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抵達髮廊前，唐唸對卓星野囑咐了幾句，大致介紹了下這家店長和方總的關係，讓他待人接物方面都客氣一點。
卓星野表情淡淡的，不知聽進去幾句。
倒是蘇怡一聽對方在業界名氣不小，是不少一線明星大咖的御用造型師，表現出濃烈好奇心。
髮廊門頭不大，進去卻別有洞天。看似是個工作室，實則有兩間房子大小。一樓是普通的洗剪吹，二樓是專門為vip客戶做造型用的。
唐念和前臺小姐姐打了聲招呼，直奔二樓。
迎面走來一個奇裝異服的男子，看到唐念，二人相互擁抱。
“聽說你又開始帶藝人了，恭喜啊！”
唐念笑說：“謝謝肖哥，這不是第一時間來求助你了，快幫我們設計個帥氣點的髮型，蹭個好彩頭。”
她轉頭示意卓星野上前，卻沒對上對方目光。
不禁眉頭皺起，一把將人拖到前面來：“叫肖哥。”
卓星野懶聲道：“肖哥好。”
“你好。”肖應微妙地打量他，轉身招來一個年輕小哥給他洗頭。
卓星野在旁邊洗頭，蘇怡寸步不離地跟在一邊。洗頭的過程中，小哥習慣性和他們嘮嗑。
卓星野不喜歡說話，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蘇怡卻非常自來熟，講得眉飛色舞。
小哥最初還有點耐心，到後來就不耐煩了。偏偏他們是老闆的客人，只好敷衍應付著。
遠處的肖應看了，憋著笑：“哪兒找的，看起來比以前的都難伺候。”
唐念哭笑不得：“後門。”
肖應滿臉同情，輕嘆了口氣：“……年輕氣盛。”
唐念點點頭，忽又聽見肖應說：“方總在這個年紀可比他成熟！”
“方總他成熟嗎？”在唐念心裡，方回看似成熟，實則也禁不起推敲。
是另外一種，不同於卓星野的吊兒郎當。
肖應看著她，笑道：“全世界大概只有你覺得方總不成熟吧。”
唐念聳聳肩，心想自已說得是實話嘛。
那邊卓星野已經洗完頭，在化妝鏡前坐好。
肖應對她擠擠眼：“走，祖宗好了，去看看。”
今天的任務有點重，不光要給卓星野剪新發型，還要幫他試出一套適合的妝造。
肖應走過去，撐著手肘想方案。
他本來就愁，旁邊的蘇怡還要嘰嘰喳喳地給意見，內行人最怕外行人插手，勉強附和幾句後，饒是肖應脾氣再好，也有點不高興了。
蘇怡卻不知進退，偏偏他的正牌男友也不干涉，還一臉寵溺地任由她胡來。
肖應動手剪了幾刀，在頭髮還處於成型與不成型中間最尷尬的狀態時，又引來蘇怡軟綿綿地吐槽：“這個髮型有點醜吧？”
肖應終於忍不住了：“不好意思讓一讓，您這個位置得讓給唐總坐！”
蘇怡不解：“為什麼？”
肖應道：“唐總是經紀人，需要時刻盯著妝發造型，以便給出修改意見。您現在佔著位置，唐總就看不到了。”
雙方都有一種暗暗較勁的感覺，卓星野不傻，能看出自已的女朋友被嫌棄和針對了。
他正準備開口，卻被唐念不動聲色地摁住肩膀。
遲疑了一瞬，最終沒有站起來，在鏡子裡打量一切。
按他以前對唐唸的瞭解，知道對方極其沒有耐心，說話又直接，然而這次他卻想錯了。
只見唐念走到蘇怡旁邊，用手指捏了捏她的頭髮，狀似無意地說：“你的頭髮好油，要不要去樓下洗一個。”
蘇怡果然被吸引：“那我能再剪幾刀嗎？”
唐念慈祥地點點頭：“當然可以。”
蘇怡二話不說，屁顛屁顛地下樓去了。
肖應見了，俯身在她耳邊道：“你就這樣浪費方總卡里的錢。”
唐念聳聳肩，小聲道：“沒辦法，關鍵時刻賣賣老闆吧。”
她一抬頭，看見卓星野在鏡子裡打量自已，眼神森森然：“唐總果然套路深。”
“彼此彼此吧。”唐念勉強笑了一下，並不解釋。
沒了蘇怡，世界終於安靜了。唐念坐在一旁，時不時參與幾句意見。
沒一會兒，基礎髮型就確定好了。肖應又給卓星野試了個日常妝面，燙完頭髮發現定型啫喱沒了。
“我去倉庫拿瓶新的。”他交代了一句，轉頭走了。
唐念低頭處理完訊息，一抬頭看見鏡子裡的卓星野靜靜盯著自已。
視線相交，他不自然地挪開眼。
唐念眨眨眼，站起來走向他。
“你幹嘛？”卓星野沒好氣地說。
“看一下你的妝發。”唐念仔仔細細盯了片刻，肖應不愧是剪刀聖手，再普通的人經他一設計，都能脫胎換骨。
更別提像卓星野這樣本就自身條件好的人了，稍微一收拾，星味就出來了。
卓星野被她盯得心裡發毛，不耐煩地問：“看完了沒有？”
唐念脫口而出：“沒有……”
卓星野愣住，安靜地看著她。
唐念觀察完頭髮，又開始評估妝面適配度。
卓星野的骨相很好，濃眉大眼，下頜線流暢。
肖應為了讓他看起來溫和些，刻意將眉峰壓得很低，減少了銳利的鋒芒，更顯年輕活力。
