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夢境

顧載那邊來人通知長樂：“七日之後就是良辰吉日，兩人拜堂成親，在婚禮上皇上和皇后將當著文武眾臣的面宣佈禪讓皇位給梁王。”

長樂聽了這個訊息，緊張的心放下了一半，至少父皇和母后如今還是安然無恙的。既然還有七日，那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這幾日長樂的飲食起居由特定的宮人負責，長樂和藍兒想著法兒的從他們的嘴裡打探訊息，他們的嘴嚴實得很。

一連好幾日，他們除了服侍長樂外一句話也沒說。長樂慢慢地也失了這份心。

想要逃出去，兩人發現這未央殿周圍全是侍衛守著，連蒼蠅都難飛出去。於是只能絕了逃出去的這份心。

偶爾顧載會來找長樂，一般是提著一壺酒，月光如注印在顧載銀白色的長袍上，清冷至極。

他就那麼一個人喝，長樂不情願地坐在他身邊，想著等他喝醉了打探外面的情況如何。

他醉了，幾乎每次都會醉，可是每次都在講那些沒用的話語。

說他如何從地方小官一路爬到戶部侍郎，說他如何對她一見鍾情，說他終於得償所願……

長樂不愛聽這些，她不愛他，或者說，其實她對顧載的印象其實除了容貌出眾外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多的印象。

她已有了心上人，那就是嚴若水，他從十六歲時就經父皇批准留在她身邊做伴讀，四年的朝夕相處，早已暗生情愫，如今終於修成正果，沒想到宮中竟出了如此變故。不知他有沒有受到此事影響。

好幾次顧載喝醉了講累了想要對長樂動手動腳，長樂都是奮力反抗，顧載總說再等幾天，她就是他的人了。

長樂內心惶恐無助，命宮人送走喝醉的顧載後她總是望著天空發呆。

四方宮牆上的天空也是四四方方的，藍兒就會和長樂講她小時候在家鄉的軼事，說起鄉村夏天晚上的天空就像是這世間最美麗的畫，廣闊無垠。

藍兒從前從未講過這些，她八歲那年父親嫌她是個女孩將她賣了，後來輾轉被賣到宮中。

家鄉對她來說是一個噩夢一般的存在，她不願回想。如今藍兒的脫口而出卻使長樂心生嚮往，她還沒有出過宮看過宮外的世界，大概也沒有機會了吧。

兩人只能在黑暗中等啊等，一轉眼，已經是第五天了，還有兩日，長樂就要被迫嫁給顧載那個恩將仇報的小人了。

還有一日，就要被迫嫁給他了。

一連六日，長樂一直在等事情的轉機，然而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直到第七日凌晨，長樂和藍兒還坐在院子裡那棵銀杏樹下看星空。

忽然，長樂看到屋簷處有一位黑衣蒙面人矯健地飛簷走壁，很快就來到了她面前，恭敬地跪下行禮：“公主，微臣奉皇后口諭，前來與公主接應。”

“你是何人？我可不知母后囑託什麼人前來照應。”

長樂起身就往室內走，這幾日連蒼蠅都難飛進來，明日就是最後的期限了，卻偏偏有人來，不能保證是顧載故弄玄虛打探訊息。

“公主，皇后娘娘說，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男子殷切地望著長樂的背影，沒有動作。

長樂聽到背後傳來的詩句愣住，這是母后常與她說的話。

她小時還取笑母后孩子愚且魯如何能到公卿，母后那時笑著對她說：“長樂，你是父皇和母后唯一的女兒，是這個帝國最尊貴的公主，你值得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長樂這才確信這黑衣男子確實是母后的人，瞬間淚目，奔向男子：“我母后和父皇，他們還好嗎？”

男子雖蒙面，但是眼神裡的英武之氣遮掩不住，一看就知道是出身行伍之人。

“公主請放心，他們只是被梁王軟禁在宣政殿，並無性命之憂。”

長樂聽聞鬆了一口氣，雖然早有猜測但證實了總算是安心些。

“皇后娘娘讓微臣轉告您，明日他們不會宣佈禪讓，而是會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揭穿梁王謀反的真面目。

我們已做好萬全之策，還請公主一切如舊、萬事小心。”

“多謝壯士，日後必有重謝。”長樂微微俯身。

蒙面男子神情微妙，深深地看了長樂一眼便告辭離開。

第二日，文武百官皆齊聚泰和殿。

長樂穿著一襲婚服見到了多日未見的父皇和母后，此刻他們正端坐在主座上，和前幾日相比消瘦了許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今日情景是怎麼回事，堂堂一國公主婚嫁，哪有在皇宮之中舉辦的道理。

這不過就是一場梁王殿下試圖指鹿為馬自導自演的鴻門宴罷了。

顧載同樣身著一身婚服，顯得更加地俊朗。

行禮之前，按照既定的流程應當是皇帝與皇后共同宣佈退位。

“諸位愛卿，今日朕的愛女長樂就要成親了！今日的駙馬是戶部侍郎顧載顧大人。”

梁王見話頭似乎有些不對，又不好當著眾目睽睽之下做什麼。

“可是，諸位愛卿，滿朝文武都知道，長樂朕原本已許配給了荊州節度使之子嚴若水。

朕不是一個好父親啊，連女兒的終身大事都安排不了，朕最大的過錯就是培養了梁王這個野心勃勃的孩子，竟然敢挾父篡位啊！”

臣子們聽了一片譁然，緊接著眾多侍衛從宮牆的四處角落出來，持刀護在皇帝身前。

梁王看著自已安排的幾百死士遲遲未出來，心下明白自已是中計了。

可他也並非毫無準備，一把將長樂拽過來，用劍架在她脖子上。

瘋狂地說：“我輸了，可是父皇，我只是想要本就屬於我的皇位，為什麼你們不能成全我？您永遠最疼愛長樂，可是她是女人，為什麼您永遠都看不到我！”

說著便要將架在長樂脖子上的劍動手，這時昨夜那名黑衣男子突然衝上前與梁王進行搏鬥，混亂之中長樂手腳發麻，動彈不得。

忽然梁王的劍直直地朝著自已刺過來。

長樂閉上眼睛心想這下死定了，誰知竟沒有疼痛的感覺，那蒙面男子衝在自已前面擋了那一劍。

“妜兒。”他就那樣望著長樂，甚至伸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龐，然後倒了下去。長樂震驚的看著那雙充滿著悲慼的眼神，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然後她徹底地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