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念在約定地點接到卓星野，隨後將他送到學校。
卓星野下車，唐念卻坐在車裡不動，只是緩慢搖下車窗：“今天再玩手機，課程延後。”
“你……不來？”卓星野上前扒住窗戶。
“我還有工作。”言下之意是她忙，沒空。
唐念盯著卓星野的手，示意他放開。
可對方卻一動不動，整個人猝不及防地靠近，半貼在車框上，一臉耐人尋味的目光：“唐總，您不會故意找理由離開吧。”
“……”
“我很閒麼。”唐念推開他，搖上車窗。
車子開出幾百米後，老陳一臉茫然地轉過頭來：“唐總，咱今天去哪兒？”
唐念想了想，說：“公司。”
說公司的時候，心裡還真有點虛。
其實她今天確實沒有工作，也考慮過要不要在學校盯著卓星野上課。但臨了還是打了退堂鼓，找了個藉口走了。
………………………………………………
唐念出現在辦公室，秘書和部門主管尤其高興。
她沒想到，自已有一天也能成為坐在辦公室裡動動手指頭的領導。
沒體會過空下來的日子，一時間無所事事，唐唸的手指握著滑鼠，游標在桌面無意識地移動。
不知道卓星野今天有沒有好好上課。
心裡想著，竟鬼使神差般拿出手機。
唐念：今天有沒有認真上課？
卓星野：……
卓星野：不然呢。
下一秒他發來一張圖片，正是課堂上的圖。
唐念心中稍許安慰，可轉頭回得卻是：那你怎麼在玩手機？
卓星野：？？？
卓星野：靠，你釣魚執法啊。
卓星野不知道上演技進修班這件事，是陶芝芝離開後，念響傳媒每個新進來的演員必須遵守的規定。
也是唐念一份苦心，想為每個演員打好演技功底，不至於重蹈覆轍。
說起卓星野的初心，唐念心中不免仿徨。
他野心很大，一來就想演《折戟》，可是這部大ip牽扯甚廣，背後資本複雜，沒有關係的人很難分到一杯羹。
但唐念又不忍心看到卓星野初出茅廬時的一腔熱血就此被熄滅。
心裡想著，手已經開啟百度，調出了《折戟》相關資訊。
資料顯示，《折戟》立項於三年前，中間招募過一次演員，後來不知什麼原因暫停了專案。
今年專案重啟，除了製片單位和出品方不變，投資方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從原先藉藉無名的投資方變成了當前線上網路媒介三巨頭，外加某廣電加持，並將在拍攝完成後實現上星和線上同時播放。
可這樣一部大體量製作的電視劇，它似乎對拍攝進度一點不著急。
甚至還有一些老態龍鍾的節奏，慢悠悠的模樣像極了遛狗的老人，彷彿最終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是否能被人看見。
這樣高調的宣傳手法，唐念聞所未聞。
隨著滑鼠下滑，唐念又注意到導演李剛近期有一臺演講。
定睛一看，那地點就在卓星野上課的學校，而時間竟然是今天下午三點左右。
………………………………………………
唐念很臨時地決定去聽演講，順便看看卓星野是否有認真上課。
可在去的路上，就接到周老師的訊息：卓星野失蹤了。
周老師心急如焚，在教學樓找了一圈後只能打電話向唐念求助，他說了一堆可能會出現的意外，愣是先把自已嚇走了半條命，末了戰戰兢兢地問唐念：“你知道他家在哪兒嗎？或者是給他家裡人打個電話？”
唐念怔住，她還真不知道他家地址，更別提他家裡人的電話了。
“你先彆著急，我來聯絡他試試。”唐念努力安撫好周老師的情緒，開始嘗試給卓星野打電話，毫不意外沒人接。
唐念又給他微信留言：周老師說你不見了，你去哪裡了?
