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絕。”飛天語氣轉冷,竟側過臉去不看道修羅:“若三哥不透露行動內容,巴底士軍隊是不會歸他支配的——哪怕只是一天。當然,即便他解釋清楚,我也得慎重考慮後才能答覆。四千子弟兵的安危,甚至重於我自己的生命!”

“老七,你聽我我說……”道修羅還想軟語勸慰,卻被飛天止住:“二哥,我今天之所以還坐在這個位置。僅僅是為了不負大哥的囑託。否則憑魔界之大,哪是我去不得的?”

道修羅無言以答,還想開口時卻見飛天徑自按開了大廳角落的一塊模板。隨著幾聲雜音,一面水晶鏡緩緩從開口處移了出來。又過得片刻,上面竟顯現出影象,赫然是用以關押格蘭特的豪華式套間。面對鏡頭的沙發上,格蘭特正與林樂談著話,紅玉則在一旁靜靜聽著,未發表任何意見。飛天又操作幾下,鏡中便有聲音傳出。雖比起影象中人物略有滯後,也算的上清晰明白了。飛天一面示意道修羅自己找地方坐,一面將聲音調至最大。自己也坐到道修羅旁邊:“那個雖然沒的商量,但還是可以給你點優待——聽聽你們對頭的隱秘吧!”

鏡中,格蘭特正微笑著聽林樂講述米亞達及可西近況。神色倒悠閒的很,渾不似一個被拘禁起來的重犯,甚至也沒帶任何戒具。

道修羅不滿的看了飛天一眼,見後者沒反應才專心聽起林樂的話來。喬奇雖在可西派了不少密探,兩日一結的情報也堪稱完善,但從敵人口中的來的情報想必更具有真實性吧。可比照著記憶中那些資料,把林樂所有的話都確認一遍後。道修羅只覺得越聽越覺乏味——那些所謂的近況,早已是情報界盡人皆知的過時新聞,在細微詳盡處甚至還遠遠不如。他哪知道林樂這點訊息全是由陳陳處聽來,便的陳陳自己也因受傷結婚訊息閉塞的很,如何比得上那些專業情報員調查所得。

飛天倒是聽的興致盎然,把聲音一調再調還越坐越近。尤其聞及米亞達內部事務時更是興奮,幾乎連耳朵都要豎了起來。道修羅看的不解,便開口欲問。卻被他預知般的反手阻住:“等會再說,先聽著。”

鏡中兩人正說到菲卿,這回連道修羅也豎起了耳朵聽著。表情似喜似憂,古怪的很。

“再後來,那幾個‘老爺’們吃不消大小姐的話,第二天就灰溜溜的回去了。”說到得意處,林樂露出笑臉。這姐姐一般的大小姐能有此表現,自己彷彿也與有榮焉。而格蘭特卻是一身睡衣半倚半躺,本是一問一答聊的很起勁。到了聽到這會已經閉著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若不是偶爾還應上兩聲,林樂幾乎要以為他睡著了。

而演武廳內兩人見此情形則對望一眼,同時苦笑:“老四心結至今還未除去,這百多年的日子看來白過了。”

“七君子中五個都愛六妹愛的發痴,惟獨被四哥這個只有兄妹之情的傢伙抱得美人歸。世事之可笑可嘆,莫過於此!”飛天白髯飄動,無奈之情溢於言表。而道修羅也似是忘記方才恥辱,頻頻點頭表示贊同。又道:“我和老四交往比誰都久,對他了解也最深。本不該說這些話的,但現在既然時過境遷,表出來也無妨。”頓了頓,才略帶艱澀的道:“當年六妹愛上他不久,老四貪戀新愛未顧家業。而老伯父竟在那時候遇刺身亡。結果他整日自責,神情恍惚。有時候甚至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可偏偏六妹就挑了那個時候要求結婚。惡因惡果,只怕他在潛意識裡已將六妹當成禍根了,當然也不會對小菲卿有多大熱情。”

飛天默然半晌,終道:“難怪以二哥你的個性會幫三哥對付四哥,原來其中還有這樣一段辛密往事在。只不過累及菲卿侄女,只怕也非你所願吧?”又試探著道:“莫非三哥也是這個心思……可他為何還要逼迫菲卿侄女呢?或者,這次調動也與此有關?”

