣了照顧人，久而久之都快忘了自已的真實年齡。
“我記得咱們好像也是這時候認識的，簽約好像就在端午後面幾天。”
李冪微笑道：“唐總好記性。”
念響傳媒初期因為資源少，行業地位低，對所有演員採用的都是一年一簽政策。像李冪這樣的，公司從不需要擔心和挽留，她自已主動就會簽約。
“馬上又該簽約了，”唐念敏銳地嗅出這頓飯的目的，於是主動說：“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你的咖位也不一樣了，待遇什麼的我們可以重新談。”
李冪說：“謝謝唐總，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公司栽培，待遇公司看著給就行。我是個演員，只想好好拍戲，拍好戲。”
她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刻意加重了語氣。
唐念點點頭：“你上進我一直都知道，你放心，公司有好的專案一定幫你爭取。”
李冪眼神動容：“真的嗎？那公司最近有什麼好的專案嗎，我很想挑戰一下自已，我不怕難度，角色小也沒關係。”
“最近沒有。”唐念沒有一絲猶豫，“但你別擔心，有好的專案我一定幫你推薦。”
李冪神色逐漸黯淡，聲音很輕地說了聲：“好的。”
……………………
端午。
王碩在酒店接上卓星野，車子連北郊都沒出，來到一處繁華的街市。
卓星野跳下車，看到四周都是平平無奇的餐廳，心中略感失望，誰知一抬頭在兩個門頭的夾縫裡看到了“心跳”酒吧四個字。
酒吧？
刑偵的觸角動了。
“王哥，這什麼地方？”他明知故問。
王碩拍拍他的肩，“跟我進來就是了。”
卓星野跟上他的腳步，剛走出幾步，對方又腳步一頓，轉身湊到他耳邊叮囑：“進了裡面別亂跑，別亂說話。”
“更重要的是，別亂吃東西。”
卓星野屏住呼吸，玩笑道：“什麼地方，神神秘秘的？”
王碩衝他擠擠眼：“談事情的地方，記住我說的話。”
卓星野點點頭，表面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心中早已警惕起來。
這個酒吧的門頭並不起眼，但進入裡面卻別有洞天。
一條碩長的舞臺自DJ臺延伸至舞池，男男女女在舞池中央忘情地熱舞。舞池左邊是吧檯，零散坐著幾位客人，正在看調酒師賣弄調酒技術。舞池的右邊是散臺，正對舞池和DJ臺的地方有一片卡座，沙發柔軟臺幾堂皇。
乍一眼看，只是比別的酒吧大了點。但卓星野的記憶特別好，一眼認出這風格有點像王碩之前朋友圈發的那個。
跟著王碩，卓星野穿過散臺，來到卡座區。還未走近，遠遠發現了幾個熟人。
李冪，趙敏兒。
還有一個是折戟副導演，他沒見過，但資料看過很多遍。
卓星野不動聲色地跟在王碩身後。
折戟副導演也發現了他們，站起來迎接：“王總，您可算來了。”
王碩笑著握住他的手，給卓星野介紹：“這是錢副導演，在折戟劇組負責招募藝人的。”
卓星野恭恭敬敬地上前打招呼，出於禮貌，也對另外兩位“朋友”打了聲招呼。
三人明明在一個劇組，又在戲外碰到，但大家卻沒什麼寒暄，心照不宣地保持了緘默。只盡到禮儀，並不深聊。
錢副導演招呼大家坐下，又招手叫來服務員。酒杯倒滿，他豪爽地先幹了一杯，“都是自已人，我就不招呼你們了，隨便玩。”
說完他真得沒再說一句話，轉頭去看舞臺上跳舞的女郎。
王碩咳了一聲，頭湊過去：“錢導，封總什麼時候來？”
錢副導演頭也沒回，眼睛直愣愣盯著女郎的身體，“馬上就到了，大家再坐會兒。”
王碩連連說好，不敢再多問一句。
卓星野靠上去，低聲問：“封總是誰？”
