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張大千拿出一包祖傳的銀針出來,用羊皮包包著,他一直珍藏著。

這東西和醫書一樣重要,都是他曾祖父的逃命時帶走的。他死後交給了他兒子,兒子死後交給孫子。就跟傳家寶一樣,一代一代的傳給後代。

前幾年他爹死了,就把這銀針和醫書都一起交給了他。

醫書有兩本,一本上有教針灸的,他也看過不少遍,只是他從來不敢把針用在人身上,這種要扎入人體的治療方法,沒有人教,他是不敢動手的,怕把人扎壞。

這次,終於要用在人身上了!

他在眾人眼皮底下把羊皮袋子展開,露出一排密密麻麻的銀針。

這包銀針數量有一百根,有兩種規格的,有一種跟一般都縫衣針差不多長,不過是沒有針孔的,有一種還要長一倍。

“這套銀針看著不錯,拿一枚給我看看。”袁來弟朝他伸出了手。

張大千直接把整包遞過去,袁來弟從中抽出一枚短針。

她用右手兩指捏著針頭看了看,然後點頭說:“就用這個針。”

她把銀針換了一隻手拿著,指著一個位置說:“你扎的時候,要扎這麼深。”

張大千仔細的看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然後接過針,激動的點頭:“好,你說扎哪裡我就扎哪裡。”

他說著就準備拿起銀針紮了。

袁來弟覺得張大千太不衛生了,他剛才吃飯,又摸了銀針和醫書都沒洗手,於是她提醒道:“您先去洗個手吧。”

“唉,好!”張大千把銀針放下,跑著去廚房洗手。

他們兩個一個敢教一個敢做。

何氏卻害怕得不行,她擔憂的看著袁來弟:“這會不會太草率了啊?萬一扎壞了……”

袁來弟對她保證:“不會的,娘,您放心,我對自已負責,要是壞了,那就是我命該如此,不關張大夫的事!”

袁來弟其實特別胸有成竹,才敢說這樣的話。

張大千就在廚房門口洗手,他自然聽到了袁來弟說的話,有了袁來弟的保證,他就更放心了。

他洗乾淨了手,又打了一盆清水過來。

他先給袁來弟把她頭上有傷的地方用溼毛巾擦乾淨了,然後就發現她的傷口處已經化膿了。

他便說了出來:“你這頭上傷口處有點化膿了。”

袁來弟一聽就覺得不好,這要清創啊,又得疼一遍。

但是,為了好得快一點,她只能咬牙說:“那你清創吧。”

張大千:“那有頭髮,不好弄。”

袁來弟想了想,那個地方在後腦勺,少一撮頭髮也不影響什麼,而且,頭髮是會長的。

於是她說:“那把傷口附近的頭髮剃了。”

“好,”張大千就喜歡這樣爽快的人,他又去拿了一把剃刀和剪刀過來,回來的時候,看著圍在袁來弟旁邊的自家人,說了一句:“二郎留下,其他人該幹嘛幹嘛,你們又不學醫,看什麼呢?”

話落,張大千媳婦才拉著女兒的手往廚房走去,她們繼續吃飯去了。

何氏也往旁邊挪了挪,她好緊張,額頭直冒冷汗。

袁來弟的頭髮本來就用一根紅繩綁著,她把紅繩解開,讓頭髮都披散下來,以便張大千剃頭髮。

他先把傷口上的頭髮剪了,那一撮頭髮交還給了何氏,然後才小心的剃乾淨。

他再手洗乾淨,就準備給袁來弟清創了。

他先把傷口挑破,然後用力把膿瘡擠出來。

擠膿瘡很疼,袁來弟咬緊牙關忍著,但還是會發出痛苦的呻吟聲,眼淚也止不住的流。

何氏本來怕耽誤救治不敢去打擾,但看到袁來弟的樣子,她又不忍心了,於是走到袁來弟跟前蹲下,摟住她,安慰她。

把膿瘡都擠完出來,袁來弟的眼淚都把何氏的肩膀弄溼了。

張大千又洗了手,然後抽出一根銀針,用拇指和食指捏緊。他找到剛才袁來弟說的位置,準備下針時,他又有點害怕了,於是他問袁來弟:“你再說一下,扎哪裡?”