卓星野你早上怎麼答應我的？
卓星野你別裝死，收到微信儘快給我回訊息。
如此自言自語了一長串，卓星野依然寂靜無聲，唐念從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覺。
他這個人雖然不靠譜，但不至於性質惡劣故意不理人。
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唐念終於趕到學校。
誰知一進校門，就收到了卓星野的訊息。
卓星野：我很好。
很好？
唐念氣得只想打人，於是二話不說電話撥了過去，那頭卻是一陣忙音，過了一會兒乾脆關機了。
通常這時候，唐念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對方找出來。
但今天情況特殊，她看了看時間，離李剛導演演講開始只剩下十分鐘了。
唐念強忍住心中怒火，奔向學校的大講堂。
……………………………………………
大講堂人頭攢動，唐念去得晚，只剩下最後幾排座位。
她隨便挑了個位子坐下，不曾想旁邊的人居然是王碩——陶芝芝的經紀人，唐念半個徒弟。
“唐總，好久不見啊。”王碩一如既往，笑容燦爛。
只有唐念知道，這笑裡藏刀。
唐念一臉不屑，冷聲說：“是好久不見，王總今天怎麼有空來學校聽講座。”
王碩面對冷臉，喜怒不形於色：“這不是李剛導演的講座十分難得嘛，難道唐總不是衝著李剛導演來的。”
唐念不置可否，只是說：“王總不應該守著自家藝人，怎麼還有時間發展業務，難道貴司又進新人了？”
王碩面露震驚：“唐總難道不知道，陶芝芝失蹤了嗎？”
“什麼時候的事？”唐念甚是驚訝。
在她印象裡，陶芝芝似乎剛被警察抓住不久。按道理也應該扣在警局，怎麼就失蹤了呢。
“公安壓著不發，只有個別朋友知道，失蹤好幾天了吧。你知道公司要生存，總不能靠她一個人吃飯，我也是不得不招新人啊。”他話裡話外都是打算把陶芝芝拋棄了的意思，卻假模假樣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唐念真是痛恨自已當初瞎了眼，怎麼會帶出這種人渣。
“她為什麼會失蹤？”
“一個大活人，我哪兒管得住。”王碩故作沉思的樣子，“我琢磨著可能是覺得戒毒太辛苦了，又後悔了。”
“你……”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唐念已經將他碎屍萬段。
作為並肩作戰的夥伴，王碩沒有盡到保護藝人的責任，致使陶芝芝沾染毒品。而如今陶芝芝失蹤，他又表現得像個沒事人，真是將冷漠自私發揮到了極致。
“演講開始了。”唐念單方面關閉交流通道。
李剛的演講大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心靈雞湯，哄哄外行人還行，內行人卻是心裡門清。
特別像唐念這樣身經百戰的經紀人。
而她之所以坐在這裡，不過是為了觀察對方一言一行。
空閒之餘唐念憑藉著地理優勢向下一掃，竟然在第一排看到了卓星野的身影。
一個小時後，演講結束。
有很多人上前圍住李剛導演問問題，卓星野卻始終坐在第一排，遠遠看著。
唐念走到他面前，擋住視線。
“你？”卓星野非常意外。
唐念一臉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解釋的表情。
王碩來到唐念身邊，打量著眼前的卓星野，好奇地問：“這位是？”
“與你……”無關。唐念話還沒說完，卓星野已經伸出手來，和他握了握。
“你好，我是唐總帶得藝人，我叫卓星野。”
“唐總帶新人了？”王碩分外驚訝，“上一次帶藝人還是……”
唐念瞥了他一眼，王碩識趣地閉上嘴。
但嘴角笑意不停，只見他微笑著拿起手機：“我覺得和你非常投緣，不如我們加個微信。”
他這話一出口，就被警覺的唐念推開了：“王總，又不熟，加微信就不用了吧。”
王碩面上仍舊笑嘻嘻：“唐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
“不用了。”唐念漠然拒絕，一點不留餘地。
王碩沒轍，給自已找了個臺階：“沒事沒事，以後還會見面的！”
聽到他這麼說，唐唸的臉色愈加難看，立刻轉身對卓星野冷冷道：“我們走吧。”
卓星野難得沒有駁唐念面子，跟上她的腳步離開。
直到走出大講堂，他才走上去並肩行走。
“剛才那人是誰？”卓星野說。
唐念冷漠臉：“不熟，你也不需要知道。”
“他看起來人挺好的。”
呵，人面蛇心而已。
唐念：“以後不認識的人，不要隨便加微信。”
“為什麼？”
“哪有這麼多為什麼，不聽前輩言，吃虧在眼前。”
卓星野狐疑地看向她：“你不想讓他和我接觸？”
唐念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她還挺喜歡卓星野這份聰明的：“你知道就好。”
明明是好話，唐念卻不喜歡好好說。卓星野忍不住皺眉：“今天吃火藥了，這麼衝？”
這事不提還好，一提唐念更炸了。
“我吃沒吃你不知道嗎？”
“莫名其妙，我又惹你了？”
唐念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手機帶身上是用來裝飾的嗎？”
“哦，可能沒電了。”他做了個掏手機的動作。
“現在膽子大了，都敢逃課了。”
卓星野有些不可思議：“難道你是來找我的？”
“……”唐念憤憤然說：“別自作多情了，我是來警告你，要實在不想學就別學了。”
卓星野一臉玩味盯著她：“如果你不是來找我的，我實在想不出你出現在這裡的理由。難道你來和李剛導演談合作？”
“……”
“想多了，人家壓根不認識我。”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邏輯這麼強。
“那你又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唐念反問，靜待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卓星野擺出一副無賴模樣：“我想演《折戟》呀，我想出名。”
唐念冷哼道：“如果演員這麼好當的話，還要我們經紀人做什麼？”
“那你會幫我嗎？”卓星野忽然認真。
這一刻唐念彷彿在他眼中看到對未來的渴望，那是有夢想的人才會有的亮光。
她不想辜負，卻也不想給他無名的希望。
半晌，唐念沉默離開，留下卓星野獨自在風中思考。
他不知在想什麼，良久，才起身跟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