言及此,道修羅自是謹慎至極。當下不再深談,含含糊糊的發幾個音。也不知是與不是,仍指著鏡面道:“看緊了,莫漏過什麼去。”巧的是那邊兩人也正好說到林樂身份。此事關係重大,飛天不再開口,與道修羅兩人屏氣凝神聽林樂解釋。

本來,林樂也不會這樣輕率的自暴身份。但既然身為人類又受白牙授意這兩件最重要的事已經敗露,其餘也算不上什麼。倒不如竹筒倒豆子一樣全吐出來比較好。而當那一件件聞所未聞的希奇事從林樂口中吐出時,不光毫無思想準備的格蘭特聽的目瞪口呆,就是演武廳中兩人與那陪林樂在室內的梁紅玉也瞠目結舌,皆盡被林樂描繪的那番驚險遭遇引住心神,聽的如痴如醉。

“再後來呢?那小光點怎麼樣了?”林樂說到一半,停下來喘了口氣。紅玉卻不依不饒的催著:“它鑽進你身體後能和你交流嗎?還是和平常一樣靜靜的待著,偶爾流動?”

林樂大奇,望著她道:“你怎麼知道這光點是什麼?我還沒說下去呢。”

“怎麼不知道?”紅玉伸出手,不見做勢,一個小小的軟黃物體竟從指尖處伸了出來。探頭探腦的在空氣中一下下的蠕動著,也說不清究竟是可愛還是膩人:“這不就是嘍,又不只你一個人有。”話音未落,也不等林樂反應。便只覺得魔核內一陣酥癢,靈兒竟直接從那鑽了出來。歡呼雀躍的飛到紅玉掌上,伸手與那些小東西互碰著。口中還叫道:“是同伴!這個就是靈兒的同伴!”

那軟黃物體被靈兒一觸,頓時蠕動的快了起來。極力往外掙扎著,像是要離開紅玉身體與小靈兒結合一般。紅玉大驚,急急撤掌退開。強壓著將指尖之物逼回體內。一面怒視林樂:“人家好心叫你看,你居然如此卑鄙!”

林樂那個委屈,張口欲解釋卻無從說起,只好苦笑的看著靈兒。而後者正著急的在空中舞動著,從各個角度撲向紅玉:“出來呀!那個小寶貝呢?”而紅玉這時才真正注意到靈兒,見它通體金黃小巧可愛,心中倒也歡喜。不由奇道:“這就是你說的光點嗎……怎麼成了人型?”又突的大悟,朝急得亂飛的靈兒道:“小傢伙,你是不是要看我的小奇?”

“要要要!”靈兒見有的商量,忙停到紅玉手上,拿自己小臉去蹭她指尖:“大姐姐,給靈兒瞧瞧你的小奇吧。他是人家的同類呢!”

這招乃是從對付紫青兒女佔據林樂身體時總結而來,現在對上樑紅玉居然也是無往不利——“好可愛哦!”紅玉指尖微麻,又見這自稱“靈兒”的可愛光人一臉諂媚。頓時軟下心腸:“好吧,就給你瞧瞧……可是!”紅玉聲音又高起來,神情嚴肅:“你得先答應,不能用任何方法帶走我的小奇——哪怕它對你很親近。”紅玉感到心中小奇興奮之情,不由情緒低落起來。

“恩,靈兒知道。”靈兒頻頻點頭,一面讒讒的看著方才小奇出來的地方,一面道:“它雖然還沒有完整意識,不過應該可以和姐姐你交流了。剛剛我們碰了一下,我感覺到小奇很愛你呢!”

