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20日 上午8點 室外氣溫-19℃

馮亦緩緩睜開雙眼,深呼一口氣,在空氣中凝成了霧。

屋裡很冷,但他的胸前卻是熱熱的。

低下頭,看到蘇茗茗軟軟的身體貼在自已的胸前,像一隻慵懶的小貓。

他立刻明白,眼前這個女孩用身體救了自已。

師哥,你昨晚你失溫了,嚇死我了。蘇茗茗說。

兩個人相視而望,氣氛變得曖昧又尷尬。

好多了,我去外面拿點煤,爐子要滅了。馮亦說完拿上衝鋒衣,慌忙的跳下了床。

蘇茗茗看到他慌慌張張的樣子,躲進被子裡偷笑起來。

不一會,馮亦提著一桶煤,衝進來說:

雪停了,太陽出來了。

蘇茗茗也高興的坐起來說到:我們終於可以下山了。

屋外的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照在兩個人的笑臉上。

可是,我的腳。唉…蘇茗茗說完嘆了一口氣。

馮亦馬上說到:那個浴桶,刨開正好做成雪橇,我拉著你下山。

蘇茗茗很乖的點著頭,把自已的命交到眼前這個男人手裡,她貌似很安心。

兩個人簡單的吃了早飯,蘇茗茗一邊收拾裝備,一邊環顧著溫馨的小屋。

她的眼神中帶著些許不捨。

桶裡鋪上毯子,蘇茗茗坐進去剛剛好。

兩個人清點好裝備,又帶了些水和吃的就出發了。

馮亦一邊拉著“雪橇”一邊說:我們沿著盤山路往下走,2公里後,就能用衛星電話了。

高原的陽光,增溫作用很明顯。蘇茗茗坐在桶裡,被曬的暖暖的,她恍惚間覺得,此時此刻,很像小時候爸爸媽媽拉著她在雪地裡玩耍。

她調皮的在後面喊起來,師哥加油,跑起來。

馮亦回無奈的回頭望去,眼裡充滿了憐愛。

兩個人一路嘻嘻哈哈,好像都忘記了昨晚的爭吵和不愉快。

不知過了多久,馮亦停下腳步,拿出衛星電話說:

現在應該沒有干擾了,我打電話叫人上來接咱們。

誒?手機打不通呢?我再試一下座機。馮亦說。

喂!王師傅在嗎?我是地震監測站的小馮,今天約好的來接我。

什麼?他不在。啊?

蘇茗茗看到馮亦的神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就急忙問:

怎麼了?

馮亦結束通話了電話,焦急的說:

你下撤那天,山上出事了。救援隊和能幫上忙的人都上山了,沒人接我們了。

那我先給閨蜜打個電話。蘇茗茗說。

喂,美延嗎?我是茗茗。

只聽電話那邊傳來了哭聲,聲音大到馮亦都能聽見。

你先別哭,我被人救了,今天就能下山。

那邊卻還是哭個不停。

蘇茗茗又問到:你們咋樣,安全下山了嗎?

趙美延說:小徐掉進冰裂縫,腿輕微骨裂,已經救上來了。

不過,還有…就是,我在村衛生站等你,見面再說吧。

蘇茗茗結束通話電話疑惑的說:美延這是怎麼了?平時不這樣吞吞吐吐的。

下午1點多,兩人終於走到山下村道旁。

馮亦癱在路邊說:攔輛車去衛生站,實在走不動了。

一連過去幾輛車都沒停,最後,一臺五菱宏光停了下來。

登山的?受傷了嗎?上車吧。駕駛室車窗緩緩下降,一位大爺探出頭說。

把蘇茗茗抱上車後,馮亦說:

大爺去衛生站,太感謝您了,給您錢。

大爺衝著車後襬手說到:

不用不用,這兩天山上出事了。我也是村裡的人,能幫就幫一把。

蘇茗茗焦急的問:遇險的人多嗎?是因為前天的暴風雪吧。

大爺說:聽說,救援時發現了之前更早的遇難者,今天早上屍體才運下來,死人了是大事啊。

唉,人啊,要對大自然有敬畏之心。

馮亦和蘇茗茗聽後,都有種不祥的預感籠上心頭。

車到了,馮亦硬塞給大爺100塊錢。

衛生站里人很多,大多數是受傷的驢友。

趙美延從遠處跑過來,抱住蘇茗茗一邊哭一邊說:

茗茗,你媽媽,出事了。

這一刻,時間彷彿凝固一樣,蘇茗茗癱軟下去,用僅有的力氣說到:

媽媽在哪,快帶我去。

他們來到停屍間門口,蘇茗茗把頭埋進馮亦的衣服裡,渾身顫抖著說:

媽媽怎麼在這,我不要進去。

門口的看守人問:誰的家屬來了。

趙美延說:林青清家屬。

蘇茗茗被扶進去後,立刻撲向媽媽。

她拉開媽媽身上的白布後,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馮亦立刻把她抱出去,平放在長椅上。

你就是救她下山的人吧,你看好她,我去喊醫生。

馮亦還沒來得及回答,趙美延說完,就急著跑開了。

熒光綠色衝鋒衣,旁邊櫃子上的神秘農場消防員紅色揹包。馮亦努力的回憶著剛才看到的一切。

在看守人關門前,他又向停屍間望去,最後確認了一下。

奇怪,穿著那麼像前天給我指路的女人,馮亦心裡嘀咕著。

不一會,醫生護士推著活動病床趕了過來。

呼吸道不暢,趕快保持體位引流,馬上輸液。醫生說到。

一番急救措施後,他們把蘇茗茗推去觀察室。

這時,走過來一名警官,對看守人說:

家屬都來了嗎?

女的家屬來了,男的還沒,看守人答到。

馮亦聽後,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沒再跟著蘇茗茗,立刻折返了回去。

請問,還有別的遇難者嗎?馮亦說。

警官答到:兩名遇難者一男一女。

馮亦急忙問到:男的叫什麼?

警察翻了翻手機說:哦,叫馮遠山。

聽到這三個字,馮亦頓時感到天旋地轉,呼吸急促。

他在哪?我是他兒子。

看守人打量著馮亦說:

來,跟我走吧,在另一個房間。

進入房間,馮亦揭開白布前,心裡一直默唸,只是重名,是重名。

可當他看到爸爸那張慘白的臉時,立刻絕望了。

你為啥要自已來爬山啊,為啥要和我媽離婚,你告訴我啊。別拋下我們啊。

馮亦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空蕩的停屍間裡迴盪著。

過了一會,警官走過來說:

家屬請節哀,我們已經通知了你媽媽。現在有些問題需要您配合一下,請先跟我出來吧。

馮亦給爸爸慢慢的蓋上白布,跟著警官走了出來。

警官低聲說到:你爸是今天早上發現的,死亡原因是墜入冰裂縫失溫。

經過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大概是一週左右。

什麼?一週,今天才發現嗎?馮亦說到。

對的,幾天前你們是不是報過失蹤。

馮亦答到:是,一週前我爸就離開家了。

好的,現在的問題是,和他一起遇難的林青清女士也是失蹤人員。警察盯著馮亦說到。

什麼?林女士和我爸一起遇難?馮亦驚詫的問。

警官答到:嗯,經救援隊初步判斷,林女士先掉進冰裂縫,你爸是救援沒成功,也一起困在下面了。

而且林女士身上還發現了大量的新舊傷痕,初步懷疑是家暴傷。

馮亦聽完,整個人都怔住了。

警官又補充到:透過協查發現,你爸和林女士在登山前有重合的活動軌跡,就是說他們可能是相約一起來登山的。

什麼意思?我爸離家出走就是為了和這個女的一起登山是吧。馮亦瞪著警察說。

警官連忙擺手說:我們要對每條生命和死者家屬負責。

是意外,是殉情,還是刑事案件,都必須有個交代。

雙方的配偶就快到了,到時再聊吧,謝謝你的配合。說完警察就離開了。

馮亦一個人呆坐在長椅上,資訊太多了,像海嘯掀起的巨浪砸在他身上,他就要碎掉了。

馮亦摸出了手機,山上沒有訊號,他已經習慣下山後才開機。

滴滴滴,滴滴滴。微信提示音響個不停。

他剛想撥通媽媽的電話,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