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千剎神情凝重將手裡的屍體放到地上,又問雲鏡,“雲小姐,您怎麼看?”

雲鏡意味深長看向連滾帶爬跑到他們這兒的阮員外。

“你們阮家藏龍臥虎啊,”她說,“你連你兒子什麼時候被假貨替換的都不知道?”

阮員外依然被撞鬼的恐懼籠罩著,沒反應過來雲鏡在說什麼。

直到虞千剎領著他去看那個男童的屍體。

“殺他的人打著用他引鬼的作用,用了不少好東西保證他的屍體不腐,”虞千剎搖搖頭,“你好好想想吧,你們一家到底得罪了誰?”

“不可能……不可能……”阮員外被眼前的一切刺激的眼前一陣黑一陣白,他跌跌撞撞走到坑旁的屍體,看到那張大張著嘴一片青灰的臉。

出乎虞千剎預料的,阮員外先是面露不忍,又鬆了口氣。

片刻後,他一臉茫然指著屍體問虞千剎,“道長,你們認錯了,這不是我兒,我兒從小到大的模樣我都刻在心裡呢,絕不可能認錯。”

“這屍體我還是報官處理,也不知是誰家的兒子,橫遭此難實在可憐……哎,”阮員外長嘆一聲。

他聲音十分疲憊,“我會替他做水陸道場請他超生。”

虞千剎一愣,“你認真的?”

他不可置信質問阮員外,“他的生辰八字和阮庭琛的一模一樣,而且死去的時間,和你兒子性格大變的時間完全吻合!”

阮員外臉上更加堅定,“庭琛性格大變跟我和他孃的教育也有關係,我不會推脫責任,但這具屍體,不可能是他!”

虞千剎圍著阮員外轉了好幾圈,試圖從他身上找到障眼法的痕跡,“奇了怪了,你也沒被人下咒啊?怎麼連自已的親生兒子都認不出來?”

江凌寒盯著阮員外義憤填膺的臉,突然,他大著膽子拽了拽雲鏡的袖子,“宗主,會不會,是整個阮府有問題?”

他想到雲鏡圍困君家那些人時,就是直接將她的陣法布到整個君家的城池,直到確定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她才施施然進去挨個清算。

阮員外沒被下咒,是不是可以倒推,是他所處的環境一直在欺騙他?

雲鏡沒否認,“嗯。”

“對方把真正的阮庭琛做成引鬼樁,又封了他的五感,只留一張能宣洩痛苦的嘴,不斷招引失去血親的厲鬼前來阮府。”

阮府被厲鬼煞氣逐漸侵蝕,而假阮庭琛不知是暴富還是本性使然,頂替阮庭琛的人生之後,不斷揮霍阮家的財產做亂。

更加劇了阮府被侵蝕的速度。

雲鏡又想到阮府內已經稀薄的幾乎分辨不出的鮫人庇佑的氣息。

那對母子曾經是真心想要報答阮府祖上相救的恩德,護佑阮家的人一路平安走下去。

可惜……外力如何周全保護,也防不住阮府從內部瓦解坍塌。

“能在真阮庭琛十一二歲時,殺了他把他埋進自家院子裡的……”江凌寒後背一陣陣發涼,“阮家出內鬼了?”

“把阮員外打暈帶走。”雲鏡頭也不回沖江凌寒下命令。

她自已則半蹲到真阮庭琛的屍體面前,虛空一抓。

堵住屍體眼耳鼻的木釘發出一聲嗤拉嗤拉的聲音,隨後被她手心中蜿蜒出的黑氣碾碎。

雲鏡身旁一直蠢蠢欲動的虛空終於安靜下來。

他確實不是那些人要找的“弟弟”。

無數縷血霧從她手下四散開來,很快,在半空中凝聚成數不清的人形,包圍住整個阮府。

“找他的魂魄,一寸地磚都不能放過。”雲鏡冷聲開口。

江凌寒剛丟開砸阮員外的棍子,拖著他的胳膊往外走,見到從他身旁路過,湧向阮府四周的血霧,嘴角一抽。

玄遇宗的弟子還有這功能。

【放到他家祠堂,】救贖系統指揮江凌寒把阮員外轉移出去,【他家祠堂在地圖上看起來還能鎮住一會兒煞氣,還算安全。】

虞千剎乾脆老老實實等在原地,“沒想到能在這種情況下見到玄遇宗的那些對手。”

他不驚訝雲鏡能驅使死在她手下的那些人,但他分辨出血霧裡還有先前一直和他作對的起雲劍劍主時,瞳孔地震。

他自問在邪修裡修為也不算低,甚至能撐得起眾人一句年少有為。

但跟雲鏡這個怪物比……

……

不出半炷香,瀰漫整個阮府的血霧就帶著千絲萬縷的人魂,回到雲鏡面前。

“我來,”虞千剎抄著他的拂塵自告奮勇,“在下修魂,縫補一個人魂簡直是小事一樁。”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拂塵就化作一根長針,飛快穿梭在絲絲細如毛髮的魂魄上。

“……”

十一二歲的阮庭琛,重新漂浮在阮家的土地上,茫然看向四周。

他形體透明,面板青白一片,眼耳鼻和屍體一樣,被木釘釘的血肉模糊,只剩一張嘴還能發出幾聲虛弱的哀嚎。

他已經虛弱的幾乎看不到實體。

“不行,他太虛弱,沒法說話,”虞千剎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他只好轉頭問雲鏡,“這怎麼找兇手?”

雲鏡的方法簡單粗暴一個彎都不肯拐,“把阮家所有活人抓過來挨個審,一個都別想跑。”

虞千剎“……啊?”

他突然覺得自已雖然是邪修,但跟雲鏡相比,好像他更有人性一些。

雲鏡嫌麻煩,直接讓虞千剎去拿阮家的族譜,讓她萬魂幡裡的那些傀儡,順著族譜上還活著的名字,挨個請客上門。

“等等,”虞千剎問,“是不是應該讓阮員外出來辨認?”

雲鏡搖搖頭,“最後再說吧。”

阮員外能堅持到現在沒倒下,全憑他自身清清白白,沒做什麼能被厲鬼趁虛而入的事情,再加上他為了兒子的那一顆愛子心。

真相戳破,他恐怕就要徹底崩潰。

虞千剎見雲鏡要將她的那些血霧傀儡散到城鎮各地去抓人,眼疾手快攔住她,“這樣是不是太高調了?萬一驚動正道……”

虞千剎想到那些動不動就要替天行道的宗門就頭疼。

他一邊從芥子戒裡翻他做的紙人替身,“低調一點,讓他們偽裝成人再去吧。”

雲鏡:“低調?”

虞千剎有種不好的預感。

雲鏡若有所思,她又叮囑她身前時刻準備出發的血霧,“記得別走正門,直接搶人,別廢話,別走陸路。”

血霧頃刻之間消失在這座府邸。

最終,江凌寒找到前院時,看到虞千剎舉著手裡的一沓紙人替身,風中凌亂。