紅玉面上一喜,沒再說話。只是將手指一伸,“小奇”就快速的從指尖鑽了出來。這回速度比剛剛快了一倍不止,而且鑽出後立刻與靈兒玩到一處。像一條小蛇般纏繞在它身上。尖端與它臉部相觸,上下摩擦著。紅玉託著這兩個小傢伙,朝林樂道:“小奇是我五歲時在這裡後山水下碰到的寶貝,前面經歷和你所說差不多。只是昏迷的久了點,可它直到七年後才有了一點點意識。至於和我交流,又等了快二十年。象現在這樣能動能跑也只是幾年前才開始的。”而此時演武廳中飛天突然大叫:“原來是這麼回事!”又抓著道修羅道:“還記得她五歲時昏迷一年那事嗎?怪不得我們都找不出原因,問她也不說。原來如此!”

“恩,是有這麼回事。”道修羅也回憶起來,只是仍有不解:“可這兩個怪東西究竟是什麼?誰還見過?”

“不知道,總之沒害處就是了——你可以把它們當成魔獸的一種。”兩人又仔細瞧著螢幕裡那兩個小傢伙的樣子,也還想不出它們的來歷。不過魔界歷來以怪物種類繁多著稱,突然來種兩人陌生的也的確不無可能。當然這種晶能靈體的存在本來也只有彌衡等知道,只是受它傷害而落得僵化慘狀,實在不願再向林樂提起。結果林樂也是隻知其名不知其姓,並未想到靈兒便是他們口中之物,是以這千古奇案從此再無解處。

整件事情中最感詫異的就是林樂,但驚了一陣也不再奇怪。畢竟能有一個靈兒,多個“小奇”出來也很正常。便過去笑著向紅玉就此聊了幾句,又順勢旁敲側擊:“紅兒,你義父不是跟格蘭特大人的結義兄弟嗎?他在這裡是不是有什麼優待?”

紅玉偏頭望望依在軟椅上含笑看著兩人的格蘭特,聳了下肩膀:“還能怎麼樣,你要是覺得住大房子吃好東西就算優待的話。這幢樓裡每個囚犯都很受優待——也包括下面暗房的那些魔獸。要說自由,老伯雖然活動範圍比一般犯人大點,但也只這區區幾百平方米。牢犯是沒什麼優待可言的,你想試試嗎?”

這就麻煩了……

與飛天剛建立起來的的良好關係是林樂此刻較為在意的事,所以剛剛才會放道修羅一馬。但現在假若格蘭特求自己救他出去,又勢必難以拒絕。本來以為這邊條件不那麼差算個好藉口,紅玉這樣一說,自然無法再欺騙自己。只希望格蘭特別提出這種要求吧。

實在是怕什麼來什麼。這邊林樂正發著愁,格蘭特已清清嗓子開口了:“達修先生,有件事還想請你……”

“老爺叫我阿樂好了。您也知道我是個人類,達修·羅德不過是白牙取的假名。”林樂趕緊打斷他,試圖拖延時間:“再說您待我很好,我也不敢再欺騙您。加上我和蘭芝的關係,您完全可以叫我阿樂的。”

“我就是想說蘭芝的事。”格蘭特提高聲音再度打斷林樂:“很抱歉,我知道你們相愛。但我拒絕把她嫁給你。”

林樂愣了一下,估不到格蘭特竟會在此時扯到蘭芝那去。沉默一陣,問道:“是因為我的身份嗎?”

“沒錯,秀族我可以接受……但人類不行。”格蘭特捂住臉,聲音聽來疲憊之極:“對不起,我沒辦法克服心障。你可以選擇不聽,反正我沒多少日子了。”

“呃?”林樂倒不為娶不了蘭芝遺憾,反有種解脫的鬆快——奉旨分手,該不會那麼傷著蘭芝吧。只是格蘭特最後一句聽著有點奇怪:“難道喬奇要處決您嗎?”心想若果真如此倒不得不把他救出去了。

“老四快死了。”飛天突然轉向道修羅:“二哥知道嗎?”

