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陸銀枝落筆一算,她已經入宮一月餘五天了。

皇上寵幸完她後又開始忙碌,陸銀枝有時不禁想這位帝王也是擅長變臉。

明明那夜握住她的腰身怎麼都不夠,一副飢色模樣就是京都頭號紈絝來了也比不上。

可他不來後宮那就是真不來,哪個妃子都見不著他,傳說中聖寵不衰的貴妃也是一樣。

後宮女人多,一旦皇上這塊肉不來,便一個個都化身豺狼惡犬,閒的碰見誰就咬一口,亦或是你搶我的吃食,我搶你的衣料。

有膽子大的鬧到鳳儀宮去,求了那上座菩薩一般的皇后娘娘主持公正,可結果往往不如她們意。

皇后不偏不倚,對誰都淡淡微笑著,也不會將事情講成矛盾,只求一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和睦睦才是最好。

就好比麗嬪與柔嬪今日又鬧了起來,動靜還不小,皇后娘娘將一對金釵賞給她們,道是希望兩人如這對金釵互合互襯。

後面不知發生了什麼,皇后娘娘又將一眾嬪妃都召來了鳳儀宮。

侍寢的沒侍寢的,新人老人,難得齊聚一堂。

一眼望去,環肥燕瘦,風格各異,簡直叫人看花了眼。

但最特別的,屬那傷了臉戴著面紗的洛常在。

皇后先關心了一下洛常在的傷,又扯了些閒話,問各宮少了什麼,可缺什麼。

這話問的很符合皇后身份,可管理後宮的貴妃娘娘也在,誰能說真話?

於是你說兩句好,我說三句習慣,全是些廢話。

貴妃懶得聽這些,故而插著間隙問:“不知皇后娘娘召臣妾們來所為何事?”

她語氣蔫蔫,眼下烏青駭人,顯然精神頭不好。

殿內止了閒話,皇后看向貴妃眼神帶了歉意,道:“啊,是本宮不好,將話說遠了。”

“貴妃近來辛苦,勞妹妹們先坐會兒。前幾日索黎國進貢了一種果酒,聽說酒香醇厚,酸甜可口,女子飲用是大補。冬日不好吃冷酒,本宮已經讓福錦溫著了。”

“尤其柔嬪和麗嬪,今日得多喝幾杯,就當你們為這陣子叨擾本宮請罪了,”

皇后娘娘笑吟吟的,柔嬪和麗嬪一人一隻金釵別在髮間,一向不對付的兩人氣氛也和睦了幾分。

良妃第一個捧場,笑得爽朗:“哈哈哈,皇后娘娘寬厚,容著她倆胡鬧。不過嬪妾也想多討幾杯,您知道的,嬪妾就愛這一口酒。”

皇后哪有不應,直說給良妃倒上一海碗。

良妃便怕了又向皇后娘娘求饒,惹得眾人陪笑。

“給皇后娘娘賠罪,家中月容最小,這些年父親母親寵壞了,柔嬪妹妹寬待些。”

“你們不知道啊,月容小時候就愛那蝶啊花的,可惜撲不著蝶,也折不到花,只會鑽我懷裡哭,可小孩子氣了。”

貴妃手撐著小几,也順勢講起自已幼妹,說完嘴角噙了三分笑意。

眾人也跟著笑。

“長姐!”

麗嬪如今才十六,嬌慣長大,總還帶著孩子氣,一聽被姐姐揭短,心中又羞又不忍真生氣,只好翹嘴偏了頭等著哄。

“你們看看,這丫頭還當在家裡呢!”

“姐姐哄你,姐姐哄你,哄哄我家小容兒,到我跟前來吧。”貴妃打起精神,取下常戴著的一對紫玉鐲。

良妃有些驚訝:“呀,這如意同心鐲,貴妃當真捨得?”

“本宮與皇上多年情誼,不拘於這些死物。”

貴妃招呼麗嬪,替她戴上這對鐲子。

新人不解,幾位老人卻知道這對紫玉鐲子的貴重。

何常在不懂卻膽大,就著心中疑問就問了:“可是什麼難得的珍品?”

