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求救的訊息

每天同乘兩站地，然後換班車，林一和許川就會分開，坐不同的線路各自上學。

這會子剛上了公交車，早高峰公交車車上人不少，還好他們小區的站點是這趟車起始後的第二站，基本每次他倆都能有座位。

可惜今早剩餘座位沒有挨著的，他倆就分開坐了，許川坐前面一排，林一坐後面一排。

停車上來了一股子人，早班時間基本都是年輕人，上年紀的很少，因而也沒什麼讓座的需求，沒座位了大家就只好找個拉環站著。

一位很知性成熟的美女姐姐佔用了林一頭頂的拉環，這姐姐身材線條相當好。

落肩發順直，漂染了兩道血紅，顯出幾分時髦，零星妖豔卻不落俗，從衣著打扮來看，可能是從事和時尚相關的行業。

林一生的確實好，非常的好看，五官很是明豔，如果細緻觀摩的話，是帶著一兩分女相的美的，很小的時候偶爾會被誤認為女孩子，現在長大了，輪廓延展開，臉部立體感變得強烈，身高也已經很矚目了。

自然不會再有性別誤會。

可是你看見他的第一眼腦子裡不會冒出來酷拽帥這樣的字眼，“好看！”這男生長的真好看，第一感受，第一反應，還是這個。

這種人男女老少通吃，迎在近處每個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的。

美女姐姐自然也不會例外。

高中校服不管是對女生還是男生來說，都是最充斥著青春氣息的裝備，早起剛洗過的頭髮蓬鬆清爽，男士洗髮水的香味不比女人香水那般濃烈，卻別有一番淡淡的醉人香，淺淡的舒適氣味往往才是最令人享受的。

車身搖晃間，美女姐姐的另一隻手就扶在了林一的椅背上，做了精緻美甲的手指在林一的肩背處有些磕碰，林一仰頭，剛好和姐姐的視線完整對上。

姐姐禮貌的對林一笑笑，林一的視線頓在姐姐的眼睛裡兩秒，表情先是顯出少年人的羞赧，然後不但回了姐姐禮貌的微笑，還很輕的對姐姐點了一下頭，像半熟不熟的人走在路上用一點肢體動作打招呼那樣。

前面的許川始終沒有回過頭關注林一，可能也是車上人多總是讓人心情有點煩躁，只想著公交車趕緊到站，就忘了身後的同伴。

美女姐姐的手還抓在林一的椅背上，林一看似懶散的向後靠去，腰身都更直挺了一些，和姐姐的手指一直接觸著也沒什麼在意。

頭頂的目光像是對林一非常受用，他有些躲躲閃閃的，不經意就和美女姐姐對視一眼，就這麼幾個來回，一個轉彎，司機師傅方向盤打的順了些，姐姐晃身，前身差點貼到了林一臉上。

林一沒躲。

車走穩了，姐姐也重新站穩了，林一忽的起身，拎著自己的書包，說，“姐姐你坐吧，我站會兒。”

車裡人挺多的，林一被這姐姐堵著想出來還出不來，一起身，從身高上姐姐立刻變妹妹了。

然而姐姐終是姐姐，反應好快的，一聲“姐姐”入耳，音質甜而不膩聽著讓人全身愉悅，林一背還弓著呢，公交車上腳根難免沒那麼穩，那美女姐姐按著林一的肩膀又給林一按回座位上了，說“弟弟快坐，我沒事的一會兒就到了，你坐！”

林一還要起身禮讓，那姐姐的手就在林一的肩上沒挪開，一直壓著林一，兩人言語有些輕微的推來搡去，終於驚動了許川，許川回頭往這看了一眼，目光準確的落在了林一的一側肩上，以及抓著林一的肩頭不放的，那隻留著長指甲的女人手。

於是目光上移，那美女下意識手就鬆開了，繼續扶回了椅背上，公交車上人雜眼雜，她像是接收到了來自審判官的審視一樣，讓不犯事的人也莫名冒出心虛。

許川什麼都沒說，又轉回了頭。

–

這麼一個小插曲，潦草的幾句語言交流，些微的身體接觸，林一和這位美女姐姐像是就此熟識了一樣，對視變得放鬆而直白，微笑也是，只是剛認識的陌生男女，難免也會有所拘謹，相互都摻著試探一般。

也摻著自保。

林一掏出手機，拿在手裡擺楞，通訊軟體划動划動，回一兩條訊息，摸一摸自己的耳朵，指頭在眉尾撓一撓。

對姐姐笑笑。

像一個有所企圖，又缺少勇氣的青澀男孩，“男孩”還長的相當耀眼。

前方站點到了，後門開啟，一群人下車，前門一群人上車，擠擠擁擁的。

原來那姐姐也是這一站下，許川回頭望望，在前面被擠下了車，林一在這姐姐身後一步，一夥人烏拉的下車，貼邊的人難免被擠到，後門口時林一欺身前擁了一步，故意腳步無比慢的橫在門口，幫那姐姐和人群隔開一些距離，更方便下車。