“看出來了,老四功力一直沒什麼進步。算起來陽壽也的確快盡……只是讓他臨死還不得風光,有些遺憾罷了。”道修羅說的輕描淡寫殊無誠意,也不見任何“遺憾”的跡象。只是純粹的套話而已。

飛天暗嘆口氣,道:“現在六兄弟裡,也還只有我記著大家的情誼吧?想想當年再看現在,令人神傷啊!”

“在你們人類看來百多年前是挺長的。不過我們魔族眼裡不過是人生一段而已。比我們結義久的大有人在,也未必就感情深厚了。”道修羅依舊望著螢幕,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到的傷感。違心說著殘酷的話:“老七你若再不應允王的要求,下場只怕更慘。”

飛天漠然搖首,決絕道:“不告訴我真相,恕我無法答應……當然,我知道三哥也沒有耐心來恕我的。二哥,你要違心到幾時?”最後一句話是衝這道修羅而說,語調中蘊涵的痛心與神情濃重的連自己也無法控制:“我們做這樣的人要做到什麼時候!!!”

話雖令人心動,但道修羅臉上依舊是一片漠然。不看飛天也不看螢幕,就這麼呆了一會,突然起身道:“既然勸不動你,我先走了。”言畢就望也不望飛天一眼,從他身側走過到廳口開啟大門。又停下揹著身子說了句:“自己保重……其實大哥並不像你想那般信任你。”

廳門重重關上,腳步聲隨即遠去。而飛天仍愣愣的看著道修羅離去的地方,心中百味俱雜。一面為他仍關心著自己寬慰,一面又咀嚼他語中之意,也說不清是喜是悲。只覺得心緒混亂之極。

“您不想走?”這話從格蘭特口中說出來顯得有點奇怪,林樂一時不敢信自己耳朵,遲疑著反問了一句:“要留在這鬼地方?”

正逗靈兒和那個小奇玩的紅玉聞言突然抬頭怒道:“你說哪是鬼地方?”

林樂嚇了一跳,忙道歉不迭。好容易平息了紅玉的怒氣才又轉向格蘭特:“老爺,您為什麼不想回去……我有能力救走你的。”這話方落,紅玉又抬起頭對著林樂怒目而視,只是未再開口。而格蘭特卻灑脫的笑著,重新恢復之前雍容狀:“自家人知自家事,我的身體再禁不起折騰了。從那次被抓來之後,體液一直虧損的很厲害。要不是老七長期給我吊著命,幾星期前我就該死了。你說,這種情況下回去添亂有用嗎?”

“這個……”林樂想勸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好低低的應了句是。胸中像是被什麼壓著一般的沉悶,已略略有些悲傷的感覺。

這情形和此刻演武大廳內有些相像。鏡內鏡外同時陷入了一片死寂,只留下靈兒與那小奇的輕聲嘰唧咕咕。

“喂,你過來。”紅兒不知兩人方才在說什麼,見靈兒抱著自己的小奇那副親熱勁,不禁想起一事。便招手叫林樂過去,貼著他耳朵問道:“你養的這個是女的吧,我家小奇是個男孩。你說他們會不會幹那個?”

“幹什麼?”林樂剛問出口已明白她語中之意,不由臉色通紅。急道:“這怎麼行,靈兒她還小呢!”

而靈兒只聽見後面半句,頓時不服氣的抬著頭反駁道:“誰小了,這裡年紀就我和小奇最大了。老爸你都該我老前輩呢!”話音未落,它懷中那小圓柱也急急的點了點上端,彷彿在幫腔一般。

林樂默然,想想它的話不無道理也難以反駁。又聽它仍叫自己“爸爸”,覺得這輩分混亂之極,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即時的歡愉把方才那點悲傷情緒掃到了九霄雲外——畢竟,格蘭特還算不上自己的親人,交往也不很多,初時一點生命無常的感慨到此時本也該煙消雲散了。而紅玉卻驚訝的望著小軟黃柱子,喜道:“小奇你聽的懂人說話了?”