明明是同一張臉，同樣的表情，他的目光卻因妝發而更顯親切，極具迷惑性。連唐念都忍不住產生一種錯覺，差點以為他本性如此了。
“你到底……”卓星野滿身不自在，正想說話，面前的人卻忽然彎下腰，傾身靠近。
他身體下意識往後縮，卻被唐念按住肩膀。
“別動。”唐念按住他的同時，伸出手指在他眼瞼處劃了幾下，“有根睫毛掉在眼瞼上了。”
她的指腹劃過面板時，卓星野的身體都僵直了。
半晌，唐念才將細小的眉毛夾起來：“好了，現在完美了。”
出於對職業的敏感度，她對藝人的妝面簡直到了一種吹毛求疵的程度。
畢竟經過高畫質攝影機一拍，別說是一根睫毛，就是瞳孔裡的倒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對妝發還算滿意，直起身子時，手腕猛然被卓星野抓住。
“幹什麼？”這次輪到唐念問了。
白色燈光打在他臉上，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眼裡似有璀璨星河，只需一眼，就能讓人墜入其中。
然而一開口，依舊是能把人氣到吐血的程度。
“帥麼？”卓星野眯著眼睛，嘴角笑容璀璨。
陽光帥氣歸陽光帥氣，自信驕傲也是不假，此時此刻，他滿臉都是一種“認識我，被你賺到了”的嘚瑟。
唐念拍掉他的手，淡漠道：“以我閱男無數的經驗，你這樣的，還算湊合。”
她太懂怎麼激怒卓星野了，看到對方黑下臉，心滿意足地功成身退。
肖應回來，看到沉默無言的兩人，疑惑道：“你們倆看起來不太熟的樣子？”
卓星野一臉刻薄樣：“我這樣的臉，怎麼入得了唐總的眼。”
肖應微妙地轉頭，和唐唸對了個眼色。
這人真小氣，還記仇呢。
肖應忍俊不禁，低頭又去搗鼓髮型。
一邊弄一邊吐槽：“你那女朋友還真八卦，逮著我們樓下小哥哥打聽娛樂圈的八卦呢。”
卓星野不屑道：“八卦而已，等我入行了要多少有多少。”
沒想到他如此“豁達”，肖應望向唐唸的眼神似有同情。
唐念收到肖應的善意提醒，轉頭對卓星野說：“那我還是勸你把嘴閉嚴實了，不該問得別問，不該說得別說。”
“怎麼，你們圈裡的都這麼冷漠嗎？”卓星野一臉冷漠，“還是唐總你的處事風格，對誰都不近人情啊。”
唐念默不作聲。
卓星野做完造型，樓下的蘇怡也剛好吹完頭髮。
準備離開時，她卻忽然喊肚子疼，沒辦法唐念和卓星野只好坐在一樓大廳等她。
唐念坐在可旋轉的椅子上，沉默地轉圈圈。
卓星野忽然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根棒棒糖。
唐念愣住，看著他手心的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真知棒，原來他還喜歡吃這個牌子的棒棒糖。
她淡定接過，撕開糖紙，放進嘴裡。
“甜嗎？”卓星野問。
“小時候的味道。”唐念顧左右而言他。
“我問得是，甜不甜？”卓星野不依不饒。
這次唐念沒有扯開話題，看著他：“重要嗎？”
卓星野的眼神逐漸冷漠，繼而大笑起來：“很重要，希望唐總以後不要像忽悠我女朋友那樣忽悠我。”
他的話題轉得莫名其妙，生氣又生得不可理喻，還真像高中時沒長大的少年，直愣愣找她要個說法。
“放心，我是個專業的經紀人。”唐念說。
“那請問我的經紀人，明天有什麼安排？”
唐念拿出手機遞給他，介面是一個工作行程表。
卓星野接過，聲音淡淡的：“你剛在樓上一直不說話，是在做這個？”
“不然呢？”
“我還以為你……”卓星野欲言又止。
“以為什麼？”
卓星野冷漠道：“沒什麼。”
他看著奇奇怪怪，唐念沒空細究，正色說：“我會不定期更新給你，你配合就好。”
“怎麼給我？”卓星野戲謔地看著她，“好像我們還沒加微信。”
說起微信，唐念頓了下。
他們其實是有微信的，但是五年沒有聯絡，不知道開啟聊話框時，通訊錄裡的人還在不在。
“你手機號報給我。”唐念調出新增好友的介面，螢幕忽然彈出一條新訊息。
她點開，愣住了。
是卓星野的訊息。
他竟然還在用這個微信。
對方明顯比她還驚訝，盯著手機看了好一會，一臉玩味道：“嘖，原來你沒把我拉黑。”
“……”
不怪他會這麼想，因為唐念也是這樣認為的。
五年了，兩人頭像一直沒變，不換暱稱，不發朋友圈，沉默地好像不存在一樣。
換做任何人，都會以為對方不用這個號了吧。
唐念迅速把行程表發給他，卓星野開啟，看到的卻是空空如也的“日曆。”
只有明天有一個行程。
他想自已還真是涼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