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君低聲的笑了起來。
路棠轉頭看她，小聲道，“你是不是想到媽帶我們去抓知了龜，被蛇嚇的爬樹那一段了？”
路君臉上還帶著笑，同樣小聲的答，“是，那一段我能笑一輩子。”
空曠漆黑的樺樹林，除了他倆就是知了叫聲，沒看到一個人影，也不知道兩人為什麼非得小聲的說話，像是怕嚇到誰似的。
路棠勾起唇角，牽起她的手，“走，前面樹多，我們碰碰運氣，看有沒有知了龜爬出來。”
路君低頭看著被牽的手，反手握緊，整個人雀躍到飛起。
小時候哥哥帶著她玩，牽她的手，走路累了還會揹著她，後來慢慢長大了，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哥哥不再牽她得手，不再揹她，甚至避免跟她所有的肢體接觸。
她一度很不高興，哥哥不喜歡她了？難道他們不能一輩子親密無間嗎？
後來，她也慢慢長大，明白無血緣的兄妹跟親兄妹是不一樣的，可她卻突然很開心，既然毫無血緣，那他們完全可以做夫妻啊，那樣就會像爸爸媽媽一樣親密無間，一輩子親密無間，多好。
她忘記那時候是幾歲了，總之應該是童言無忌的年紀，當她把這個想法告訴媽媽時，媽媽溫聲細語的否決了她，告訴她，哥哥就是哥哥，不可以跟哥哥結婚。
從此，她把這個想法偷偷埋在心底，再也沒跟媽媽提起過。
沒帶手電，兩人牽著手緊緊挨在一起，另一隻手各自拿著手機，藉助這點微弱的光亮，每棵樹都繞一圈照一照，還真讓他們找到幾個。
路君小心翼翼的託在手心，心想，回去是醃一醃呢，還是讓它金蟬脫殼以後再醃一醃呢？反正不能浪費，肯定要炒了吃。
“別...別...”
“芬兒，想死我了...”
樹林深處傳出急促的低語聲。
路棠一把攬著路君靠在一棵樹後，用氣音道，“別動，有人。”
不遠處有衣料摩挲的聲音，有皮帶金屬釦子的聲音，伴隨著男人粗重的呼吸聲和女人的嬌喘聲...
路君再遲鈍也知道碰上了什麼，何況她也不遲鈍。
她悄悄歪頭看過去，不遠處，兩個模糊的身影正難捨難分的相擁在一起，不時發出一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她羞的面紅耳赤，急忙轉回頭。
她一個黃花大姑娘，偷偷在夜裡看看小書還行，哪經歷過這麼刺激的現場，還好是在夜裡，還好沒有燈光，否則，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哥哥。
手腳緊張到要抽搐了，不敢抬頭，拽了拽哥哥的袖子，“哥，走吧。”
路棠也沒好到哪裡去，他是男人，對這種事的反應更強烈，身體燥熱起來，但他還有一絲理智，悄悄的挪動身體，跟妹妹拉開些距離。
“好。”
剛才只想確定女人沒被強迫，現在，確實該走了，妹妹不該看到這麼醜陋的畫面，哪怕根本看不清楚。
路棠拉著路君悄悄的轉身，剛走了兩步，就聽到女人尖銳的叫了一聲，“不行！”
在這知了狂歌的漆黑小樹林，她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讓人難以忽略。
路棠立刻停下腳步，轉過身。
路君緊拽了他的胳膊一下，用氣音說，“哥，他倆是男女朋友。”
那邊的女人正跟男人推搡，氣息不穩，聲音不小，“你不是說只親親摸摸嗎？還沒結婚不能做那一步。”
男人聲音粗啞低沉，正試圖把女人往樹上壓，顯然不打算只親親摸摸，“娟兒，給我吧，我一定會娶你的，你摸摸，我都脹成這樣了，受不了了...”一邊說著，又用嘴巴堵上了女人的嘴。
女人含含糊糊的發出“不行...嗚嗚”聲，兩手被死死壓著不能動彈，隨後有衣物撕扯脫落的聲音。
路棠再次轉過身，快步往那邊走去。
路君不想讓哥哥過去，且不說那女人是不是衣衫不整，就算沒露什麼，那兩人也是情侶關係，很可能是快要結婚的那種情侶，這時候過去打斷，弄不好會讓人埋怨，甚至反咬一口。
眼看路棠就要過去，她急中生智，大喊道，“誰在那裡？”
路棠一怔，那對男女也聽到了聲音，立刻停止了動作，迅速撿起地上的衣物，攙扶著逃離了現場。
路君走到路棠身邊，拽拽他的袖子，委屈巴巴的，“哥...”