“恩!靈兒分了些意識給小奇。”靈兒放下“小奇”。那軟黃柱子頓時失去形體,化做灘稠質物一動一動的在紅玉掌上蠕著。分外可愛。

紅玉又同那小奇說了幾句,問些問題。見它都能用不同的方式來表達,登時大是喜歡。真誠的朝靈兒道:“小靈兒,多謝你了!”

“沒關係,小奇剛剛已經謝過了。再說我們結義成了兄弟,我做哥哥的幫它進化一下也是應該的。”靈兒挺著胸膛,伸手摸摸小奇,說聲“再見”便跳回到林樂肩上坐著,小腿一晃一晃的:“老爸,小奇挺好玩的。我以後還能再和他一起聊天嗎?”

林樂望了紅玉一眼,見後者微微點頭。便笑著答應道:“當然可以,你想玩就出來找他吧。”說著又想到一事,奇怪的問:“你們為什麼結義成兄弟?你不是個姑娘嗎?”

“我在老爸身體裡是姑娘沒錯,可是要和小奇在一起時也當姑娘。就要給它做老婆了……我才不要!”靈兒說得甚是鄭重,還配以拍拍胸口的手勢——彷彿這“做老婆”是件了不得的禍事一般。

紅玉聽她說的有趣,又忍不住的放聲大笑。喘著氣答應道:“行,只要你想找小奇就給你叫出來玩。”一面心意微轉把那軟黃的小奇融入掌內,也不知跑到體內哪裡去了。

正說的高興,後面房門突的大開,飛天度著步走了進來。笑吟吟的望著紅玉,道:“玩的可高興?可別吵著四哥了,他身體不好。”

兩人這才記起格蘭特,忙轉頭看去。卻見他已歪著身子倚在軟椅上睡著了。黑色長髮垂下來遮住了額角,嘴唇邊有些白沫,呼聲輕微。似乎睡的甚是香甜。

“噓……”林樂舉起食指放在嘴唇中間,朝兩人做了個手勢便一起離開這房間。出了門口才向飛天詢問道:“前輩,我家老爺說他快要死了,再也經不起車馬勞頓。是真的嗎?”

飛天沉重的點點頭,緩聲道:“比他自己說的還糟糕,我四哥陽壽已盡。不是任何外力可以挽救的。我甚至怕他還會熬不過今晚!”

“怎麼可能?”林樂大驚,不通道:“我看他精神很好。剛剛進去的時候還在散步呢!”

“就是這樣我才害怕……”飛天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林樂卻已明白,遲疑著道:“迴光返照嗎?魔族也有這種情況?”

“有,這方面人魔都一樣。”飛天說完突的想起什麼,抬頭看著紅玉。思考一陣,終於嘆了口氣:“你們跟我來,有些話我要對紅兒說。阿樂也一起聽著吧。”

紅玉林樂對望一眼,均不知飛天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好跟在他後面到了開始進來的那個辦公室,途中經過幾個傳統意義上的牢房,林樂留神看了看。沒發現白牙那些寵妾。想必該放在供人參觀的地方吧……這幾個卻該向飛天討了來。也不知他肯是不肯……討來後又不知怎麼聯絡白牙,倒也真是麻煩。林樂胡亂想著,心不在焉的照飛天所說坐下,聽他開始講述。

“紅玉的母親,其實和米亞達家大小姐菲卿的是同一個。也就是當年我們七君子中的六妹,人界戰爭中死於我手的女戰士——蜜迪亞。”飛天話音方落,聽著的兩人臉色都古怪起來。林樂是覺得這事有點匪夷所思,巧的也太離譜了。一面又想到寒紅玉的感受,不禁側過身去偷眼望著她。