姐姐感激的目光不言而喻，且下車了還一直在回望林一，戀戀不捨，林一有點咬唇，眼光一直目送著美女姐姐。

然後車走了，人群散開，許川隔著幾人站在候車亭廊下，他和林一需要分開乘車了。

林一剛走到許川身邊，肩膀就被人非常輕的拍了一下，林一回頭，正是剛才那位美女姐姐，姐姐笑的無害，大方的把自己的手機螢幕舉在林一面前，上面顯示一個通訊二維碼。

“弟弟，方便嗎？”

許川：……

林一表情忽的有些驚兀，側頭看向許川，像幾歲的小孩子遇見了給糖吃的壞叔叔一樣的，向家長投去無辜求助的目光。

“家長”一把把林一拉到了自己身後。

“方便什麼？”鑲了鑽的長指甲再次入了許川的視線，如同“壞女人”的第一標誌，頭髮上的兩道血紅髮色也很難讓人相信這個女人的規矩安分，許川氣質上有點子渾勁兒，乍一看挺唬人，再加上語氣著實不客氣，就差像看人販子一樣的看這美女了，“他還是學生，才讀高中！”問責無疑，加質問。

引來了候車亭下的人無聲圍觀。

美女的處境一下子變得非常難堪，且被周圍人審視，舉著手機的手收回來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澄清自己了，脫口說，“你誰啊？只是認識一下有什麼不可以！”

“我是他哥！”許川表情更嚴肅了，“認識？然後呢？想幹什麼？”

這對峙實屬來的突然，美女表情逐漸不再溫和，她不禁瞅向許川身後的林一，林一對姐姐抿抿唇，又塌著眼睛，滿臉無奈，一副被厲害的哥哥看管著，不敢造次的樣子。

哥倆兒黑白配。

人哥哥面前還能怎樣，美女心中憤火難消，但也只好認栽，感覺今天點背運薄，又和許川互掐了兩秒，氣呼呼的扭頭走了。

–

“壞女人”走掉了，許川回身看林一，林一摸摸自己的後腦勺，整個人不知所以，怯怯的回看許川一眼，“哥。”

軟乎勁兒從小到大就沒變過，走哪都招人，長的更招人，許川好煩躁。

正在這時，林一的班車來了，林一看看許川，像剛才那位美女下車回望林一那般的戀戀不捨，“我先走了。”

抬腳上了公交車，許川把車裡坐著的人看了一圈，突然覺得班車好不安全，思緒一頓，後腳跟了上來，貼在林一身後。

“哥？”林一疑問。

“我送你去學校。”許川說。

一點笑意藏都藏不住的揚在了林一唇角。

·

主修科目不同，教學樓離的有些遠，麗城懷華大學還是挺大的，如果不是特意約見，許川和夏雨珊在校園內撞見的機率也不是很大。

因而只好特意相約。

傍晚，這次他們約在了大學門口碰面。夏雨珊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過膝長裙，婉轉的長髮鬆散的垂在身後，別說，作為一個在讀大學女生，夏雨珊不管是從氣質還是長相，真的很難讓人可以挑剔了，即是女神，垂眸間。

又還保留了幾分少女的純情。

昨天沒有去成的那家茶餐廳，他們還是決定補在今天去光顧一下，離公交車站點小有一些距離，散步對初初步入曖昧階段的男女來說，是非常浪漫且心儀的事。

自然而然就這樣漫步了。

校園外的一段林蔭路，說說笑笑的走下來，夏雨珊在女生裡性格算比較健談，很容易開啟話題，單獨相處的時候不會完全靠男生來撐場子，一路這樣走著言語間反而顯得許川像在被引導著。

