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小路,不遠處就有個小涼亭,墨雲淮抬腳大步流星的走過去。

姜南梔偷偷對麥冬使了個眼色,主僕倆一起轉身就要走,結果卻被流雲和青雲如兩座大山般,攔了下來,“九公主,請!”

姜南梔呼吸凝滯,隨即綻開一抹尷尬的笑意,“好!”

涼亭內,墨雲淮掀開紫袍坐下身來,左手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瑩潤中透著一抹暗芒,骨節分明的手指轉動著扳指,深不可測的眸光,卻定定地落在姜南梔身上。

結果姜南梔卻像個要被夫子訓斥的學生般,一直低垂著腦袋,專注地看著自已足上的蓮紋繡鞋,壓根不想搭理他。

這人不是日理萬機,公務繁忙嗎?

今日這是吃錯藥了?

麥冬更是嚇得戰戰兢兢,猶如鵪鶉般,壓根就不敢抬眼看這位位高權重的武安侯。

墨雲淮微微蹙起眉頭,真不知道這對主僕在宮裡,是怎麼活下來的,這樣沒有眼力見。

流雲上前一步,將麥冬手裡的食盒拿了過來。

麥冬立刻抬起頭來,語氣略顯焦急道:“這是奴婢給我家公主……燉的……湯。”說到後面則是越說越小聲。

流雲充耳不聞,直接將那盅湯拿出來,盛出一碗,恭敬地放到墨雲淮面前。

墨雲淮昨夜一夜未睡好,今日一早沒什麼胃口,就喝了幾口粥,結果又是開內閣會議,又是進宮向宣武帝彙報國事,結果就看到這對正得意忘形的主僕,聞著湯的香氣,頓覺餓了。

骨節分明的大掌,端起香氣濃郁的大補湯,目光幽幽地瞥向姜南梔,“九公主,這才是給本侯賠不是的態度。”

姜南梔看著自已廢了那麼多口舌,好不容易奪回來的大補湯,眼看就要羊入狼口,不知是哪來的勇氣,直接俯身下去,就著墨雲淮的手猛地喝了一大口。

喝完直起身來,咂了咂嘴巴,滿眼讚賞,“麥冬,真不愧是你熬了一個時辰的湯啊,真好喝!”

麥冬跟著笑道:“公主好喝吧,您不知道奴婢熬的時候,可是放了好幾種大補的藥材,還饞哭了好幾個小太監。”

姜南梔連連點頭,“怪不得玉珠要搶呢。”

流雲和青雲兩人震驚地望著這對,沒心沒肺的主僕,要知道他們侯爺,可是有很嚴重的潔癖,絕不可能與他人共用一個碗的。

姜南梔也是知道他的這個毛病,所以才會氣不過上去喝了一口。

食盒裡只有這一個碗,還有一個盛湯的盅,他墨雲淮,堂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武安侯,總不能當眾抱著盅喝吧。

姜南梔佯裝歉意的無奈道:“抱歉啊侯爺,一早上奔波了許久,太餓了,實在沒忍住。”

“這食盒裡就一個碗,總不能讓侯爺跟我共用一個碗吧?”

墨雲淮看她這副口是心非的模樣,幽深的鳳眸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地笑意,在姜南梔自認為他無可奈何的目光中,將碗裡的湯一飲而盡。

墨雲淮抿了抿薄唇,意猶未盡道:“嗯,是挺好喝的。”

然後將碗遞給不知是氣得,還是羞得滿臉通紅的姜南梔,心情愉悅道:“勞煩九公主,幫本侯再盛一碗。”

姜南梔看著眼前一臉正經,理直氣壯的墨雲淮,恨不得將碗砸在他的頭上。

她可是記得他有很嚴重的潔癖,前世為數不多的幾次同房後,他都要在洗漱室裡洗好久,而且除非累極了,否則絕不與她同榻而眠。

今日怎麼會同她共用一個碗,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墨雲淮嗎?

姜南梔的眼裡閃過些淡淡的嫌棄,心中更是升起一股無名火,不明白,他這麼反常,到底想做什麼?

墨雲淮一雙深邃如黑曜石般的鳳眸,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弧度,姜南梔怎麼會知道,他有潔癖?

姜南梔將最後一碗湯盛了出來,就在墨雲淮伸手來接的時候,手一滑,連碗帶湯摔在了地上,幾滴乳白的湯水濺到了他紫色的官袍上。

姜南梔捂著唇,驚呼道:“不好意思啊,侯爺,手滑!”

讓你喝我的湯,這下好了,都別喝!

墨雲淮接過流雲遞上來的帕子,擦掉官袍上的湯漬,臉色有些陰沉,“本侯又不白喝九公主的湯。”

“九公主至於這麼小氣嗎?”

“流雲!”

流雲立刻從懷裡拿出一個青色的瓷瓶,遞到姜南梔的面前,“九公主,這是神醫谷的謝神醫,專門配製的跌打損傷的藥膏。”

聽聞神醫谷的藥千金難求,姜南梔前世在武安侯府,也是見過那位神醫谷的謝小神醫的,墨雲淮以前救過他的命,所以他也只為墨雲淮一人,馬首是瞻。

自已只是腳腫了而已,犯不著受他這樣大的禮,所以下意識後退一步,目光格外執拗,“不用了,如此貴重的藥,無功不受祿,請恕我不能收。”

“而且只是一碗湯而已,再說剛才我也不小心打到了侯爺,理應賠罪。”

墨雲淮意味深長道:“九公主是不好意思收本侯的藥,還是因為已經有了別人的藥。”

姜南梔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問,還是知道了些什麼?

她只知道今日與他已經待了太久,這不是好事。

想到起世,姜南梔的整顆心,就猶墜冰窟般寒涼刺骨。

她神色漠然的,迎上他幽深的雙眸,“是,已經有藥了,多謝侯爺!”

然後轉頭對麥冬說道:“麥冬,我腳疼,拿上東西回宮吧。”

“是,公主!”

墨雲淮盯著姜南梔走遠的背影,深邃莫測的鳳眸裡,染上些許深思。

在她昨夜有意接近顧玄知後,他本想著來親身試探一下,她這個謊話連篇的騙子,到底想做什麼。

畢竟顧家舉足輕重,誰知她竟直接拒絕了他,想到這,墨雲淮的眸中立刻閃過一抹煩悶,轉瞬即逝。

直到背後那道灼人的目光消失後,姜南梔才敢慢下腳步,但也在這寒涼的冬末春初,額角不禁滴落一滴冷汗來。

這宮裡到處都是程興的耳目,剛才她與墨雲淮的一舉一動,難保不會被他告之父皇。

所以她要趕快逃離,像今日這樣與墨雲淮單獨相處這麼久,絕不能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