寒紅玉初聞時表情有點激動,呆了片刻又想到這養育教導自己上百年的老人與己有著殺母之嫌。不禁迷惘起來,垂下眼簾沒有做聲。而飛天見此情形又嘆了口氣,不去理她。管自己繼續下去:“蜜迪亞是我們七君子里人人愛慕的女子。除了四哥格蘭特,幾乎每個人都發了狂一樣的愛她,尊敬她。只有我是在她死後才愛上她的,這一百多年來,我一直生活在自責與幻想裡。跳不出逃不開,只好把這愛轉移到紅玉身上。”

紅玉聞言抬頭,臉上神情更是迷茫。似有千言萬語積鬱在腹中,卻又無從說起。飛天轉過頭正對著她:“紅兒,當年之事乃是各為其主。之後我也自責到如今……你能原諒我嗎?”

沉默片刻,紅玉終於輕輕點頭,仍不去看他。飛天心知兩人間終有了隔閡,要像以前那麼親密相處已無可能。再嘆了口氣,繼續道:“阿樂一定很想了解七君子的往事吧?這件事隱藏了那麼久,也該由我來揭開它了。或許我是其中最沒資格的一個……”

“您說,晚輩洗耳恭聽。”

“七君子組成,完全是因為蜜迪亞的出現。當然最開始只有六個。”飛天語調中充滿了一股夢幻的味道,彷彿如訖語一般緩緩的述說。將塵封在歲月裡的往事一幕幕展開,袒露在林樂與紅玉面前。後者雖然仍在悲傷中,卻忍不住被他所吸引。慢慢的抬起頭來,凝神聽著。

“蜜迪亞不是魔族,而是個純粹的人類——和你,我一樣。”飛天指指林樂,不顧後者駭然的神情,又繼續道:“但她沒有父親也沒母親,只是個憑空創造出來的人類……那是在近千年前,我還沒出現在這世界上的時候。當時正值魔界雨季,遍地泥濘,滂沱大雨從未停息。一場氾濫整個魔界的大洪水正在形成。而那個時候,魔界大法師藍舟大人,出手阻止了這一場災難。”

“他用那神奇的法術‘創造’,單憑一己之力就吸收了充斥於整個世界的遊離能量。將這場幾乎給魔族造成毀滅性打擊的大災難消弭於無形之中。”飛天眼中露出神往之色,悠然道:“想到藍舟前輩那般盛舉,我雖不是魔族中人,也忍不住心生崇敬。”

林樂與藍舟斯混慣了,可不覺得他有什麼值得崇敬的。打斷道:“這和您說的那位蜜迪亞小姐有什麼關係?”

“別急,我正要說到呢。”飛天頓了頓,才道:“但被吸收的那些能量凝聚在大法師周圍,無法驅散。若任由它下去的話又將是一場大禍。法師無奈之下只好再次運用了‘創造’魔法,竟將那些能量化做了一個女人!”

紅玉與林樂驚呼一聲,同時不敢相信的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半晌才遲疑道:“莫非,這女人便是蜜迪亞小姐?”

飛天點點頭,糾正道:“你該叫她母親,紅兒。”

林樂看兩人表情又尷尬起來,忙打斷道:“再以後呢?您老說話別老是一斷一斷的,聽著難受啊!”

“再以後,有人開始愛上了她。因為她的美麗幾乎征服了整個魔界。雖然大法師多次出來解釋,告訴大家這女子不過是個沒意識的能量體,但為這容貌痴迷的人們並未放棄,他們成群結隊的到大雪山去尋找這姑娘的蹤跡。如同朝聖一般,半夜裡也有無數人流舉著火把在雪山腳下呼喊祈禱,只求能見上蜜迪亞一面。總之,整個魔界都為她為瘋狂了。”

“而那個時候,在魔界最有力量個幾人。也就是現在七君子的雛形……白牙,喬奇,道修羅,還有個神秘的寒頂天。”飛天朝紅玉補充了一句:“他就是你的父親。”但這句話卻讓林樂如遭雷筮,不敢置信的指著飛天,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您剛剛說誰?寒頂天嗎?可是現在人界寒閥的那個家主?”