袁來弟稍微低著頭,伸手往後腦勺摸去,摸到在剛才說過的位置,然後,她用指甲指出來,“這裡,把針從這裡紮下去。”

她兩次說的位置沒有什麼差別,可見並不是在胡說。

張大千不再猶豫,他再次拿起針,對準那個位置紮了下去。

“嗷!”針刺入肉時,袁來弟體會到了什麼叫針扎一樣的疼。她咬緊牙關,還是不自禁發出了一聲痛呼。

“怎麼了?”何氏立即抓緊她的手,她手心裡都是汗水。

“沒事,只是有點痛。”袁來弟抿著嘴角輕聲安慰。

“好了。”張大千看著針刺入的深度跟袁來弟說的一樣,而袁來弟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就放心了。

“嗯,那等半個小時再拔出來。”

張大千問:“半個小時是多久?”

“就是三十分鐘啊。”

“三十分鐘又是多久?”

袁來弟狐疑的看他:“你為什麼會不知道?”

張大千笑笑:“我們都沒有用過這些詞形容時間,你自創的?”

“那只是你們村沒有吧。”

“我們村也沒有。”何氏插了一嘴。

“沒有嗎?”

袁來弟疑惑,這形容是時間的詞,她脫口就說出來了,感覺經常是說的,怎麼他們都沒說過?

“沒有!”何氏肯定的說。

她就說女兒性子變了,說話習慣也變了。

她想動腦筋想,又頭疼,所以她也沒法為這個事深究。她只能問:“那你們怎能說時間?怎麼計時?”

張大千回答:“我們用時辰來說啊,一天是十二個時辰,一個時辰等於四刻鐘。”

袁來弟換算了一下,然後說:“那就是兩刻鐘。”

“好,那二郎你在這裡看著,我先去吃飯,有任何異常叫我,等我吃飽你再去吃。”

他剛才才吃一碗粥,沒飽,還得去吃一碗,不過,怕袁來弟這邊有什麼事,他得留下一個人看著。

張二郎去找了兩張凳子過來,給何氏一張,自已坐一張。

他盯著袁來弟看了一會兒,袁來弟也大方的任由他看,而後還對他露齒一笑,說:“其實我這裡不用怎麼看的,不會有事的,你吃了東西再來吧。”

好奇怪,以前她看人都不敢看,很容易害羞的,現在她竟然敢直直的看著自已,也很坦蕩的跟自已說話。

張二郎沒有走,而是好奇地問她:“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連我也不記得?”

袁來弟看著他那張臉,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不過這人的意思是,他們本來是認識的嗎?

其實認識也不奇怪吧,他們兩個村莊相隔又不算遠。

她準備動腦想想,頭又疼了,於是放棄了。

她只能搖頭:“不記得了,我們之前是朋友嗎?”

張二郎心裡覺得怪怪的,她不記得自已就算了,她還跟變了個人似的。她就這麼大大方方的看著你,說話也是落落大方的,自已反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至於是不是朋友……

他們雖然見過幾次面,但其實並沒有說過話,自然,不算是朋友。

他以前其實有點看不上她的。太懦弱了,人也無趣。現在倒是有趣多了。

“我和爹去過很多次袁家村,經常看見你。”

袁來弟笑著說:“哦,這樣啊,那我們就算是混過臉熟的陌生人吧。”

還以為他們之間是朋友關係呢,就見過而已。袁來弟這時看了看何氏。

何氏還緊張的抓著自已的手,手心都在冒汗。

“娘,你不用緊張,我沒事的。”

她抓起何氏的手,順手就給她把脈了。

她的神情突然慢慢變得嚴肅起來,然後她說:“娘,你可能懷孕了!”

雖然用了可能這兩個字,但她其實是比較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