路棠沒有繼續向前，反手就牽住她，嘆了一聲，“你是對的。”頓了一下，“他們是情侶，逃跑都是相互攙扶的，我出面阻止反而不好。”
哥哥沒有生氣她攔著，反而很快想明白其中道理，他自帶職業屬性，卻也通曉情理。
路君被牽著往外走，嘴裡嘟囔了一句，“以後說不好，起碼今晚，那個女人守住了底線。”
路棠腳步放緩，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路君：“哥，你說剛才那一對，應該是很相愛的吧？我猜一定是的，要不然，那女的怎麼也不會跟那男的鑽小樹林，對吧？”
路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現在很不平靜，胸腔裡有東西就要噴湧而出，卻又找不到一個出口，隨口答了一句，“也許吧。”
路君又道：“可是那個男的剛剛想強迫那個女的，這算對女的好還是不好呢？”
當然是不好！
路棠清楚男人的本質，真頂到那一刻，很難保持理智，就算是他，也想找個人強迫一下，這是一種本能，是男人的劣根性。
只是，他想強迫的人，只有一個...
後背忽的一下冒出一陣冷汗，腦海裡閃出的畫面把他嚇了一跳，有什麼東西快要藏不住了。
一陣風吹過，整個脊樑涼颼颼的，路棠平靜下來，“不要想了，忘掉今天的事，不要影響你的心情。”
路君卻不想錯過今天的機會，繼續道，“哥，學校裡有男同學追我，他們有的看起來陽光熱情，有的看起來誠懇善良，有的能力強專業硬，還有成熟穩重的，可是，怎樣判斷男生是不是表裡如一呢？萬一像今天這個男的一樣，背地裡喜歡強迫人，怎麼辦？”
路棠怔住了，他從未想過妹妹有一天會跟他討論這個問題。
他幫她擋了那麼多的桃花，初中的，高中的，甚至還有大學的，可是，他從來沒有問過妹妹是否有喜歡的男生。
如果妹妹已經有喜歡的人...他不敢往下想，這比意識到自已的齷齪心思還要難受，幾乎窒息的難受。
心臟似乎在漏風。
路棠停下了腳步，壓著嗓音，無比鄭重問，“君君，你有喜歡的人嗎？”
路君回的沒有絲毫猶豫，“有！”
他的君君在他眼皮子底下喜歡上了別人，到底還是喜歡上了別人。
路棠的心臟驟停了一秒，然後是心臟破碎的聲音，碎成了渣渣，隨風一吹，空空蕩蕩，什麼也不剩。
好一會才找回了聲音，“你才二十四，還小，喜歡的人...要好好考察...”他說不下去了，“很晚了，回去早點睡。”
哥哥突然沒了精氣神兒，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路君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哥哥怎麼了，可她的目的還沒達到，怎能就這樣回去，情急之下，直接問出了哥哥剛問過的話，“哥，你有喜歡的人嗎？”
哥當然沒有喜歡的人，她很清楚，可是她聽到了什麼？
路棠堅定的回答：“有！”
有？這個字她剛剛還說過，但此刻再聽，不亞於晴天霹靂，有一刻，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已的心跳。
這麼多年，她認真的觀察，小心的留意，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哥哥是什麼時候在心裡藏了一個人的？
前幾年路君確實很忙，高中最後一年衝刺，大學前兩年努力適應，她幾乎忽略了哥哥那邊。
難道是，他上警校那幾年認識的警花？
學霸終歸是學霸，心痛的要死，腦子還能客觀的分析。
路君分析的都快哭了。
她應該早些問哥哥的，早些問清楚，早些知道真相，她該試著遠離哥哥，做個正常的妹妹，也不至於恬不知恥的打算突破倫理綱常去追求他。
即便沒有血緣，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他們的親人，族人，街坊鄰居，同學朋友，所有認識的人都只承認他們的兄妹關係，而其他跨越兄妹的關係，是不被世俗所允許的。
此刻她才意識到，也許哥哥從來都是把她當親妹妹的，只當她是親妹妹。
而她，逼哥哥跟她住一起，投懷送抱，還想抓住哥哥的胃，牽哥哥的手...這個時候她已經忘記每次牽手都是哥哥主動的了。
做了那麼多不要臉的事啊。
要是未來嫂子知道小姑子如此不要臉，以後還怎麼相處，嫂子會不會逼哥哥疏遠她？
哪怕永遠不可能擁有，她也不想跟哥哥疏遠，一想到哥哥會疏遠她...
路君真的哭了，她控制不住眼淚，無聲流的稀里嘩啦。還好，她沒有直接向哥哥表白...
書上說過，最遠的距離，是你就站在我身邊，我卻不能靠近你。
路君覺得此刻他們之間的距離好遠，遠到隔著山水。
夜色，很好的掩飾了她的無地自容和狼狽失態。
前面就是小區，她步子邁得飛快，往前走去。
路棠愣了一下，不明白妹妹為什麼突然走那麼快，加快腳步跟在她後面進了小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