“你見過他了?”飛天不以為意,隨口解釋道:“沒錯,寒頂天是到了人界。而且安安份份的做這一個人類,完全屏棄了魔族特徵。當年,似乎是藏身在一個叫寒閥的地方。”

寒閥,寒閥!林樂這回連呼吸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覺得空氣彷彿從對面直直壓過來一般,逼的自己喘息不過來。他從未想到,原來那個身為寒閥家主,對自己關懷備至的寒頂天竟然會是個流落人間的魔族。“他為何要自己到魔物森林中尋找修復經脈的辦法?他明明與飛天相熟,為何要哄騙自己?七君子之一,既然這樣,他也一定與白牙認識。他們……”林樂只覺得背後冷汗一陣陣的冒了出來,那些心中珍貴的記憶,溫情彷彿一下子就坍塌了,再也找不回來。

他們……只是想利用我。

“你認識他就好。”飛天未看出林樂心中所想,仍舊繼續道:“寒五哥是除了四哥外又一個與蜜迪亞相愛的人。也就是紅玉的親生父親,只是現在流落在人間不知所蹤——也許你可以幫紅兒找到父親。”紅玉抬頭飛快的看了林樂一眼,滿是希冀。

林樂低低應了句是,只覺得渾身力氣已離自己而去,甚至連抬一抬頭的力量也沒有。只是麻木的聽著飛天繼續說下去:“那時候,這四個高手也瘋狂的愛上了蜜迪亞。他們比其他追求者們更有力量,甚至可以威脅到大雪山的存在。尤其是剛剛擊敗鬼柯的白牙,幾乎被稱為魔界第一人,沒有誰夠資格與他抗衡。”

“在這樣的威脅下,藍舟大師只好帶著那時尚未有完整意識的蜜迪亞離開雪山。託庇到了可西,米亞達府。而四大高手這樣逼迫魔界英雄之事也激起了很多法師擁護者的憤怒,輿論威逼之下。他們只好暫且放棄。也就是這一次的無功而返,另四人結成了極深的友誼。他們自稱為‘四君子’以標榜自己絕不會對蜜迪亞使用武力的決心。”

“大法師躲在了米亞達,而那時候格蘭特已經是家主了。他也很喜歡蜜迪亞。但後來說起時,卻將這種喜歡解釋為兄妹之情。於是四君子中又增加了一個,成了五君子。”飛天眼神暗下來,語調中有點忿忿不平:“可就是他,最後搶走了蜜迪亞。奪走了整個魔界的瑰寶。”

“那時候,大法師已經接受四人的道歉。但一直流連在可西,也不知在等待什麼。格蘭特就命他的客卿為他建造了一座宮殿,精巧宏偉,步步機關。蜜迪亞就是在那裡,奇蹟般的擁有了自己的意識。法師說是一個池子的功勞,但沒有人在意……”

諸山神殿……半月天池。林樂喃喃的念著,恢復了一些精神。這事情變的越來越有趣了。

來自半月天池的意識體居然會是個純粹的人類,而作為能量體的存在,似乎和靈兒很相似啊?才試探著問了一句,靈兒立刻反饋過來一個資訊:“沒去過實地,我不知道!”

“要是去了能得出結論嗎?”林樂挺著急,急著要問出個結果來。

“那也要去過才明白啊。”靈兒一直很清楚林樂想法,介面道:“老爸是想透過那地方來追查異變者嗎?”

“對!能從裡面獲得意識,還是純粹人類的……魔界沒有別人有這個本領。只有繼承了彌衡前輩們的思想的那些怪物,才有給能量體意識的本事!”

飛天的講述仍在繼續,而林樂已經沒什麼興趣了。此刻,他滿腦子都是與異變者有關的訊息,一心想著如何從這件事中翻出有用的部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