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接應

瓜子廟附近的山林，一道清瘦高挑的人影在鬱鬱蔥蔥的樹木間飛速穿梭。

目的地明確，直奔隱藏在樹林深處、鮮有人跡的巨坑而去。

巨坑裡是茂盛異常的樹冠。

單看樹冠便能斷定，一定是棵參天巨樹。

無儀到達約定地點的時候，就已經聽到巨坑底的驚呼。

出事了。

事急從權，無儀冷靜地迅速改變原計劃，他決定順著樹幹滑下巨坑。

這棵樹在這生長太多年，早已枝繁葉茂盤根錯節，樹幹上纏繞著層層疊疊的樹藤，樹枝足有普通小樹般粗壯，密密麻麻的枝幹和漆綠繁茂的樹葉足以遮掩他的身影，無儀以樹枝為臺階借力，飛速跳躍向下。

樹幹上有一隊人或輕鬆或艱難，逃命似的往上爬，坑底是密密麻麻的屍蹩大軍，個頭和數量都很龐大，不小心掉落進屍蹩群，能瞬間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確實是在逃命。

無儀巧妙地避開其他人的視線，以極快的速度往下，他已經發現了張起靈，果然在殿後。

樹底下的屍鱉群像海浪一般湧上樹幹，絲毫不見頹勢，數量這麼恐怖，張起靈的血放幹也無濟於事。

注意到他們喊著找屍蹩群掩蓋的炸藥。

無儀三五步跳到張起靈身邊，在炸藥的熱浪裹挾住他們的前一刻，身影消失在原地。

吳邪渾身是傷地狼狽爬上地面後，注意到那個悶油瓶不見了，連忙問三叔有沒有看到他上來，吳三省擺擺手道，小哥身手那麼好肯定沒事。吳邪一行人被送到衛生所包紮傷口的時候，無儀已經扶著張起靈在一棵樹旁坐下。

他們距離著火的巨坑已有一段距離，這是目前無儀能在他面前做到的極限了。世界規則的影響下，他的能力也受限。

張起靈又是上衣失蹤的狀態，麒麟紋身上還有和血屍搏鬥的傷口和血跡。翻過他的手掌，果然有一道猙獰的傷口，看起來已經好幾天了但沒有癒合的傾向。

無儀早有準備，取出袖中乾坤裡的傷藥，包紮好他的傷口。

張起靈吃了一粒補血藥，不自在地避開他的目光，輕咳一聲，說道，“沒事。”

只是看起來嚴重，這種程度的傷他早就習以為常。

剛才他距離爆炸源最近，如果不是無儀改變了地面接應計劃，他這一趟受得傷勢必更加嚴重。

無儀從袖中乾坤取出一個黑色雙肩包，“包裡有衣服，換好之後我們儘快離開這裡。”剛才著急趕路，把包收起來了，減輕負重。

無儀背對著等他換好衣服後才轉身，大致掃一眼，雖然還是有小部分繃帶沒被遮住，但不至於太顯眼。

無儀事先訂好了返程的火車票 ，這個年代查得不算太嚴，不惹人耳目可以混過去。

兩人休整之後離開瓜子廟時，吳邪還在衛生所感嘆這趟驚險的旅程。

時值深夜，月亮藏在陰沉的雲後，透出昏暗微弱的光，無儀帶著張起靈在衚衕裡七拐八拐，抵達一處四合院，通紅的大門沉重古樸。

他輕輕釦動門鈸，門內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門被推開一個小縫，勉強夠門內的人看清門外的情況。

“誰？”門內的夥計謹慎地問道，雖然這個時間能來敲門的只有他。

無儀神色淡淡，“我。”

門內的夥計顯然熟悉他的聲音，迅速開啟大門，“無儀先生。”

無儀點頭，“給他安排個房間，他身上有傷，叫個大夫來瞧瞧。”

夥計點頭答應，“東家已經吩咐好了。”

張起靈看向無儀，神色依然是無波無瀾，“你呢？”