夏雨珊一直在跟許川聊社團裡的事，許川挺有共鳴，氣氛似乎挺融洽，然後夏雨珊說社長想組織社員這週末一起去郊遊，你有興趣嗎？要不咱倆一起去？

許川說好啊，話趕話似的就應下了。

然後夏雨珊說那行，我回頭跟社長說一聲，咱倆參加。

“嗯。”許川點頭。

紅綠燈站口到了。

剛好是紅燈，他們在人群后面停下腳步，過了這個紅綠燈，第一個公交車候車亭坐班車就可以了，兩站地就到，茶餐廳。

許川往前方隱約的公交車候車亭望望，再回過來視線，才注意到夏雨珊今天的眼睛有些紅紅的，像昨晚嚴重失眠，或者是哭過一樣。

可是又沒有浮腫，只是眼圈有點紅。

不太舒服的樣子，莫名，許川心裡湧起一點類似內疚，或是心虛的情緒。

他反方向側頭視線往周圍散了一下，散掉注意力似的，人行道的綠燈亮了，他和夏雨珊穿過了這個十字路口。

要乘坐的公交車線路即時到站，直接就上車了，只剩最後一排有空位，夏雨珊坐去了臨窗最裡面，許川捱了過來。

並排剛坐下，車就駛動了。

揹著的精緻肩包擱在膝上，夏雨珊的手型很好看，細長細長的，指甲蓋修的很短，圓圓的，今天塗了鮮玫紅色的指甲油，趁著雪白的長裙，別提多乍眼了。

許川確實被夏雨珊的指甲油顏色乍到了。

於是他的腦子裡飄出了另一個女人的臉，和她顯眼的長指甲，每一個指甲上都有鑽，手機舉在半空中，頭頂上有兩道頭髮血紅。

想加林一的聯絡方式。

舌頭伸出來，上唇抿去嘴巴里，一點煩躁顯露在許川微皺的額頭。

公交車上人多，環境嘈雜。

但人們的嘴巴不嘈雜，如非必要，基本大家都不講話，自動保持言語上的安靜。

兩站地近的，很快就到了。

·

麗城新一中相比其他幾所高中要建的晚，位置也稍偏一些，不在市中心，更接近城邊附屬村莊，因而周邊環境就顯得僻壤了些，只有學校上學和放學的點才看著異常熱鬧。

學校門口烏泱泱的同學們一波波散去，林一沿著小街往公交車站點走，這邊人流沒那麼聚集，公交車站點隔的更遠了些。

經過這附近零星嶄新裝潢之一的店面，是一家檯球館，去年新開的。

林一不免往內裡瞅了瞅，想到許川自上了大學後這兩年尤其愛玩檯球。

一整條手臂佈滿紋身的男的正站在那門口抽菸，黑，寸頭，夏天還沒到呢已經穿上了短袖，露出的手臂圓著明顯的肌肉。

眼睛扁著一條縫，面板黑嘴唇顏色卻潤紅豐潤，一看就是日常飲食非常豐盈，腳下穿一雙千層底布鞋，修身牛仔褲。

身後停著一輛百萬加的黑車，年紀看上去二十多歲，一打眼是個十足的有點小錢的混子，手狠愛招事的那種。

林一外形白淨漂亮，穿著高中校服想不像學生都難，滿臉寫著好欺負，若遇上個好男|色的色男，吸引力絕對是一等一的。

目光被那男的盯上，視線錯開，被對方的陣勢唬住似的，他直線往前走了。

對方盯著林一的背影眯著眼睛又狠狠吸了一口那半截煙，丟在腳下捻滅了。

–

站點上了班車，中途需要倒一站，再走一小段路就能到家了。

上車的時候有兩個買了菜的大媽擁著他擠丫的就上去了，刷了公車卡看到前排有個空位林一就坐下了，那倆大媽才又擁著其餘人往車後方走去了，林一始終也沒瞅人，只在第一次被菜籃子擠的時候回身看了一眼。

這一路林一都非常靜。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睡著了呢，快到站的時候他也確實靠著那安全杆閉上了眼睛，像是在一天的課程中十分睏乏。

也可能是昨晚睡眠有點缺吧。

直到聽到公交車報站，他才恍的睜開眼睛，然後趕緊起身後車門下車，在臺階處差點踩空，還被人扶了一把。

“謝謝！”林一回頭。

正是剛才檯球館門口抽菸那男的。

林一：“……”

對方只是非常不明的看著他。

但這絕不是一種友善的神色。

–

林一下車。

那男的也在林一身後下了車，然後林一又在站臺等來了下一班車，那男的在林一身後隔著兩個人又和林一上了同一班車。

林一：……

林一坐著，那男的在林一後方不遠處站著，視線著在林一的方向。

班車停了幾站地，那男的也沒下車。

直到林一又到站了。

–

臨家的一段小路林一走的戰戰兢兢，一個沒人的衚衕口那男的像是終於耐不住了，迎上來擋住了林一的去路。

“小兄弟，哥哥有點事找你，不如咱倆到那邊聊一聊。”男的眼色指向那衚衕。

·

茶餐廳裡環境清雅，音樂優美，女服務員引著許川和夏雨珊去落了座。

正點著單呢，許川手機響了。

夏雨珊探著身子在紙質選單上和許川討論口味和意見，許川有些不暇，手機掏出來拿在手裡，直到單子點完了，他用手機直接跟對接的服務員結賬。

螢幕跳出林一發來的訊息。

“哥！救我！！”

一條位置跟在這幾個字的下面，許川騰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