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度檯球俱樂部。
“你好,打球嗎?”吧檯前籠罩下來一片陰影,週末自顧自低著頭看手邊的書,問道。
一聲驚喜的聲音傳來。
“學長,你怎麼在這裡啊?哦,是在兼職吧。”
好簡潔的自問自答,週末眉頭微皺,他的目光掃過這一行幾人,終於在開口那個女生的臉上找到了些許熟悉,卻到底是不知道在哪裡見過。
在這片土地上,週末見過不少舊人見面,明明已經記不得彼此的名字,卻仍是活脫脫一副恍然大悟的驚喜模樣,在上演了一番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客套戲碼後,為著自已臨場的機智而暗暗發笑。
他到底是學不會,只好秉著耿直的性子客氣地回應:“你好你好,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學長真是貴人多忘事,上週日英語交流角上,我們才見過,我叫孫怡。”這個女孩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掌,這倒讓週末顯得輕快了許多。
週末經這一提醒才有了一些印象,這還多虧了老高那傢伙多提的那一嘴。週末伸出手掌和她握了握,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女孩子迥異於常的舉止。
這片土地儘管已經站在21世紀的起點,卻仍然浸染著歷史的底味。握手這一在西方習以為常的舉動並沒有因為性別上的差異而出現例外或羞赧,但是在此時此地,還沒有為這裡多數的男女老少所熟練地運用,這並不是說它的落後與陳舊,而僅僅是一次客觀的陳述罷了。
“來打檯球嗎?”週末隨口說了一句。
孫怡撲哧笑了起來,見週末的神色有些奇怪,趕忙解釋了一下:“來臺球室不打球,還有什麼別的專案嗎?”
也是,週末為自已的傻氣略顯尷尬。
“學長是在這裡兼職嗎,那可不可以給我們同學優惠啊。”
週末禮貌地笑了笑,開口說道:“算是吧,優惠的話,給你們七折好了。”
孫怡卻突然話鋒一轉,正色道:“這怎麼好,學長,我就是隨口一提,該什麼價格就什麼價格。”
週末簡單笑了笑,並沒有強求。
這一行人想來都是學生,球技並不怎麼樣,卻有著極熱鬧的氛圍。依著他的觀察,孫怡在其中是有著絕對的中心地位。
她穿著粉色針織毛衣,外面配了一件米白色的外套,是一種很新的顏色。她覺得顧冷穿上的話,應該也會很好看。
仔細想來,她總是穿著暗色系的衣服,縱然也是很好看的,卻容易讓人忽略了她也才二十多歲。
孫怡暗暗注意著週末的動作,自已可是花了大功夫才帶著一夥同學合情合理地來這裡製造個機會。
她驚喜地發現,週末好像是看著她發了呆。孫怡從小時候就很喜歡看別人的眼睛,她覺得那裡麵包含了太多有趣的事物,每一雙眼睛的背後,都隱藏著一個人的故事和情緒。
她曾有過一段時間沉迷於從一個人的眼睛裡看出那人所正在經歷的情緒,並不論正確與否樂此不疲地嘗試。
孫怡再一次開始了自已的嘗試,她堅信週末此刻的眼睛和寂靜山林中發情期野獸的眼睛別無二致。她自以為自已是局外的觀眾,卻殊不知已經悄然越過第四面牆,介入了自已饒有興趣欣賞著的舞臺。
她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每個人看東西,都是以自已的內心為視窗,這也就為之框選了將會呈現的景物。
視線交錯的一瞬間,週末略顯歉意地笑了笑,低下了頭忙自已的事情了。
這舉動在孫怡看來,有些出乎意料地順利。他沒有想到,這一切會如此水到渠成。
她在心底盤算著,覺得自已只需要耐心等待,獵物就自然會送上門來,屆時自已想知道的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孫怡看著桌子上擺放的日曆,拿起圓珠筆在昨天的日期上畫了一個鮮亮的叉號,距離上一次在臺球廳見面,已經過去了一週時間。按照她最開始的預算,週末早就應該主動聯絡自已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孫怡清晰地知道自已的美貌對於同齡人有著多麼致命的吸引力。至於自已父親以前常常嘮叨的驕矜氣,她更是有著不一樣的看法。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是需要一些氣質的。
一個美麗的女人,有著傲人的家世,明智的頭腦,同時又深深知道自已的美貌,在人生已經走過的歷程中可謂是順風順水,直到那件事展露在她的面前。
就像是獵人定期進山檢視自已佈置的陷阱是否有所收穫一樣,遲遲等不來訊息的她,終於按捺不住自已的手腳,她決定要去看看,這其中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
這時候的她並不知道一個道理:“渴望撥開迷霧去窺視真相的人,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入迷霧本身,而當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迷霧中時,自然難免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