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是魏小佑爺爺的本家沒出五服的堂兄弟中的二哥魏體乾媳婦魏李氏,魏小佑叫她二奶奶。

在整個魏王莊村沒有不知道二奶奶的,二奶奶之所以如此出名,主要是因為她有一項獨門絕技——給小孩叫魂。

這可是村裡大多數小孩都經歷過的事。

哪家孩子要是嚇著了,丟了魂兒,就得找二奶奶叫魂。

通常,二奶奶會準備一隻裝滿小米的碗,用紅布包住,然後一邊輕輕搖晃著碗,一邊念著孩子的名字,繞著屋子走幾圈。

說來也怪,經過二奶奶這麼一叫,孩子的精神狀態往往就會好起來。

記得有一天,魏小佑的大弟弟小華在外面玩耍時不小心摔倒了,回家後就一直哭鬧不止。

從地裡趕回來的娘見狀,急忙抱起大弟弟小華向二奶奶家走去。

二奶奶看到大弟弟小華後,任何話也沒說就立刻拿出了她的叫魂工具,開始給大弟弟小華叫魂。

隨著二奶奶嘴裡聽不出任何字元的咒語聲,大弟弟小華的哭聲漸漸變小,最後竟然安靜地睡著了。

魏小佑覺得很神奇,便好奇地問二奶奶這是怎麼回事。

二奶奶笑著對魏小佑解釋道:

“小孩子的靈魂比較脆弱,容易受到驚嚇。叫魂就是把孩子嚇跑的靈魂叫回來,讓他們重新變得安穩。”

魏小佑聽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從那以後,他對二奶奶的叫魂術更加感興趣了,經常跟著二奶奶到處跑,看她給其他孩子叫魂。

所以,整個魏王莊村和周邊幾個村莊幾乎都知道二奶奶的本事,有人說她是仙家的,有人說她是道家的,也有人說她只是個神婆子而已……

而二奶奶最出名的卻是她對婆婆的打罵和虐待,十里八鄉的沒有人不對她嗤之以鼻的。

二爺爺魏體乾有五個兒子,老大丑孩(魏一祥)、老二二妮(魏一文)、老三大四(魏一武)、老四小八(魏一堂)、老五狗寶(魏一亭)。

據說老大出生時很醜,接生婆都說從未見過比醜孩還醜的孩子,所以後來雖然有了大名,但大家依舊叫他\"醜孩\"。

老二還在二奶奶的肚子裡時,所有人都說二奶奶這一胎懷的肯定是小棉襖(魯西南一帶方言對閨女的叫法),結果,老二出生後卻是個男娃,這讓期待有個小棉襖的二奶奶很是失望,可能也是為了安慰自已,所以一直就稱呼老二魏一文為\"二妮\",結果,魏一文從小到大,即便是後來當了獄警也是文文靜靜的,不像二奶奶的其他兒子們一樣粗鄙的糙漢子。

老三魏一武\"大四\"的小名是其爺爺,即二爺爺魏體乾的爹給起的,說是這孩子手大,腳大,頭大,臉大,將來長大了肯定會大富大貴,所以,從小就有了\"大四\"這個名字。

\"小八\"是老四魏一堂的乳名,是因為老四從小就是走路內八字,也不知道是誰先喊起來的,結果大家都幾乎忘了他的本名,很多人包括外裝的人都只知道他叫\"小八\",而不知道他的大名叫魏一堂。

狗寶是生長在狗胃裡一種石頭樣的東西。多呈圓球狀或橢圓球狀,一般直徑1一5厘米,表面呈灰白色或灰黑色,略有光澤,並有多個類圓形突起。質地堅重細膩,指甲一劃可見劃痕。斷面為白色或牙白色,呈同心環狀層紋,近中心部較疏鬆,但多不能分離,氣微腥,味微苦,嚼之有粉性而無沙性感覺。

