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震驚之下,卻平增許多疑惑,對於自已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一無所知。

顧冷沉默許久,緩緩開口說:“我很早就知道,你的父母準備回國了。”

“我當時和你一樣震驚,因為這個世界的巧合,竟如此全然展現在我們面前。”

週末啞然,好似只是為了緩衝一下緊張的氣氛,他沒頭沒腦地說了句:“難道我們是電視劇中分散已久的姐弟嘛?”

顧冷看出了他企圖藉此掩飾忐忑的舉動,淡淡朝著他笑了笑。

“我沒有想到,你的父母竟然會引得如此巨大的連鎖反應,命運的鏈條是如此的錯綜複雜,在悄無聲息中就已經兜兜轉轉了無數圈。”

“你的父母作為國家重點保護的科學家,在宣佈回國之後,有相關部門負責安全事宜,你這個他們唯一的兒子自然就走到了最顯眼的視野中。”

“但我沒有想到,他們的工作竟然能夠如此縝密而細緻,沙場的發現是他們意外的收穫。”

週末聽到這裡,顧不上這期間的彎彎繞繞,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哥哥沒事吧?”

他知道沙場的存在是多麼嚴重的一件事,儘管那個夜間咆哮的巨獸牽扯著一方百姓的生計,但法不容情,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

顧冷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是關心顧寒枝的安危。她搖了搖頭:“沒事,一個自稱鍾叔的人找到了我,他告訴了我上述的一切,然後給了我唯一的選擇,讓我在限期內關閉沙場。”

“鍾叔?”週末知道就是那個給自已帶信的男人,他接著問了:“他的條件呢?”

“這件事不可能就這樣輕描淡寫地過去了。”

顧冷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回答:“他們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讓我和你保持現在的關係,看著你,陪著你,然後將你的情況彙報給他們。”

她觀察著週末的反應,故作輕鬆的姿態,聳了聳肩膀,繼續說:“實話說,這件事我還是很感謝你的,能夠以這樣的方式將沙場脫手,除了這樣,再沒有別的方法。”

“可以說,我利用了你。”

週末緩過神來,聽出了顧冷話裡掩飾不住的失落,或者是頹喪。

他搖了搖頭,眼裡映出吊燈下溫暖的光色。

“阿冷,你沒有利用我,這件事並不是因你而起,甚至可以說,是我給你帶來了麻煩。”

“更何況,如果你想要利用我,有太多種方法使我束手就擒了,怎麼會不斷地迴避,你在糾結著。”週末輕輕撫上顧冷的臉頰,語氣輕柔地仿若呢喃。

“你疏遠我,是因為你不願意我們的感情摻雜了太複雜的成分,你抗拒我,是因為這個時候的任何親密都會讓你覺得自已是在完成任務。”

週末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顧冷沒想到他能夠如此準確地描摹出自已心裡的所思所想。

她輕輕咬了一下自已臉上那隻柔軟的手,就像是一隻調皮的小貓。

1999年12月31日,這是20世紀的最後一天,顧冷拉下捲簾門,回頭看著週末微青的下巴。

她微微笑了一下,對著週末說:“明天就是元旦了,大哥叫我帶你回去吃飯,今天燙火鍋。”

聽到顧冷的話,週末自然是沒有不從的道理。

兩個人回了那個河邊的村子,在這裡,週末看到磚廠的建設已經初具雛形。他的心裡稍稍熱了起來,為著這樣好的改變。

顧寒枝今天做了火鍋,翻騰著滾動的紅湯映照著三個人的臉頰。

“週末,這麼辣的火鍋吃的慣嗎?這可是我從一個四川老師傅那裡討的廚藝呢。”升騰的煙火氣中,顧寒枝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對著週末問了一句。

週末嚥下裹滿了麻醬的牛肉片,濃郁的香氣爆炸開來,這味道有著腳下土地般的敦厚。

他發自內心誇了一句:“大哥的手藝可比唐人街那裡的中餐館地道得多,今天我跟著顧冷算是享了口福。”

“大哥,來,我敬你一個。”說著,週末舉起杯子中透明的酒液,和顧寒枝碰了一個。

顧寒枝今天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紅彤彤的臉上使得眉目疏朗起來,竟有些不像是週末第一次見的那個男人。

顧寒枝整個人倚靠在椅子上,緩緩開口:“哈哈哈,你小子,中國人的底子還是在的,跟你說,我這手藝一般客人來可嘗不到。”

“這火鍋啊,你要是不來,我跟冷丫頭還沒法子吃呢,幾個人能坐在一起燙火鍋,也算是老天爺給的緣分。”

週末聽出了他話中的親暱,細細想來,他與這座城市、這個自已的故鄉最深的羈絆,就在於顧冷一家人。

他們展示給他西安的包容,展示給他西安的陰私,展示給他西安的發展,展示給他西安的未來。

人與土地的關係,往往不是那麼直接,而觸控這種聯絡的關鍵,就在於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的聯結。

就像是,風箏要是想留在大地上,就必須自願建立一種聯絡,也就是要有一個牽線的人,這樣無論它飛到哪裡,總能找到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