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父這邊收到信,套車就往豐水山去。
他面上當著陸金枝對二女兒不聞不問,卻是知曉二女兒行蹤的。
那個方大夫他也查了,是個醫痴,不是爛人,玉葉跟著他也能學到些真本事。
可他匆忙出府,還是讓陸金枝起了疑心。
對著伺候的奴才一頓打罵,逼問出些訊息,陸金枝猜想,這是要去尋她的好妹妹陸玉葉。
日子過著,江朗對陸金枝又是哄又是順,元宵佳節兩人一同賞燈,甚至還更親密了些,這讓陸金枝越發想幫幫江朗。
先前對陸玉葉的那些愧疚早已消失不見。
要幫江朗,就要促成玉葉入賢郡王府。
現在得了關於玉葉的訊息,陸金枝忙派人給賢郡王妃那邊傳信。
請皇上賜婚的事遲遲沒個著落,賢郡王妃這邊正著急著,陸金枝那邊送來的訊息倒是正好。
兒子已經回了京都王府落腳,聽說路上遭了賊人,賢郡王妃便讓他好好養養,不急著相見。
她原等著個好日子去拜見太后,好求了賜婚的旨意下來,不料幾個太醫的事鬧了出來。
可王府那邊又來報了虧空,又說兒子歸府幾日花銷實在太大,賬上已經有些週轉不過來了。
賢郡王妃只能覥著臉,冒了惹怒太后、皇上惱怒的風險去求賜婚。
幸運的是兩位並未遷怒於她,可賜婚的事也沒給個準話,她只能等。
越等越心焦,心煩意亂下覺得那陸玉葉真是不知好歹!
她一介商女,還瞧不上王府?
她兒子玉樹臨風,不過風流了些,此外哪裡不好?
若不是王府的窟窿只有陸家填的上,她早替兒子尋覓其她女子了。
越想越氣,賢郡王妃叫來崔嬤嬤,附耳低語了幾句。
崔嬤嬤快步去辦了。
賢郡王妃瞧著窗外飛過的雀兒,低喃著:“還沒有人能逃出我的手心!”
哼,且吃個教訓,叫她沒了名聲,看誰還能要她這個破爛貨去!
……
豐水山,藥廬。
耶律貞那夜還是回來了。
他帶回幾隻死透了的野雞野兔,就著那鍋炭火,烤的滋滋冒油。
方大夫撒了些草藥末上去,屋裡頓時香倒了幾人。
方大夫饞的口水直流。
耶律貞把最先烤好的肉給了他。
青黛一路過來也餓得心臟肺腑打架,沒忍住要了第二份肉。
陸玉葉一對上耶律貞就會不自覺想起他那句無禮的話。
故而她一直默默坐在耶律貞邊上,有什麼要幫忙的,她便搭手遞一下。
兩人配合默契,一個清理肉一個烤肉,先把方大夫和青黛給餵飽了去。
方大夫年紀大了,吃飽就有些犯困。
青黛聽外頭雨小了,便抹了手,扶著方大夫往廊下去走幾圈。
兩人去屋外消食,屋內兩人靜默相對。
耶律貞對陸玉葉還是更關心些。
他特地留了兩塊口感最嫩的肉沒動,這是留給陸玉葉的。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已的感覺。
雖然不能接受這個弱小的雌性成為他的伴侶,但是他對她止不住的關心。
可能是因為她實在瘦小,也可能是因為她是第一個與自已額頭相碰的雌性。
在他們北疆雪狼族群裡,雄性與雌性碰頭是求歡的意思。
如果雙方同意結為伴侶,就會碰第二下。
耶律貞和陸玉葉只碰了第一下。
兩人便不算伴侶。
嫩肉容易熟,陸玉葉很快也吃上了肉。
肚子餓得咕咕叫,陸玉葉接過,道了謝,小口吃了起來。
耶律貞在旁時不時瞥她兩眼,分心的一瞬把肉烤糊了。
……
藥廬燒燬了一些地方,虧了有耶律貞這個壯勞力在。
白日裡,耶律貞跟著方大夫出去砍竹子砍樹回來,再由耶律貞劈成竹片木片,修補藥廬。
夜裡幾人就聚在一起,燃著燈,烤著火,處理藥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閒話。
這樣的日子對於四個人來說,都是未曾有過的體驗。
方大夫年輕的時候還有好友陪同,每年這個時候相聚幾日,也算是好時光。
可歲月匆匆,好友去的去,他已經好幾年都是隻身一人來藥廬了。
青黛被關在樓裡,日日的習舞奏樂停不了,偶爾還要在酒桌上作陪奉笑。
陸玉葉平日裡也是待在府上,看看書,寫寫字,無趣的很。
耶律貞十八年來,從未過過這般平穩安心的日子。
跟著狼群捕獵,有捱餓的時候,回到北疆,有吃了肚子會很痛,而且很難吃的飯。
四人相聚在這間藥廬,找到了心底最享受的安穩。
四人相處慢慢熟稔。
三人對耶律貞放下了戒備,對他的厭惡也少了些。
北疆人可惡,可也有秉性純良的人。
他們作為大慶人,也不得不承認大慶裡面也有窮兇極惡的人。
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紛爭,往往不是他們平頭百姓能做主的事情。
耶律貞雖然帶著北疆王室的姓,可若真的受器重,是個人物,怎麼會是這副樣子?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方大夫可以告訴陸玉葉和青黛,這耶律貞身上帶著狼的習性,可他又保持著人性,這便得出結果,耶律貞算個半獸人。
耶律貞日日干著力氣活,不僅修補好了藥廬燒壞的地方,還在方大夫的指引下給藥廬翻新了一番。
方大夫也帶著陸玉葉和青黛沒少採藥。
到了夜裡,他便按著記憶裡的方子給耶律貞配了藥喝。
這藥喝下去,清神志,回人性。
只要喝上半年,再有人悉心教導,便能讓耶律貞與常人無異。
除此之外,在藥廬完工後,方大夫便不再讓耶律貞乾重活。
他取了刀具,燙過火去,給耶律貞剜去了手掌腳掌黑漆漆腐壞的肉,露出裡頭粉嫩的新肉。
陸玉葉讀書識字,便在閒暇時候教耶律貞與青黛寫自已的名字。
這天下午,陸玉葉遲遲未歸。
方大夫腰犯了疼,青黛要照看他,走不開。
耶律貞便準備自已去找。
走到門口,又折回去彆扭的穿上了鞋子。
他本是不穿鞋的,可割去了那層死肉後,陸玉葉便給他做了一雙鞋子。
小小的人仰頭望著他,認真的跟他說,以後出去都要穿著,不然會再傷了腳。
耶律貞心底不安。
他深嗅一口,循著熟悉的味道快步穿梭在山林間。
心口有怪怪的感覺,逼著耶律貞越走越快,鞋子都跑掉了一隻。
陸玉葉的氣味停在一處隱秘處。
耶律貞四處環顧著,動了動耳朵。
他聽到了,細小的,被掩蓋的呼救聲!
耶律貞躡手躡腳靠近。
“救命啊!”
“放開我!你們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