他心中跳出一個名字，不確定是否猜錯。王碩顯得異常謹慎，目光盯了他一眼，好像在警告他別多問。
卓星野訕訕一笑，沒想到趙敏兒接了話。
“封總你都不知道，《折戟》的出品人啊。”
果然是資方。
卓星野說：“封總也要來嗎？沒想到我今天能見到這麼多領導。”
可能是覺得他粗淺，李冪笑而不語。
趙敏兒好奇地問：“你經紀人不是唐念嗎？怎麼和王總一起來了？”
卓星野用餘光掃了一眼李冪：“我們是朋友，一起過來玩玩。”
“哦～”趙敏兒才不傻，沒有戳穿，只是眼神略帶深意地從卓星野身上轉到李冪身上。
卓星野沒有打聽李冪為什麼也在這兒，事實上他也不意外她的出現。王碩對她一直有拉攏之心，在自已沒有完全和王碩站到一條船上之前，他恐怕都不會放棄拉攏李冪。
倒是趙敏兒為什麼出現在這兒，卓星野更好奇這個。
“趙老師，原來您也在接觸《折戟》啊。”卓星野說。
趙敏兒神色一頓，談笑風生道：“挺好奇的，剛好有朋友介紹，就過來看看。”
“原來如此。”
人沒到齊，唯一的領頭羊又毫無領頭的意思，於是大家只能坐在位置上大眼瞪小眼。
卓星野一點兒不無聊，作為頭一次來得新人，他可以毫不掩飾地打量這個地方。
憑藉著全場最佳視角，他發現這個酒吧居然還有二樓。
二樓呈圓弧狀，被隔斷做成一間間包廂，正中間有個敞開式的客廳，擺放著一張更為豪華的卡座。
卡座中央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翹著二郎腿，似乎正低頭在打量他們這個方向。
這人是誰？酒吧的老闆？
卓星野心裡有太多個謎團等待解答，這看似尋常的酒吧實則神秘，且大的可疑。王碩他們將地點安排在這裡，是否別有深意？酒吧的老闆又和折戟劇組有什麼關係？只是提供了場所，還是一夥的？
五顏六色的彩燈晃得人眼睛疼，高分貝的音響讓人心悸。看來所有的謎團，只有等那位封總來了才有答案。
然而事與願違，嘈雜的間隙，卓星野聽見錢副導演回過頭來高聲喊了句：“封總臨時有事，不來了。”
好好的，怎麼不來了？
王碩遺憾地嘆了口氣。
卓星野心裡也很失望，不過他並不氣餒，工作屬性足以讓他冷靜。這次不行，還有下一次機會。再說，今天能發現這塊地方，也不算毫無收穫。
“什麼呀，人家為了今天這次見面，還特地打扮了呢。”趙敏兒撅著嘴，毫不掩飾心中不快。氣性也不小，拿起冰鎮的酒哐哐哐下肚。
卓星野安慰著說：“趙老師，您也別生氣，封總不來了，李導應該會來吧？”
趙敏兒不知道李剛導演會不會來，抬眼看向錢副導，錢副導這才慢悠悠地說：“李導有別的事情要忙，這次不來了。”
“這樣啊，”卓星野得到心中答案，順坡下驢道：“沒事，錢導在也一樣。”
這一次聚會或許原本有特殊深意，但最終因為重要人物的缺席稍顯寡淡。散場時，大部分人臉上難掩明顯的敷衍意味。
畢竟一臺戲的地位擺在那裡，資方大佬沒來，劇組老大也沒來，光一個副導演能有啥說話權利。
錢付導演可能也明白這層關係，全程低調少言，只有看美女脫衣服時毫不掩飾色眯眯的光芒。
出門的時候，卓星野藉口去了趟衛生間。
一出來，看見李冪在洗手檯等他，卓星野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洗手，李冪在鏡子裡打量他：“星野，你來這兒唐總知道嗎？”
卓星野淡定自若地說：“這是我的私人活動，她不需要知道。”
李冪微妙地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轉身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