傳統中醫認為狗寶具有降逆風、開鬱結、解毒之功能。主治胸肋脹滿、食道癌、胃癌、反胃、疔瘡等,是多種良藥的重要原料 。狗寶為我國傳統中醫藥材,自古與牛黃、馬寶並譽為\"三寶\"。

而二奶奶家的老五魏一亭出生時,二爺爺當時養的一條十年的狗在宰殺時正好得了一個小孩拳頭大小的狗寶,這讓作為土郎中的二爺爺極其寶貝,由此,也就給剛出生不久的老五起了這個\"狗寶\"的小名。

有五子傍身的二奶奶則是腰桿挺的直直的,在村裡更是張揚跋扈,不可一世,任誰都不放在眼裡。

二爺爺本是絕對的大男子主義,古時家長制作風說一不二,年輕的時候也是村裡有名的二愣子,幾乎和所有的村民都吵過架,幹過仗,弄的本是老實巴交的老爹老孃(即二爺爺的爹孃)常常拿著積攢下來的自家小雞下的蛋替二爺爺去賠禮道歉。

當初二奶奶剛進門時,也常常被二爺爺喝來呼去的,有時候也會給按在床上用老布鞋把屁股打的好幾天不敢挨凳子坐。

結果現在,在二奶奶生了這五個兒子,且隨著五個兒子漸漸長大,個個都長的虎背熊腰的,二奶奶也越來越不怕二爺爺,直到後來是二奶奶常常把二爺爺罵的唾沫星子沾滿臉,一聲也不吭,要不就是在二奶奶張口開罵之前就背上筐籃下地躲出去。

如果日子就是這樣,也算是普通百姓的日常狀態,沒什麼可書可寫的。

但二奶奶最不該的就是仗著自已的五個兒子給撐腰,對自家婆婆,也就是二爺爺的娘,不是打就是罵,這讓二爺爺是無法忍受的。

二爺爺的爹是得了農村人常說的肺癆死的,在二爺爺的爹去世不久,二爺爺的哥哥也病死了,二爺爺的娘那時候還很年輕,但沒有改嫁,而是帶著二爺爺一直守著自已的公婆過日子,任誰勸也不再改嫁,說:

\"俺要是改嫁了,乾娃兒就成了沒爹也沒孃的孩了,再說了,俺要是改嫁了,乾娃兒的爺爺奶奶都那麼大年紀了,根本幹不了農活了,誰來給他們二老養老送終?即便是俺沒有大能耐,至少可以給二老端個茶,倒個水,乾娃兒也算有個家呀!那戲文裡不也是唱過,泰山奶奶還給公公暖過被窩的嘛,俺可以讓乾娃兒給他爺爺暖腳,俺給婆婆暖被窩。\"

二爺爺的娘說到做到,不但將二爺爺的爺爺奶奶照顧的很好,兩個老人都是壽終正寢,最後披麻戴孝的送殯入土,還將二爺爺撫養成人,並且在村裡還樂善好施,無論任何人家有個大事小情的都會主動伸手幫忙或者予以支援,幾十年來,村裡所有人家幾乎沒有不得到二爺爺孃的施援的。由此,二爺爺的娘在村裡得了個\"孝賢婦\"(魯西南一帶民間對孝順賢德的寡婦的一種讚美和褒獎,一般情況下都是有本村德高望重的家族長輩出面宣告。)的美名。

二爺爺長大成人後娶了魏王莊村西北六里外的李家集的現在的二奶奶魏李氏。

這時候,大夥都在想,二爺爺娶了媳婦,二爺爺的娘該享享清福啦!