無儀看一眼掌著燈的主屋，回望他，“有人在等我。”

張起靈點頭，跟著引路的夥計離開。

無儀推開主屋的門，溫暖明亮的光傾瀉而出，瞬間包裹住他。

堂屋正中擺著一張八仙桌，他走向坐在桌旁翻看檔案的人，青年身穿簡單的白色襯衣和黑色西褲，簡單的樣式但裁剪得體，俊美的臉龐在燈光的刻畫下顯得尤為精緻。

“小解。”他的音色正如性格一般冷淡。

解雨臣頭也不抬，示意坐到他對面的八仙椅上。

無儀從善如流，手邊放了一杯茶，在燈光的對映下茶湯碧綠，正漂浮著嫋嫋熱氣。

解雨臣合上檔案，深沉的目光似乎想透過古井無波的雙眸直達他的內心，“受傷了嗎？”

無儀呷一口茶，搖搖頭。

青年掃視他一圈，確實沒有發現不對才放下心。

看他在認真品茗，慢悠悠開口道，“那人是誰？怎麼帶到這兒來了？”

無儀放下茶杯，對上青年的目光，“朋友，受了傷，他的身份不方便去醫院，只能帶回來。”頓了頓，又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否則怎麼可能準備得事無鉅細。

解雨臣也給自已倒杯茶，同他一般喝一口茶，“怕你被人賣了。”畢竟這年頭老古董很值錢。

無儀自然聽得懂解雨臣的弦外之音，舉杯擋住了唇畔極淡的笑意。

“這次住多久？”解雨臣平靜的聲音中隱藏著幾分期待。

無儀沉吟，盤算一下張起靈養傷和準備的時間，“大概一週。”

解雨臣收拾檔案的動作頓了頓，“正好我也休息幾天。”一週算是不短的時間了。

無儀點點頭，不甚在意的目光落在他收拾檔案的動作上，實際早已神遊天外。

解雨臣無奈地笑。

第二天解雨臣起床時，無儀正坐在院落裡的石凳上閉目運氣，他必須在這段時間積蓄足夠多的靈炁，才能從容不迫地繼續接下來的事情。

運氣幾周天後，他緩緩睜開眼，解雨臣已經讓夥計擺好早點，見他看過去，露出一個清俊的笑容，“早上好。”

無儀平淡地點頭，“早上好。”

還沒待他問旁邊站著的夥計，解雨臣已經搶先一步開口，“早點已經給你朋友送過去了，傷員還是少走動比較好。”

“嗯。”小解向來做事妥當。

解雨臣愉悅地眯一下眼，不假他人，盛一碗粥，遞給無儀。

站在不遠處迴廊下的夥計眼觀鼻鼻觀心，無儀先生的事情，東家向來親力親為。

今天的粥熬的格外軟糯香甜，解雨臣滿意地想。

在解家的日子一如既往地舒適，解家的夥計都極會看眼色，機靈得很。

更遑論，他們伺候的是東家看重的無儀先生。

張起靈待了一天便跟他告別離開了，倒真像不會受傷不會疼的神一般。

反倒是無儀，在解家過了幾天奢靡的資本家生活。

解雨臣說是休息，其實仍然忙得腳不沾地，兩人在一個宅院住了幾天，也就一起吃早餐時見一面。

無儀要離開的前一晚，特意在主屋等到解雨臣回來。

解雨臣見他坐在八仙桌旁喝茶，已經得知他想說什麼。

但他沒問他要去哪，又要離開多久。

只是說，“別受傷。”

無儀知道小解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站起身，“嗯。”

“有事給我打電話。”青年繼續補充道。他之前給無儀準備了手機，方便他聯絡自已。

“嗯。”

“辦完事還回來嗎？”是疑問句，但解雨臣分明期待得到肯定的回答。

雖然已經長大許久，但這時候分明還是當年那個小孩，無儀伸手摸摸他的發頂，溫和又親暱，“放心，回來之前給你打電話。”

解雨臣握住他的手，感受到冰如玉的觸感，低聲應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