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夫人趕來時,鄧淑寧已經累得扔了鞭子,毫無形象的癱坐在地。

一眾丫鬟婆子渾身血跡斑斑,陸銀枝主僕三人躲在角落“瑟瑟發抖”。

跟隨鄧夫人一同而來的夫人小姐們見這場景,個個捂嘴後退,有膽小的就直挺挺倒進貼身丫鬟懷裡。

鄧夫人覺得天都塌了。

她疾步衝到鄧淑寧身邊,對上那張笑得張揚的臉,真真氣得目眥欲裂。

“淑寧!你……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鄧淑寧笑容凝固,轉而疑惑歪頭問:“不是母親要我來找婉貴人的嗎?”

“我!我……我是讓你來找婉貴人說說話,你怎麼……你怎麼還動手打人呢?”

“母親明明讓我找婉貴人要院子,說幹什麼都可以的,怎麼現在又來怪我……嗚嗚嗚……母親根本不疼寧兒,是不是就是因為寧兒不是您親生的孩子……母親,我,我已經很聽你的話了,母親你不要厭惡寧兒好不好?”

鄧淑寧說著,一改先前囂張跋扈的樣子,可憐兮兮抱住了鄧夫人的大腿,嚶嚶哭了起來,眼淚鼻涕糊了她新做的裙子好大一塊。

鄧夫人是有嚴重潔癖的,可鄧淑寧力氣太大她無法推開,而為著積攢多年的名聲,她也不能推開。

鄧夫人只好強忍著不適,儘管臉色難看的嚇人還要剋制音調,柔聲安慰這個她厭惡至極的繼女。

“沒有的事,淑寧怎麼能如此想母親呢?快些起來吧,地上多涼啊,快起來,可不能凍壞了身子。”

“嗚嗚嗚……母親真好,淑寧只要有母親,淑寧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鄧淑寧就著裙邊擤了鼻涕,這才要拉住鄧夫人的手起身。

不想她力氣太大,鄧夫人被她拉了個趔趄,腳下又被什麼東西絆住,一時摔了個大馬趴。

鄧淑寧慌忙了要去扶她起來,一個沒看清,“不小心”踩到了鄧夫人精心保養的纖纖玉手。

鄧夫人痛撥出聲,鄧淑寧就她嚎叫得更大聲:“啊!母親你疼不疼?都是寧兒不好,都是寧兒的錯,母親你不要生氣,不要把淑寧關進祠堂……嚶嚶嚶……”

鄧夫人氣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鄧淑寧才不會輕易放過她,握住她的肩膀就是一頓猛搖。

這是要把鄧夫人脖子甩斷的架勢。

陸銀枝正猶豫著要不要出聲制止,小太監一句貴妃駕到打消了她的想法。

陸銀枝都不清楚今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既然貴妃來了,她還是不要出頭的好。

貴妃是個脾氣好的,可架不住今日這事實在是匪夷所思,聽到宮人來報,端著黑臉,急急趕來了東三院。

眾人齊齊行禮問安,有人主持局面,大家都心安不少。

憐巧很有眼力見的給貴妃搬來一把椅子。

貴妃叫人先制止情緒激動的鄧淑寧,解救了尚在昏迷的鄧夫人。

這才坐下問話。

“婉貴人,你先來講。”

上首,貴妃第一個點了陸銀枝。

“稟貴妃娘娘,今日這事嬪妾也是一團霧水。”

“昨兒個路上顛簸,夜裡便吩咐了下面要晚起些,不想還是早早鬧醒了嬪妾,說是鎮國大將軍之女前來相見。”

“這鄧小姐見著嬪妾,張口閉口就是要嬪妾從這院子搬出去。這……嬪妾……”

陸銀枝說著,委屈落下淚來。

“嬪妾商戶出身,自知是低了眾姐妹一等的,故而平日裡行事不曾張揚逾矩半分,只求與眾姐妹相處和睦,在後宮安穩度日。”

“嬪妾今生有幸,得到皇上垂憐,本是千分喜萬分悅的,不想今日……嬪妾身份低賤,還請貴妃娘娘不要為了嬪妾動了肝火,鄧小姐也只是一時失言……等皇上祭祀回來,嬪妾就自請出宮修行,不敢玷汙皇家……”

陸銀枝無聲抽泣,帕子遮了大半臉去,只叫人看她雙肩顫顫,脊背半彎。

貴妃有些不解,但也明白陸銀枝這番話裡的暗示,於是柔聲賜座,叫陸銀枝先到一旁歇著去。

然後便點了給她搬來椅子的憐巧問話。

“你叫憐巧是吧,是個伶俐的丫頭,且把你們小主受的委屈一一講來。”

憐巧移步上前,規規矩矩行了大禮,這才拔高音量,一番添油加醋把事情說了個遍。

聽完經過的夫人小姐們先是震驚,隨後便是竊喜。

此次北疆之戰,鄧家的那位可是立了大功!

若半月後軍隊大勝歸來,皇上論功行賞之時,這鄧小姐保不成當真要做了那鎮國大將軍之女去。

可惜啊,可喜啊!

今日這禍事說小了是教女無方,口出狂言,說大了便是藐視皇家,大不敬三個字以後就要死死刻在鄧家的門楣之上。

就算皇上念著鄧將軍的軍功,將此事功過相抵,那鄧小姐可還說了要入主鳳儀宮呢,安國公與平國公也不會讓鄧家好過了去。

就說此刻,人群中身著藏青色衣裳的微胖夫人,即貴妃的母親安柳氏,氣得牙根癢癢。

鄧家算什麼東西,仗著打了場勝仗就要入主東宮?把她的貴妃女兒放在哪裡!又把她安國公府放在哪裡!

於是她沒忍住冷笑道:“有娘生沒娘養的丫頭,不知天高地厚,跑到後宮娘娘們跟前放肆無禮;侍妾上位的正室夫人,將鄧將軍的後院攪得一團亂麻。今年真是撞了鬼失了魂,什麼人都想著登上枝頭變鳳凰。”

說完又與貴妃請罪:“臣婦失言,請貴妃娘娘責罰。”

貴妃能說什麼,這可是自已母親。

於是貴妃擺手,示意無礙。

只不過也接著開口,不讓其他人有機會插嘴。

“鄧小姐,你可認她們說的這些?”

鄧淑寧不服氣,偏頭大聲道:“不認!”

“你!”憐巧以為鄧淑寧是想耍賴,急性子又犯了,就要開口再辯駁。

不想鄧淑寧緊接著又說:“你們可沒說全,是母親讓我來這兒的,也是母親告訴我皇上要重用父親,肯定要把我收入後宮的!”

“母親還說了,鳳儀宮就是皇上為我留得,只不過讓趙家的先暖著座兒,貴妃也是假把式,皇上根本不愛貴妃,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哈哈……啊!我的頭好痛……娘!你來帶我走了嗎?娘啊……別丟下阿寧一個人……”

鄧淑寧叫喊著,忽然一怔死盯住一個方向,眾人以為她又要做什麼,不料鄧淑寧抽搐了一下便暈死過去。

局面一下子僵持住。

挑頭鬧事的不省人事,鄧夫人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貴妃就想著將人帶下去,過後再問。

“太后娘娘到!”

太后竟然也來了!

原本怕此事輕拿輕放的人又幸災樂禍起來。

太后可是出了名的雷霆手段,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嚴懲重罰。

鄧家這次是怎麼都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