皇后解釋:“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十三歲那年吧,隨先帝征戰北疆,僅帶精兵百名直襲敵營,助大軍提前半月取勝,立了大功,這鐲子的原石便是皇上的戰利品,可惜運回京都的路上出了意外,便只夠打了一對鐲子。”

“貴妃入府不出兩月便有了身孕,皇上大喜,便賞了這對鐲子,取名如意同心鐲。”

“那這是皇后娘娘也沒有的物件了,當真是獨此一份的啊!”

話音剛落,眾人皆是一驚,臉上笑意都收了幾分。

京都誰不知道皇上更寵著貴妃娘娘,可誰也不敢在皇后面前明說啊,就連貴妃從來都是伏低做小,在皇后面前恭恭敬敬,沒有半分僭越的舉動。

這何常在,不宜深交啊。

何常在嘴比腦子快,說完後才反應過來,見眾人面色皆變,趕緊跪下請罪。

“我,嬪妾,皇后娘娘恕罪,嬪妾失言,還請娘娘責罰。”

皇后嘴角一直提著,哪怕剛剛空氣靜止,眾人表情凝滯,她也十分得體。

“可快起來,哪有抓著這麼點錯處責罰人的。快,福錦,快把何常在扶起來。”

原本融洽輕快的氣氛此刻沉悶不少,眾人心思各異。

良妃見狀,率先開口打破僵局:“那果酒可好了?不瞞皇后娘娘,臣妾如今年歲漸長,竟是越發貪嘴了,您方才一說那果酒的滋味,可饞著臣妾了。”

“你啊,妹妹們可別信她胡謅,良妃妹妹年輕時可稱得上馬上美人,英姿颯爽,哪裡是什麼貪嘴貨。”

皇后接話,故作遺忘狀,拍了拍頭。

“也是本宮考慮不周,叫妹妹們久等了,福意啊,去小廚房瞧瞧,本宮已經嗅到那酒香了。”

順嬪笑眯了眼:“嬪妾看啊,皇后娘娘才是貪這杯酒,又怕自已喝了被姐妹們發現,這才請了咱們一同來嚐嚐。”

順嬪這話也算大膽,可她是皇后娘娘入府時的陪嫁丫鬟,平日裡再不討喜,也有著與皇后娘娘自小長大的情分,這話她說了暖場子再合適不過。

“哈哈,數順嬪最大膽,罰你待會兒給本宮斟酒。”

“哎喲,皇后娘娘這可是疼嬪妾了,嬪妾求之不得呢!”

如此,話匣子便又都開啟了,說到一半,果酒也熱好了端上來。

陸銀枝淺嘗一口,驚喜的眼睛都亮了!

好東西呀,她得蒐羅些來。

好喝歸好喝,陸銀枝從頭到尾卻只真嚐了那一口。

與她人舉杯時,藉由衣袖掩嘴,果酒全被手帕飲了去。

不止陸銀枝一人假飲,也有幾個真喝到醉的,總之最後眾人都得貼身宮女扶著才能走動。

皇后一一派人護送嬪妃們回宮,貴妃吩咐熬了醒酒湯,給各宮都送了去。

陸銀枝回到倚香閣,佯裝喊著頭疼,雲巧喂她喝了些牛乳,才將人塞進被褥裡歇息。

門一關上,“睡”下的陸銀枝便醒了。

皇后今日這果酒宴,有利有弊,對陸銀枝來說,利大於弊,甚至可以說沒有壞處。

改封號一事讓陸銀枝風頭過勝,除了柔嬪親自上門,麗嬪和趙嬪也先後派了人向她示好。

陸銀枝來者不拒,對誰都是同一套說辭,並放出流言更換封號是陸父的充盈國庫的功勞。

今日相聚,她全程低調,妝扮時也掩蓋了自身優勢。

陸銀枝感覺眾人瞧她的眼神都和善不少。

再說其她。

何常在明顯是個蠢的,順嬪倒不是傳言那般膽小愚昧,人人厭惡。

良妃席間問了宮人好幾次大公主,想必十分疼愛這個女兒。

麗嬪得了那對紫玉鐲,心情很好,主動向柔嬪告罪,兩人好一番說笑。

至於皇后,陸銀枝總隱隱覺得她很危險。可一切跡象都在告訴前朝後宮,皇后寬仁大度,是位不可多得的賢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