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這這,怎麼還真把灶房燒了啊!造孽啊,這藥廬的一草一木都陪了老頭子幾十年了!你!你!你們是真能折騰!”
方大夫氣得鬍子倒立,作勢捂著胸口要暈倒。
耶律貞穩穩抓住了方大夫的肩膀,就是用的力氣太大
方大夫痛得倒出氣:“疼疼疼,快鬆開!”
聞言,耶律貞直接鬆開,方大夫沒了支撐,摔了個四腳朝天。
這可叫方大夫吃了苦頭。
他按著自已的老腰,慢慢站起來。
青黛和陸玉葉要扶他,被他喊停。
“別過來,別過來,老頭子我自個兒緩緩。”
青黛和陸玉葉便換了方向去收拾一片狼藉的灶房。
陸玉葉從前是府裡的二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青黛也是經過悉心調教,她的本事都在伺候人上面,總之兩人都與灶房相剋。
方才她們不過是想燒個火把鍋熱起來,哪裡知道灶裡被塞的太滿,“轟”的一聲響,鍋飛出了灶臺的懷抱。
幾顆火星子跑了出來,落在乾枯的引火料上,灶房就被點著了。
兩人手忙腳亂的潑水,不知是誰隨手拿了油潑過去,火勢瞬間大了。
而方大夫出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的灶房。
幸而這藥廬搭建的時候,灶房是單獨圍在角落的,不然整個藥廬都得燒個精光。
耶律貞自認是幾人中的首領,於是一手一個,把陸玉葉和青黛拎到方大夫身邊,自已快速把灶房收拾好了。
還燒著的木頭他直接就是用手拍滅,粗重的樑柱單手就能推開,翻翻找找的,還找出了那口鍋。
來回看了一圈,發現破了點邊角,勉勉強強還能用。
他留了幾根還帶著火星的木頭,都丟進了那口大鍋裡。
把灶房能用的東西蒐羅的差不多,耶律貞端著鍋進屋。
同時還不忘招呼在邊上呆愣的三人。
“進來,要下雨。”
四人便都進了屋子。
藥廬不大,只一間主屋,後頭跟著方大夫的臥房,前頭蓋了兩處棚子,一處是灶房,一處是熬藥的小爐灶。
主屋空間最大,用竹子做的兩個屏風隔出了三個小隔間,左、右兩邊放了床,供病患休養,中間則是作為會客廳。
四人便是圍坐在會客廳。
陸玉葉剛關上門,外頭雷聲緊跟著來了。
下一瞬風雨侵襲,囂張的“啪啪”拍打著門窗。
陸玉葉沒忍住問:“你怎麼知道要下雨了?”
“聞到,雨水的味道。”
耶律貞邊回答,邊用順手摸進來的石頭固定好那口鍋,把火堆燃在鍋裡。
陸玉葉又想起剛剛這男人直接觸碰燃著的木頭的舉動,瞧著都疼。
可見他這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又說:“屋裡生了小爐,其實不必去取火引子。”
“滅了。”
耶律貞指向已經涼下來的小藥爐。
玉葉一時語塞。
青黛與方大夫怔愣在邊上,這會兒才回過神來。
方大夫圍著耶律貞轉了一圈,嘖嘖稱奇:“小子,你可是沒有痛覺?”
“不痛。”
“你把手張開給我看看。”
耶律貞依言將手掌張開。
方大夫原本以為這小子是天賦奇緣在身上,可看了他的手心,經歷了這麼多年風霜的心也為之顫動。
哪裡像人的手呢?除去那寬大的五指形狀。
如何形容呢,他的手掌像一塊乾涸許久的地,手心的外層肉皸裂外卷,是開裂的地縫,底下則是一片黑漆漆。
手心裡盡是厚厚的死肉,碰著火哪裡會疼呢?可變成這樣哪裡又不疼呢?
方大夫問:“小子,你……你是哪裡人,從前是做什麼的?”
耶律貞不知道怎麼回答。
十六歲之前,他生存在北疆與大慶交界的山林裡,每日做的就是跟著狼群捕獵。
十六歲後,他們把他帶回來北疆,告訴他要像人一樣生存。
他是人?亦或是狼?
分不清。
北疆和大慶交界的那片山林叫什麼他也不知道。
見這小子不回話,方大夫想著也許他的過去太過不堪,不想開口。
於是轉而問他的名字。
這次耶律貞很快回答。
“我,耶律貞,忠貞的貞。”
可得了這個答覆,其餘三人同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耶律,是北疆的王族姓氏。
所以,耶律貞是北疆的王室之人。
可北疆離著豐水山那麼遠,他孤身一人,無馬無車,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又為什麼而來?
三人視線短暫交匯,很快又別開。
最終是陸玉葉打破了這片靜默。
她問:“耶律貞,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可耶律貞卻問:“這是哪裡?”
“這兒是大慶界內的豐水山。”
“京都,在哪裡?”
陸玉葉追問:“京都得往東邊繼續走,你要去京都?”
耶律貞搖頭。
他已經到了大慶,不用去京都。
他們告訴他就等在京都附近,等他們來接他。
這裡,似乎是個好地方。
耶律貞打定主意把這個地方劃為他的領地,他將是這裡正式的首領,作為首領,他要保護好他的夥伴,也就是面前三個矮小的大慶人。
於是耶律貞起身,不等三人反應,飛速消失在雨夜裡。
幾瞬後。
方大夫:“他,他手腳並用爬出去了?”
青黛:“嗯,跟狼一樣。”
陸玉葉的關注點卻不一樣。
“方大夫,藥廬裡存了炭吧?”
“那自然,我這藥廬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那為何……”
陸銀枝看看那口鍋,又看看方大夫。
“還不是你倆把我的灶房給燒了,氣得老頭子我暈了頭。”
三人很快將會客廳收拾了一番。
那口鍋倒沒動。
方大夫找來了藥廬裡存的炭火。
陸玉葉和青黛鋪好了左、右隔間的床鋪。
方大夫燒紅炭塊,將左、右隔間的藥爐燒起來。
取下小藥鍋,夜間便可以做取暖用。
住處收拾有了模樣,方大夫計劃著。
“等天明雨停,若是耶律貞還回來,我帶他去弄些竹子回來。”
“你與青黛多采些草藥回來,等二月,我們便出山。”
“雨這麼大,他直愣愣出去,怕不是跑了。北疆人最是狡詐無恥之徒,我們不若明日便出山去?”
青黛對北疆人沒有好感。
方大夫與陸玉葉也不喜歡北疆人。
北疆每年秋冬總要騷擾大慶,挑起戰事。
沒有一個大慶人會喜歡北疆人。
可方大夫和陸玉葉想得更多,他們還是盼著耶律貞能回來。
耶律貞生的高大壯碩,他展示出來的力量,足以輕鬆奪去他們三人的性命,可他沒有。
而且方大夫觀察仔細,又幾次替他把脈,他猜測著,這耶律貞應該與常人有異。
最重要的,耶律是北疆的王室之姓。
耶律貞的身份一定不簡單。
方大夫有把握,只要耶律貞再回來,他就能一針制住他。
然而三人左等右等,等的雨都停了,外頭還是靜悄悄。
三人昏昏欲睡之時,外頭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