然而讓大傢伙想不到的是,自從二奶奶進門,就沒有給過二爺爺孃一天好臉色,橫挑鼻子豎挑眼,還霸佔了最好的三間堂屋,將二爺爺孃給趕到院裡背陰的餵養牲靈的草棚裡,即便是吃飯也是二爺爺一家人吃剩的。

開始的時候,大夥猜想可能是二爺爺孃好不容易熬成婆婆,是有意給二奶奶難堪被二奶奶報復,才這樣為難二爺爺孃的。

還是二爺爺家的老五狗寶給說漏嘴的,是狗寶在和小夥伴一起玩的時候,拿著油炸的糖糕在小夥伴們面前炫耀說:

\"俺奶奶都吃不上,俺娘說俺奶奶吃豬食就行啦,她那大年紀不中用了,吃的再好也是個早晚死的累贅。\"

這話被很多小夥伴說給了家人聽,慢慢的也傳到二爺爺的耳朵裡,更是讓二奶奶給知道了,就整天在大街上指桑罵槐的罵眾人,眾人就直接找了二爺爺,說他是娶了媳婦忘了娘,要不是二爺爺孃的話,二爺爺都不一定能活下來,大夥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二奶奶,完全是看在二爺爺孃的份上,才不予計較的……

結果,二爺爺這個老實人回到家裡直接把二奶奶給摁倒地上結結實實的暴揍了一頓,二奶奶覺得咽不下這口氣,在哭鬧了一整天且不吃不喝,也沒見二爺爺服軟,就在第二天清早還矇矇亮的時候,在家裡堂屋東間的大梁上上吊了!

這期間,魏小佑的大大正好回來探親,大早晨的聽到衚衕前街有\"咣咣\"的敲盆聲(魯西南一帶民間如果有上吊的人,被人發現了,會趕緊給從繩子上弄下來,堵住口鼻耳以及屁眼,然後點上一柱香,讓上吊人最親近的人拿出一個臉盆圍著自家院牆使勁敲,並不間斷的喊著\"回來啦,回家啦,\"如果一炷香都著完了,人還醒不來,就是叫不來了。這個過程叫\"叫還魂\",之所以敲臉盆,說是為了攔著黑白無常來拘魂),就從床上起身,對魏小佑的娘說:

\"小佑家娘,不知道是誰家又鬧家窩子(魯西南一帶方言對夫妻吵架稱之為鬧家窩子)上吊啦?\"

魏小佑的娘支起身子,聽信了聽信,質疑而又肯定的說:

\"該不會是衚衕前街的二嬸子吧,前兒聽一德(魏小佑本家未出五服的族人)家大嫂說,體乾二叔因為二嬸子苛待醜孩奶奶給打了,以二嬸子那剛強不講理的性子,肯定給體乾二叔鬧的!小佑家大大,恁既然趕在家裡啦!就過去看看吧!都是近門子(魯西南一帶方言對五服內親族的一種稱呼)。\"

\"嗯,那行吧,啥事呀,這是!\"

魏小佑的大大應了一聲,穿衣起來,就向外走去,魏小佑也緊跟著爬起來:

\"大大,等等俺,俺想跟著去看看。\"

\"這有啥看的,又不是啥好事,小孩家家的,別跟著瞎胡鬧!\"

魏小佑的大大邊說邊向外走,沒有注意到魏小佑已經跟在身後了。

走出衚衕口時,就已經看到好幾個大人都急匆匆向前街二爺爺家的方向走。

到了二爺爺家,看到滿院子的人,都是神情肅穆,竊竊私語,堂屋裡有人進進出出,也有極其壓抑的哭聲,魏小佑進院之後,穿過大人們的間隙竄進堂屋裡,看到二奶奶躺在屋內中間的一個門板上,臉上蓋著白布,好幾個嬸子大娘的圍在邊上帶著哭腔輕聲呼喊著:

\"二嫂來,回來吧!\"

\"二嬸子,回來吧!\"

\"二大娘,回來吧!\"

……

魏小佑懷著好奇心,趁大人們不注意,偷偷掀開蓋在二奶奶臉上的白布……

此後,魏小佑整整病了將近一個月……

二奶奶還是沒有回來,當天就開始辦了喪事……

後來,村裡人都在議論說,二奶奶不孝順,虐待老人,張揚跋扈,不尊婦德,現在的下場就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